第3頁 文 / 舒晴
也許她今晚夜探國舅府只是一時好奇,也許她時常這樣冒險尋找刺激,但長此以往容易出事,還是不要縱容她錯將危險當有趣。
幻月微微一驚,「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夜梟搖搖頭,「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但從你的言行舉止可看出,你必然出身豪門世族,當你個人的行為關係著整個家族的榮辱時,便不能任性地拿整個家族的命運來冒險,即使是出自於善意。」
「正是……」幻月還要再爭辯,夜梟卻打斷她的話。
「我和你不同。我只有一個人,萬一被抓了,也只是犧牲我一個,不會有親友被我連累到,但你有大票的親友,你不能不顧慮到他們的安危,以後還是少出門探險了。」
「我……」幻月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心口感到莫名的疼痛,「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出來冒險了!她想起了自個兒的麻煩尚未解決,也許以後要見面真的難了。「我想……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吧!」她酸澀地說。
夜梟深深地望著她,「我先送你出去吧!」
夜梟托起她的腰躍過了高牆,登上鄰近的屋簷,她以為夜梟該放開她,趕她離開了,但他卻仍圈緊她的腰,足尖一點,帶著她高高的飛騰了起來,夜梟這一躍躍得極高,高得令幻月以為,他們就要飛上了廣寒宮去拜訪嫦娥仙子。
最後,是藍黑色的夜幕接納了他們,呼呼的風聲自耳邊吹過,燦爛的星星彷彿就在她伸手可得的地方,他們有如御風而行的仙人,翱翔在星光燦爛的夜空中。
幻月沉默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知道這樣的機會將不會再有了,即使能夠再見到夜梟,他也不會再帶著她一起飛翔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夜梟終於停下了腳步,他遲疑了一會兒才默默地放下她,她柔軟的髮絲仍眷戀地纏繞著他的指尖,他鬆開手指,看著她柔軟水亮的黑髮一絲絲地從他的指縫中滑落。
「你……能自己回去吧!」低沉的聲音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嗯。」
她看看四周,認出了方向,這兒離她家不遠。
「那……告辭了!希望……」他頓了頓,「希望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即使還有緣,也不該再以這種方式見面。
「嗯,我……知道了。」她低著頭,聲音中有著不捨的哽咽。
幻月——
夜梟在心中溫柔地低喃著她的名,手指戀戀不捨地拂過她柔軟的髮絲,他渴望著親吻她的發,卻還是強自壓抑了下來。
是他該走的時候了!
她低著頭,靜靜地聆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的聲音,感覺到心裡似乎有某種東西也跟著離開了。
這個她連容貌都不清楚的男人卻已經在她的心裡烙下深深的影像,這輩子大概再也難以褪去了。
以後還能有機會再見面嗎?還是他們緣分僅止於此?
她抬頭凝望著空蕩蕩的街道,淡淡的月光照亮了光潔的屋瓦,一棟棟豪府巨宅的陰影沉重地籠罩著大街,她收拾起酸澀的情緒,施展輕功奔向另一方。
她知道再見面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但心底卻還存著些微的希望——
希望能夠再見到他!
第二章
遠處響起了三更天的鑼聲,她猛地一驚,回過神來,「哎呀!不好!這會兒回去得晚了,鐵定要被罵了。」
她加快了步伐,沒多久便看見了那道熟悉的高牆,她足一點,身如飛燕般地飛射進那華麗的府第內,無聲無息地落在草地上,隨即往內苑的方向跑去。
她邊跑邊扯下蒙面的黑布,心中暗自祈禱,希望沒有被發現她偷溜出去的事情,然而一回到熟悉的院落,卻看見房內應該熄滅的油燈還亮著,紙窗上錯錯落落地映著兩道黑影,不禁喊了聲。
慘了!是爹娘!
他們是來訓斥她深夜外出的嗎?步伐微微一頓,她不禁遲疑著是否該先躲起來。
「纖纖!還不快進來!」
沒辦法了。
她硬著頭皮推開房門,「爹!娘!」
她便是沈府的千金——沈纖纖,是那個傳說中體弱多病、命帶不祥的女子,然而真實的沈纖纖卻是個身懷絕技的清麗少女。
「又偷跑出去了!你……唉!」
沈昊宇又是心疼又是煩惱地看著他這惟一的女兒,他雖然用財富與權勢為妻女打造一個自由不受侵擾的世界,卻因為南方吃人的禮教,讓江湖出身的妻子只能隱姓埋名地保鎖在沈家大宅內。
妻子厭惡南方世族的繁文褥節,他也只能用體弱多病的托辭來替她回絕世族夫人的邀宴,也是為了讓女兒也能夠活得自在快樂,他也以同樣的方法來保護女兒,豈料,女兒竟因此愛上扮演雙面人的角色遊戲,甚至於製造她不祥的傳言來逼退世族子弟的聯姻,卻是讓他始料未及。
「別再罵她了。」沈夫人紀若瑩略微硬咽地說道:「她……能待在我們身邊的時候已經不多了。」
「爹?娘?」沈纖纖訝然莫名地看著雙親,「為何這樣說……啊!」是潘繼光的事兒!
那一聲明了的驚呼引得沈昊宇又蹙起了眉頭,「你知道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在父親銳利的逼視下,她只得吐實,「我看到他草擬的奏書了。」
「什麼?」沈昊宇不敢相信地問道:「你今夜是上哪兒了?」
「我……是……」沈纖纖低下頭,「是……潘繼光的國舅府!」
「你……」沈昊宇又是一怒,但在此當頭卻也不忍心再多加苛責,「算了,潘繼光曾經多次上門提親都被我回絕了,他家中妻妾成群固然是回絕的理由,但他品行不佳才是我拒絕的原因,只是如今他既然休離了髮妻,又準備請皇上降旨賜婚,如此一來,再要拒絕是不能了,因此只有盡快將你送走。」
「你們要我走?」沈纖纖訝然道:「為什麼?我可以……
紀若瑩瞪了她一眼,警告道:「不許你私下對付他!」
夫婦倆都知道沈纖纖易容改裝溜到府外去溜躂的事,還常常出手教訓欺壓良民的惡霸,不過只要沒鬧出太大的事兒,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何況城裡還有個惡名昭彰的夜梟,任何亂子只要往他身上一推就成了,況且沈纖纖又是以病弱聞名,任誰也不會懷疑到她的身上來。
沈昊宇嚴肅地說道:「別以為裝神弄鬼就能夠嚇退所有上門求親的人,這些年若非那些個江湖友人暗中相助,你以為能有那麼順利嗎?再說潘繼光的護衛全是由朝中調來的禁衛軍,可不比其他的世族,你今夜能全身而退是運氣好,但只要一次失手,你就再也難以逃脫了。」
沈纖纖嚇了一跳,她是有意私下去找潘繼光的麻煩,沒想到父母親竟已經猜到她的意圖了。
紀若瑩嚴肅地說道:「以前我由著你亂來,但國舅府非比尋常,那不是你能應付得了。」
「但我這樣一走,潘繼光到時找不到人豈能罷休?萬一連累了你們……」
「你不走,難道要嫁給潘繼光嗎?與其眼睜睜看著你被賜婚給那雜碎,不如全家跟他拼了!」紀若瑩越說越氣,似乎恨不得立即拿把刀殺入國舅府。
「瑩兒,」
沈昊宇一手按住愛妻的肩膀,要她冷靜,妻子嫁給他之後雖不再涉足江湖之事,但有時仍難脫江湖人的作風。
「宇哥!」紀若瑩硬嚥了一聲,投入他的懷裡,「為什麼要讓我們的女兒遇上這樣的事?為什麼沈家的財富地位會讓她成為眾人覬覦的目標呢?」
紀若瑩不捨地望著女兒,出色動人的外貌,再加上江南第一大世族的背景,自然吸引了不少名門世族上門求親。
沈氏夫婦不求女兒能夠嫁入富貴之家,只希望能夠找到愛她、疼她、尊重她並懂得欣賞她的人,但南齊皇帝的驕淫奢靡帶起這股豪靡的風氣,放眼望去,南齊大多是一些仗著家中財勢便目中無人的浪蕩子,她怎麼捨得將這麼嬌俏可愛的女娃兒許給那些不事生產的紈褲子弟?
一方面基是捨不得,另一方面的原因,卻是沈纖纖那嬌柔纖弱、我見猶憐的模樣僅止於外表。
由於他們夫婦倆並不願意為了迎合世俗的觀念而壓抑兒女們的天性,然而太過開明的結果,卻讓沈纖纖養成了活潑到古靈精怪的個性,而尋常姑娘家應有的溫柔婉約在沈纖纖的身上卻見不著半分,這又讓他們傷透了腦筋。
沈纖纖自己也明白,過於驚世駭俗的行為只會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因此,她也只有裝病、裝弱來拒絕豪門貴婦的邀宴,免得一不小心便露出馬腳,再者也可少了許多意圖攀親帶故的麻煩。
因此從沒有人知道弱不禁風的沈家小姐,早在父母的調教指點之下練出一身少見的好功夫。
然而,日漸熱絡的求親人潮也令沈纖纖頭痛不已、這些人可不是裝病就能夠打發得了,為了嚇阻這些人,她假扮成一名遊方和尚,順口胡謅了些江湖術士常用的術語,說是沈纖纖的命格奇清,不適合許予婚配,若是留在沈府必能為沈家帶來好運,若是許配他人,不但會為夫家帶來滅門之禍,本人也會在短期之內香消玉殞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