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仲夏夜之淚

第6頁 文 / 袁圓

    「他……我……」曾杏芙忍不住抱著他哽咽。

    她真的想不通,為何在他面前,她總會將真情赤裸裸地流露,又不斷傾吐出她內心的話?

    但此時此刻,這答案似乎並不重要,她只知他是她唯一的停泊港口,哪怕外面狂風暴雨,也有他健壯的臂膀遮著擋著保護著。

    「我明白,我明白。」可憐的小東西,她真的嚇壞了。或許是移情作用,假使今天換做是他的二個妹妹被人欺侮,他絕對會和那人拚命。季博陽柔聲摟緊微顫的嬌軀,恨不得把她揉合成身軀的一部分,更恨不得把那姓邱的混小子剁成碎片。

    「早……邱……書……」為了要使他更明白,曾杏芙仰著泣痕斑斑的玉容想敘述一下當時的情景,免得他誤會是她不檢點。

    但抽抽噎噎片晌的結果,她也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倒是這樣向他哭訴一番,恐懼的心居然舒緩了很多。

    一枝紅艷露凝香。

    眼前她楚楚動人的嬌態,像煞了李白「清平調詞」中的那朵沾了露水的紅艷花兒,季博陽幾乎能夠嗅到凝在露水裡的香氣。

    當即,他癡了,也醉了。

    原本純粹作態的關心,至此連他也被紊雜的心緒混沌了,一時間,他辨不清是真是偽,茫茫然的腦海塞的全是她的脆弱和秀麗;復仇,反而變得不再是那麼地重要。

    「杏芙……」他喃喃捧起那枝紅艷,準備親身品味大師筆下的濃郁甘泉。

    唇,飢渴但迂緩地熨過她無瑕白淨的粉頰。

    淚,嘗起來有些鹹味,但經過喉嚨之後,竟似會成癮的鴉片,讓人極欲索取更多更多;又似熊熊烈火,猝地引燃肉慾的焚燒,讓人腹部發熱發脹,一心只盼縱情宣洩……

    「嗄……季……」他在做什麼?曾杏芙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怯懼的嚶呢不啻一桶冷水兜頭澆下,季博陽頓時清醒,忙不迭遠離她近在咫尺的瑰媚芳澤,然後沒事般地拎起衣角擦乾她的臉。

    「你看看你,哭成這樣,旁人見了,不以為是我欺負你才怪。」他嘖嘖有聲地調侃。

    一切都是裝假演戲——他如此囑咐自己。

    男人嘛,面臨唾手可得的軟玉溫香,難免想銷一下魂,蝕一下骨,徹頭徹尾僅是生理上的正常反應,無關動念真情。

    絕對是這樣,他沒有動情,他不會對敵人的女兒動情,絕對不……

    「我……」是錯覺嗎?適才,他是不是想吻她?

    「哈鴃A咱們乾脆蹺課。」季博陽忽爾彈著指,他需要轉變一下情緒。

    「蹺……課?!」天呀,這對一向全勤的曾杏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是……她的書仍留在邱慶宏的「作案現場」,自己又是兩眼紅種,一身狼狽,這要是進了教室,鐵定遭來不必要的竊竊私語,與其再次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八卦女王,不如偷得一日清閒,享受享受「犯罪」的樂趣。

    「要去哪兒?」曾杏芙陰霾俱掃,興致勃勃地眨著皓眸,一臉好奇。

    瞧她生活多乏味,不過是蹺個課也能覺得那麼刺激。

    「跟著我就對啦。」季博陽神秘地揚揚英眉。

    名列台灣十大景點之一的陽明山上,晴空萬里,風光明媚,清爽的感覺令人心曠神怡,不過當你佇足細聽時,會發現陣陣花香鳥語中竟摻雜著與景不相符合的唐突噪音。

    「大!大!大……」季博陽高昂地拍著打彈珠的檯子,那彪挺的體魄在一群攤販之中尤其頎偉俊秀。

    「小啦,小啦……」一旁唱反調的曾杏芙,則全神貫注地盯著檯子裡那顆滿場跑的小彈珠。

    「槓龜槓龜槓龜……」包在二人外圍的小販和過客,有的在替季博陽加油,但大部分是站在曾杏芙那條陣線上。

    諷j!結果分曉——

    「耶——又贏了!」圈外人的歡呼比曾杏芙還熱烈。

    「呃啊……」季博陽歪著五官,舞著十爪,誇張不依地抓著小販抗議。「騙人,騙人!老闆你的彈珠重色輕友!」

    他那一臉的孩子氣,連曾杏芙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見她笑得那麼開心,季博陽明知不該,卻也打從肺腑裡跟著開心,為了博取伊人更多的歡顏,他不惜犧牲形象繼續耍寶。

    「這攤不好玩,我們不玩啦!」他故意繃著俊容嘟囔,舉手驅逐觀眾群的同時還猛使眼色。

    眾人恍然失笑,很快地哄堂而散。男主角在嫌他們這些「菲力浦」太亮啦。

    「你賴皮。」曾杏芙嬌嗔。

    「賴皮的是你,還說你從沒玩過打香腸咧,原來你是深藏不露。」季博陽直呼上當地輕點她巧致的鼻尖。他承認藉由這小小的越界,來探悉她的防護罩還有多厚的成分是有,但是想摸摸她的成分居多。

    「怎麼不說是我有慧根呢?」心頭小鹿因他不時流露的寵憐而亂跳,曾杏芙假借向小販拿戰利品之名,轉開發燙的艷貌。

    事實證明經過今天一整天的放鬆,已讓她全然地接受他,否則依照往例,她會馬上畏怯變臉或掛怒拒絕,故他可加快再來的進度了。

    「慧根?哈!」算計的同時,他仍不忘繼續作戲。

    「語氣很酸哦。」曾杏芙羞他。

    隨著袋口冒出來的熱煙,香腸熏烤過後的香氣香得教人食指大動,她忍不住嘴饞地舔了舔唇瓣。

    顯然小姑娘不明白此舉的嚴重殺傷力,季博陽看在眼裡,不由得暗暗嚥了不少唾液,還要死命壓抑火熱的衝動,一身方剛險些氣血暴斃。

    「不服啊?」他叫苦地裝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拽相。

    唉,一會兒去跑幾圈,看看能不能消「火」止「渴」……

    「不是我不服,是你輸了不甘願。」曾杏芙嗤之以鼻。「我那是故意讓你。」季博陽實話實說。要不他自小免費吃到大的香腸是打哪兒來的?然而在此情況下,任誰皆會誤會他只是面子拉不下,不過那也是他的目的。

    「是是是。」曾杏芙敷衍地笑笑,數數袋裡的戰利品,她興奮地炫耀。「你看,人家小販多送我好幾條呢?」

    「我就說他重色輕友嘛。」換他嗤鼻了。

    「那麼——請問這位遭到輕怠的朋友,想不想嘗嘗我用美色騙來的香腸呀?很香喔。」曾杏芙玩心大發,蓄意在他面前晃著竹箋上的香腸,軟言進行誘惑。

    「你說呢?」骨碌碌的瞳仁酷若老鷹瞥到了小雞,垂涎地循蹤移動幾趟,他急後定睛朝她賊笑,旋即出其不意地一口咬下。

    其實她的稚嫩,才是他最終想咬的。

    「嗄……哪有人這樣啦!」曾杏芙瞪著少掉一截的香腸,嘩然提起公訴。

    「誰叫你不小心?」季博陽搖頭擺尾,倏地往旁一指。「你瞧那是什麼?」

    「啥?」基於人類好奇的本性,曾杏芙直接反射便是往該方向望去。

    「哈哈,什麼也沒有。」季博陽趁此空間偷襲。

    待曾杏芙洞悉歹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手上只餘一根光溜溜的竹箋。

    「哇——你好壞喲!」她嗲聲嚷嚷。

    從那雙汪汪秋水中斜睨過來的笑意,季博陽愈益斷定自己已完全進駐她那顆涉世未深、被他喚醒的蕩漾春心,而這明明是他要的結果,但他一點也雀躍不起來。

    「好吃好吃。」他嘴裡喊香,心裡卻覺得又澀又苦。

    「愛吃鬼,你吐出來還給我!」曾杏芙撒嬌地捶他。

    「這……可是你說的喔。」季博陽重新振作精神,話語方休,遂把咀嚼過的香腸吐在掌心。「吶,給你。」

    「喝……」沒料到他會真的照辦,曾杏芙躲都來不及,哪還敢伸手去接那坨噁心的穢物。「髒死鴃A人家才不要你吃過的咧。」

    「來呀,別客氣嘛,就是我吃過,味道才更香啊。」季博陽詭計得逞,跟在她的身後追得不亦樂乎。

    「你別過來,我警告你……啊……救命!」曾杏芙連忙提著裙擺四處逃竄,形成一幅人人欣羨的俊男美女打情罵俏圖。

    兩人又嬉鬧了好一會兒,才紛紛倒在樹蔭下喘息。

    「累了吧?」季博陽將手裡的香腸丟給不遠處的流浪狗,趴在她的腳邊。

    「學校的體育課,我都沒動得這麼劇烈呢。」曾杏芙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加快的血液循環,儼如胭脂般染媚了她白裡透紅的潔晰玉膚,季博陽心猿意馬地想像著那吹彈即破的觸感。

    「有沒有後悔蹺課?」用力甩掉想伸手去摸的遐念,他躺平眺向廣闊的藍天,朵朵飄流的白雲恰似他現下浮動的心情。

    「想不到陽明山這麼好玩。」今天這課要是沒蹺,她才會後悔哩。曾杏芙眉飛色舞地搖搖頭,絲毫不察他的異樣。「是呀。」他也沒想到,是……她在的關係嗎?

    「趁熱吃吧。」她從塑膠袋中抽出二根香腸,一根給他,一根她留著大快朵頤。

    接著她笑了,笑得既滿足又美麗,教人禁不住想分享她的快樂。

    「怎麼啦?」季博陽問。

    「你不許笑我土喔,今天這還是我第一次吃路邊攤耶,可是……或許是玩了大半天,所以餓了吧,我覺得這個香腸比我吃過的任何名廚料理都要好吃。」曾杏芙羞澀地吐吐舌。未嘗過丁點苦頭、天天有五星級飯店的佳餚可享的人,竟敢說出這樣的話,她是不是太不惜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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