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陳美琳
「對啦!妳把他約出來,讓我和妳阿爸看一下,你們年輕人都流行自由戀愛,結果還不是離婚的一大堆?我們是老了,可是看人很準耶!」柯母世在一旁說。
「爸,媽,這——他今天沒空啦!」柯文文為難地說,眼睛四處溜都不知該放哪裡,看見床上要送給學姊的禮物時她差點沒昏倒。周偉民還在下面,他一定等得睡著了。
「哎喲!什麼沒空?妳就說我們馬上要走了,讓他跟我們見個面,聊一聊,互相瞭解一下嘛!他總不會連這麼一點時間都沒有吧?」
「媽!……」
「快啦!去下面打電話。文文!妳就讓媽能安心回家嘛!」
打電話?叫她打給誰呢?自作孽還真是不可活,當初何必撒這種謊呢?就為了讓父母以為她一切都很順利,沒什麼好操心的,結果現在……唉!她讓自己陷入了怎樣的一個情況啊!
第八章(2)
她慢吞吞地拿零錢,一面思索著如何解決。嗯?說找不到人?這樣萬一爸媽又決定多留一天怎麼辦?老天!如何是好呢?
門被打開了,是周偉民。他在樓下等了好久,時間眼看就要到了,文文怎麼還沒下來?於是他決定上去叫她。
「文文!好了沒?怎麼……」他的話在看見文文雙親時全吞了下去,這——這是怎麼同事?他尷尬地站在原地。
柯文文幾乎要申吟了,事情怎麼會搞成這樣?就在她為眼前的狀況感到頭痛時,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進她的腦海。只有這樣了,總比不可收拾好。
她跑到周偉民旁邊,將他拉進屋內,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爸!媽!這是周偉民,也就是……」她看都不敢看他:「……我的男朋友。」
方立帆的車裡一片沈寂,只有輕輕的音樂聲迴繞著。祈曉音在心裡跟蓍音樂哼,頭也不自覺地左右晃動。自我陶醉並非她的本性,可是和方立帆這樣的人在一起,非得自己找些事做,否則啊!不是寂靜地尷尬就是吵架。
就因為她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方立帆開口時她真是沒心理準備。
「妳可以說說話,別盡在那兒搖頭晃腦的。」
「說話?我自己說給自己聽啊?」她沒好氣地回他。
「我可以聽。」
「哦?那不是和說給牆壁聽是一樣的嗎?」
方立帆看了她一眼,馬上又看著前頭的路:「妳不說的話,我來說吧!妳肯聽嗎?」
「當然。」她點點頭,不過注意力還是放在音樂上,這首英文歌曲的弦律動人極了。
「妳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吧?」
「嗯!」她又輕哼著歌。
「改天我帶妳到我父母墳上上香。」
她點頭,手指敲打著大腿。
他又看看她,說:「還有,把妳的東西搬進『我們』的房間吧!」
「好!」她陶醉地閉上眼睛。
方立帆伸手關掉收音機。
「你做什麼?人家聽到一半……」她抗議。
「是不是我剛才說的妳都聽清楚了?」
她想了想,胡亂地點頭。怎麼會漢聽清楚呢?問她身體好了沒,說要帶她去墳上上香,還有……哎呀!一定是要她以後注意健康什麼的,他除了這個很少會說別的。
「那好!」他又扯開收音機:「妳好好聽吧!不過明天就把妳的東西搬進我們的房間,知道了嗎?」
這回她真是聽清楚了。
「不要!我——我習慣睡我的房間。」音樂再動人也無法彌補她的疏忽,他……他剛才真的提過這件事?
「那我可以搬過去。」
「不行,我的床——我的床太小了。」
「小才好啊!冬天到了,可以擠在一起取暖。」他表情一本正經,好像不是說笑的。
祈曉音明白她是無法決定任何事的,可是「同房「這件事她早已忘了,生病的那幾天他一次也沒提起。如果因為她病好了就得搬過去,那還不如讓她一直病著吧!
老天,她永遠也無法跟一個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稍微翻個身就會碰到對方,尤其她的睡姿非常地「隨意」,萬一有天早晨她發現自己把他擠下床了怎麼辦?而且……如果他提起生孩子的事……噢!她會羞死的,她沒辦法讓任何男人對她做那麼……那麼可怕的事,絕對不可能的。
「妳的表情很有趣,在想些什麼?」
聽到方立帆的聲音才發現已經到家了,而他已熄掉引擎,專注地看著她。
在他的注視下,她歎氣了。這個男人有著鋼鐵般的意志,她除了向他坦白之外,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說服他?
「我——我在想我們是不適合——不適合同房的,因為我們對彼此還不熟悉,而且——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和人這麼親近過,我——我會失眠的,你也不會好過,那為什麼不等到——等到我們都認為——是時候了,我再搬過去?」他慢慢地搖了搖頭。
祈曉音好沮喪:「為什麼?這樣對我們最好啊!」
「如果我肯等,妳會決心讓我永遠等下去。」方立帆說:「以妳這種逃避,不敢面對事實的心態,我們永遠不會熟悉對方。老婆!也許我該給妳一個開始——」
祈曉音還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已拉過她的頭,用力將唇壓上了她的。
祈曉音呆了一下,立刻開始反抗。這個禽獸!她要的是如同電影情節般美好的初吻,而不是如此蠻橫而粗暴的舉動,就算他是她老公,就算他生氣了,也不該這麼對她。
他的雙唇像要吸取她的心似的在她唇上輾轉流連,她無力抗拒之後,他也不再粗暴。唇上的力量變得既輕且柔,她的眼睛在不知不覺中閉上了。
老天原諒她,她並不討厭那種感覺,尤其是聽他粗重的呼吸,感覺他失控的心跳。她總算平衡了些,即使他讓她屈服在熱情中,至少他也不是全然冷靜的。
方立帆終於強迫自己放開她,他原不想如此的,至少不是如此投入。他一向有自信控制自己,畢竟他早已不是思春期的年輕男孩了,為什麼這次會允許自己沈溺在那完美的感覺中?
看見她微開的雙唇和急促的喘息,他閉上眼:「妳先進去吧!換房間的事……我再考慮。」他不考慮也不行,以他這種微薄的自制力看來,他不再有把握他們同床而不會有任何「意外」。
柯文文從睫毛下看著周偉民,心裡一陣不安。她從未見過他如此面無表情的樣子,平時他總是溫和,而且談笑風生。
他們剛送柯文文的父母上了火車,此時正坐在周偉民的車內,時間很晚了,他卻沒有開車的打算。
他一定生氣了,柯文文想。但誰不會生氣呢?無緣無故被人利用,接受一些莫名其妙的問話,還得裝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他真是太仁慈了才沒有在她父母面前揭穿她。
她今天就得罪了她僅有的兩個好朋友,學姊是很輕易地原諒了她的爽約,畢竟父母遠道而來。但周偉民呢?他要氣多久?會不會原諒她?
車內氣氛疑重。
柯文文終於吶吶地開口了:「周大哥!你——你生氣了?」
「我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有被利用的感覺。」周偉民平淡地說。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我……」她除了道歉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反正本來就是自己不對。
「我想聽聽妳的解釋。」
她低頭不語。
周偉民深吸了一口氣:「妳就是這樣,什麼都不肯說出來,妳喜歡我像白癡一樣為妳擔心嗎?」他不顧自己透露了太多情感:「文文!我不介意妳說我是妳的男友,事實上我很開心,可是必須是出自妳的真心,而不是那種不可選擇的狀況。今天的事,妳不覺得至少欠我一個解釋嗎?」
她也想說啊,但說了只會引發更多疑問。
「事情關係到妳的前夫?」
她驚訝地看他。
「我問來的,而且我完全是出於對妳的關心。」他說。
「是學姊?」
「嗯!妳不會怪她吧?她也是希望妳好。」
她搖搖頭:「既然你都明白了,還要我說什麼呢?事情其實很單純,我為了安撫我的父母,轉移他們對我離婚的注意力,騙他們說我已經有了很好的對象。我不知道……他們竟會來找我,還一直追問……」
「妳父母無法接受妳離婚的事實嗎?」
「也不是,是我……我不想解釋我離婚的原因,所以他們不很諒解我。」
「妳願不願意告訴我?」他柔聲說。
她搖頭:「不!我不能……我沒辦法說出來……」
她臉上痛苦的神情令他心疼。
「妳必須說出來,否則妳永遠都不可能遺忘的。」他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不容易,但請妳試試看好嗎?記得我就在身邊,沒有人可以再傷害妳。說出來吧!文文,告訴我。」
她閉上眼睛,淚水滑下雙頰,然後是無聲的啜泣。
周偉民擁她入懷,讓她盡情宣洩她的痛苦。
柯文文像溺水的人捉住了一塊浮板,她埋在他的胸前哭出了所有的委屈。令她無法相信地,她感覺好過多了,眼淚並非完全代表懦弱,它也可以是一帖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