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似水柔情

第15頁 文 / 袁圓

    「他喝醉啦,醉漢的行為本來就不在常規中。」

    「是嗎?我……只是覺得有……哪裡不對。」賀羲平換上特殊眼鏡。透過鏡片的綠色螢光,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肉眼無法看到的證據,像沾在牆上的小血跡、傢俱上的指紋等等。

    「你到底想找什麼?」事實已然擺在眼前,水柔不解他的動機。

    「不……不知道。」賀羲平直率地搖頭。「要找到了……才知道。」

    「噯,也只能這樣嘍。」水柔認命地戴上特殊眼鏡。她是法醫人類學家,專門負責屍骨的分析,到現場勘察其實是第一次。

    「死者的……男友呢?」賀羲平忽然開腔。

    「經調查,死者的男友可能是綽號叫阿海的卡車司機,不過他那天晚上在家裡和朋友打麻將,有四個人幫他做證。」水柔不曉得他問這幹麼,他在資料上不是看到了嗎?

    「他那天不是……不舒服?」賀羲平就是看過阿海和那些人的供詞,才感到事有蹊蹺,因為在時間上太巧了。

    「沒錯,阿海的朋友說阿海那天拉肚子,跑了廁所好幾趟,後來乾脆回房裡休息。這之間,其中一位叫阿旺的,曾抽空去房間探過一次,還喊了他幾聲。」水柔有點不明白賀羲平在想什麼。

    「不過阿海……沒回答,不是嗎?」賀羲平反詰。

    「嗯,阿旺想他八成是睡著了,也就沒再吵他,接著他們打了整夜麻將,直到第二天早上,阿海才起來和他們一起吃早餐。」水柔漸漸嗅出不對,但一時又說不上來是哪兒。

    「阿旺有進去……房間確定阿海……『真的』躺在床上,還是……僅在門口大略……瞄一眼?房裡的燈……是暗的,還是亮的?」這些答案關係了阿海有無涉嫌犯罪。如果房燈是暗的,阿旺又沒進去,那床上就算是用枕頭蓋著棉被,門口的人可能也看不出來。

    「這……」那時警方已認定兇手是王阿富,因此似乎沒追究得那麼仔細。「你的意思是……」

    「阿海家和……王阿富家很近。」賀羲平一步一步地誘導她。

    「他們是背對背的兩棟公寓,後面只隔了一條防火巷……」兩家的地理位置若以大門計算,大約要走十分鐘,但若是後面能直通……則僅需一份鐘。「慢著,你該不是懷疑阿海殺了死者?可是阿海住五樓,死者的家在三樓,除非……」

    「除非……什麼?」賀羲平越來越欣賞她的冰雪聰穎。

    「除非他會飛,才能不經過大門,又避開在客廳打麻將的朋友,由公寓後面從五樓飛到三樓來行兇。」水柔目前唯有想出這個可能性。

    「我們來看看……能不能飛。」賀羲平笑得很有把握。

    ***

    環顧這兩房兩廳的平面,只有廁所和廚房的窗是與後棟相對。

    廁所窗太小,賀羲平於是打開廚房的窗戶,外面另封有鐵窗,鐵窗上裝有逃生門,而逃生門是唯一的通路。

    「鎖住的。」水柔指著逃生門上扣著的鎖鑰。

    「目前的通訊……那麼發達,也許他能叫……死者先打開。」這是很容易解決的問題。

    「你認為……」水柔沉吟。「他利用進廁所時打電話給死者?」

    「鄰居不是說過……王阿富夫妻……吵得很凶嗎?這兒的隔音效果……並不好。」身為鑒識人員應懂得舉一反三。

    「所以阿海聽到爭吵結束後,就立刻打電話過來,接著死者放他進來,兩人或許一言不合,他動了殺念。」水柔透過鐵窗審視對面的五樓,已經抓住賀羲平要描繪的草圖。「等殺完人逃出去,再把鎖匙扣好,再用繩子爬回自己的家,換上乾淨的衣服,躺回床上?」

    「也或許不是……臨時起意,他是……早有預謀,所以才能做得……這麼……周詳俐落。」賀羲平拿出萬用鑰匙,三兩下就把逃生門的鎖打開,他伸出頭縝密地檢視鐵窗上的每一寸。

    「因此不管王阿富會不會和死者吵架,他那晚都會殺她?」水柔蹙額。說真格的,她會想辭掉法醫一職,主因不外乎是眼前的這一切血腥令她憎恨厭煩。

    「不。」他否決。「王阿富……那晚一定……會和死者吵架,不然就沒……那麼順利……背黑鍋。」

    「你是說,這也是在阿海的算計中。」乍覺毛骨悚然。

    「嗯,應該是阿海……事先吩咐死者……當晚和王阿富……談判之類的。」他陳述出腦海裡的見解。

    「說不定也是他要死者趕王阿富出去的,他再藉此機會殺人,反正他有不在場證明,而鄰居的證詞對王阿富鐵定不利。」水柔驚呼。人通常會被先入為主的觀念所主導,阿海便是利用人的這個弱點,來完成這次的栽贓。

    「你會不會……壁虎功?」這條防火巷並不寬,依阿海能設計出如此周密的殺人計畫,應該會考慮到有可能成為證物的東西,要用得越少越好。

    「壁虎功?」水柔杏眼圓睜,話題怎會突然轉到那兒?

    她隨他的視線看過去,他正在估量與對牆的間距,她頓悟。「你認為他……」

    賀羲平領首,他朝下指著防火巷的地面。「你看,那麼髒表示……很少有人走動。」

    「所以就算他出現在這上面,合著是三更半夜的,根本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水柔拍手叫絕,又一次領教到「專家」的厲害。「你剛剛進來前,在樓下觀察的就是這個?」

    賀羲平的分析不是不可能,她和警方怎都沒有考慮到此層面?

    「你懂了。」賀羲平原先只是懷疑,在看到現場後,他就知道他的判斷沒錯。

    「倘若真知你所言,那阿海這個人就太可怕了,我們差點讓一個冷血兇手逍遙法外。」水柔不寒而慄。

    「這些目前也……只是假設。」他的工作模式恰好和律師背道而馳,他是先假設每個人都有罪,再逐漸剔除人數,最後留下的,也就是嫌疑最重的。

    但前提是必須要先找到證據,他的假設才能成立。

    「嗯,這裡交給你,我負責客廳。」水柔由不信到支持他的揣測是對的,她非要讓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為她這麼多年的法醫工作,畫下完整的句點。

    她走出廚房來到客廳,東看看,西瞧瞧,大門忽然被人從外往裡推開,她以為是附近好奇的小孩。

    她笑著走過去說:「小朋友,這裡不可以……」

    話聲未落,來人似乎嚇了一跳,或許是沒料屋內有人。在她尚未來得及看清是誰時,對方已使盡全身的力氣推她一把。

    水柔因為沒有防禦,整個人立刻飛摔了出去──

    第七章

    或許是心有靈犀,水柔總覺得賀羲平就在身邊。

    果不其然,她張開眼瞼,首先入目的即是他憂心如焚的愁容。

    「你……你……你……」見她醒來,賀羲平高興得話全哽咽在喉嚨。

    「你是誰?」水柔頭暈想吐,這是腦震盪的現象。

    「啊?!」笑靨驟然消退,他的臉渾若踩到狗屎般難看。

    「你不曉得你自己是誰嗎?」水柔虛弱地嘲弄他。她知道他不時在睡夢中呼喚她,怕她在縹緲間長睡不起。

    「我……我……」賀羲平期期艾艾。她該不會是——失去記憶?

    「我怎麼啦?」她最後的印象是有人推她。

    「你被人……然後……頭撞上……牆壁,差一點……就……就撞到……電……視螢幕,我就……」他說得顛三倒四,到後來還緊緊包住她的手,歉疚地就要哭出來。「對……對不起,是我……害你……」

    假使她真的撞上電視,以對方的勁道,她當場必會頭破血流,而非現在這樣,僅是昏昏沉沉睡兩天。

    「傻瓜。」蕙質蘭心的水柔偏偏聽得懂,她笑得好甜,說得好輕。「我的手,好痛。」

    「痛?」賀羲平慌忙鬆手,為了她的傷,他自咎了好久。「對……不起,我……太……太大力,我……」

    「你的鬍渣,全跑出來了。」水柔溫柔地撫著他的下頷。咦?這裡不是她的臥室嘛,是她哥哥……不,如今是賀羲平的房間。

    「我……我……馬上去……刮。」賀羲平說著就要起身。

    「別忙。」水柔揪住他。說他是傻瓜,顯然是沒錯,這人老實到一點都不會乘機。等等,他的鼻樑似乎有些腫。「你的鼻子怎麼啦?」

    賀羲平尚未接腔,「天璇」班傑明的聲音已從漸開的門縫轟來。「賀博士的鼻子,是被我揍的。」

    緊跟著進來的是王佑鑫和霍旭青。

    「我賞了他肚子一拳,大律師狠狠地罵了他一頓。」王佑鑫將大束的玫瑰塞到賀羲平的懷裡,又拉了張椅子坐到床邊。

    「好多了嗎?」霍旭青推推斯文的金框眼鏡。「伊恩他們剛好全在國外,所以我沒有知會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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