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岳靖
整棟大樓裡,最後一波下班的員工早在八點前便走光了,此刻僅剩她和凌清還在超時工作。
她該做消夜嗎?夏彥思忖著。
當初凌清會接受她成為秘書,就是因為她的手藝。
凌清嘴挑、不習慣外食的怪癡,在凌氏裡是人人皆知的。他剛按任這個職位時,正是總裁把她派給他的那天,一開始為了刁難她,他便要她做一餐給他嘗嘗,要是他的胃允許,他便留下「爺爺欽定」的她,反之,則請她離開他的視線。
也幸好她自小獨立慣了,加上父母在世時,曾帶著她世界各地跑,不僅吃遍了各國美食,回家後,一家三口還常窩在廚房裡研究烹煮方法,因此造就了她一手好廚藝。
終於,凌清的胃允許她留下來,只不過從此以後,他的三餐便得由她在他辦公室旁的小廚房內「現炒現煮」。
所以,她成為凌清氏秘書裡,唯一一個得在早上六點半來上班,晚上不定時下班的秘書。
「夏彥!夏彥!」突然間,凌清飽含痛苦的巨吼急促地自辦公室傳出。
「夏彥……啊……」
夏彥心下一驚,迅速奔住凌清的辦公室。
「啊……痛死我了……夏彥!」凌清雙手抱頭,痛苦地嘶喊著,地上零亂地散滿了文件,連桌上的電腦他推落倒地。
「總……總經理……」見了這樣的景象,夏彥猛然倒抽了口氣。
「給我……給我阿斯匹靈……快!」凌清抓住她的雙臂、咬牙命令道。
「總……總經理……」夏彥不忍地盯著他,他的額上冒著冷汗。緊抓住她的那雙手顯得冰涼無溫,她困難地舉起他限制住的手臂。伸手撫去他額上的冷汗。
「別碰我!我要阿斯匹靈……啊……」凌清猛地將她推倒在地,瘋狂地翻著每個櫃子、抽屜,試圖找出可止痛的東西。
「呃……」夏彥尼得有些頭昏,她困難地撐起身子。
藥效發作了!她知道藥效發作了!為什麼他會這麼痛苦?為什麼?
為什麼「那個人」沒告知她,這藥會讓他痛苦!
看著他瘋狂的樣子……天!再這麼下去……他會……他會傷害自己的……「碰!」果不其然,凌清在找不到止痛藥的情況下,以頭用力地撞擊著堅硬的書櫃。
「碰!碰!」
「不!別這樣!別這樣!」夏彥自他身後緊緊地抱住他。
「碰!碰!碰!」瘋狂的凌清,彼頭痛激出了蠻力,憑夏彥的力量是壓不住他的。
「求求你別再撞了……求你……」夏彥心疼的將自己的手掌擋在他的額前,試圖降低他對自己的傷害。
凌清用力之猛,撞得她的手陣陣疼痛。
漸漸的,他的力道有些減弱了,夏彥側身擠入他與櫃子間,擁著他,緩緩地坐在地上,纖指輕輕地按摩著他的額際。
凌清在她的按摩下,慢慢地平靜下來。整個人如貓般枕臥在她的大腿上。
看著他皺緊眉頭,痛苦地緊閉雙眼,她難過地掉下了淚。「對不起……對不起……」
淚不小心滴落於他的眼皮上,使得他的眼皮微顫了下,她慌張的抹去那淚滴。
看著牆上的鐘,十一點整。風暴終於平息、整棟樓顯得異常黑暗與岑寂。
她奮力地撐起他的身軀,吃力地扶著半昏迷的他,走出了辦公室。
夏彥將凌清扶上車後,便飛速地駛離凌清氏的地下停車場。
他們是搭乘專用電梯直達地下室,所以輕易地避開值班的守衛人員,在此之前,她已關掉地下室監視系統。此刻雖已駛離了凌氏,但握方向盤的手仍不穩地抖著,彷彿她做了件天理不容的大壞事般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她就這麼把他「劫」走了!
夏彥微微頭看著冷汗涔涔的凌清,不由得咬了咬下唇,俐落地換檔,將油門踩到底,往陽明山方向狂飆而去。
車子停在一幢歐式大屋前,夏彥以遙控器打開庭院大門,將車駛進車道。眼前的歐式庭園別墅是父母遺留給她的。五年前,她大學剛畢業,卻得到父母在歐洲登山遭遇雪崩的噩耗。這可謂是她這輩子最難忘的畢業禮物了!
從此以後,她便一個人孤獨的在這大房子裡生活。但現在多了凌清,也許她的日子會不一樣了!
「唔……」凌清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痛苦地呻吟著;
夏彥擰乾毛巾,輕輕擦拭著他的俊顏,纖指顫抖地解開他的領帶與襯衫扭扣,她羞著臉褪去他的上衣,仔細地擦拭著他汗濕的身軀。
她靜靜地看著他,手不自禁地撫上他的臉,愛戀地揉著他緊鎖的眉心,撫過他的濃眉,滑過他俊挺的鼻、堅毅的下顎。她的凌清!她的凌清!
凌清在她細微、輕柔的碰觸下,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你……你醒了!」夏彥猛然一驚,迅速收回在他臉上流連的雙手。
「不!別走!」凌清抓回她的手,嗓音瘖啞他說:「你是誰?」他想知道,眼前這位令人目眩的美人是誰,是夢、是幻,還是仙?
「我……」夏彥語頓,看著他溫柔的輕撫自己的手。以前的他根本不可能這麼做的……想著想著,她倏地抽回手。
「呃,抱歉,我唐突你了!」凌清略顯狼狽的道歉。
「咳!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誰?」凌清重整了心神,坐起身來,語氣中不自覺的充滿命令的意味。
「我……夏彥……夏天的夏……英彥的彥……」她怯怯地答道。他似乎改變了,以前他對於女人總是輕蔑不屑,但現在……不過,他那霸道的個性,習慣性的命令,卻仍存在著。
「夏彥!夏彥……我是……」凌清腦中門過一絲火光,然後一片空白。「我是……」
他努力地搜尋著記憶,就是想不起和自己有關的事。天!他到底是誰?他是誰?
「別這樣!凌清!你別這樣!」夏彥伸手擁抱住他。「冷靜點!冷靜點!凌清……」
「你叫我什麼?你知道我是誰對不對!告訴我!告訴我!」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激動地問。
「你是凌清!你是凌清!」夏彥安撫般的,徐緩地舉手輕觸著他的臉龐。「你是我的未婚夫!我的凌清!」
「你……」凌清握住她的手,雙眼如漆的膠著於她絕美的臉上。「我們訂婚了?」
「嗯!」她怯怯地點頭又搖頭。心裡一再的告訴自己,他們需要新身份、新關係,她必須自私!雖然,這樣做對失憶的凌清不太公平,但她是真的愛他的!
「那你快告訴我,我是誰?我們在哪裡?我到底怎麼了?為何我想不起任何事,還有我們訂婚幾年了!為何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凌清大掌攫住夏彥纖弱的雙肩,焦躁的問出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看著他心急無助的模樣,夏彥簡直無法想像他是那個邪冷倨傲,一世孤獨的凌清,他現在看起來像極了迷路的孩子般彷徨。她或許無法體會那種沒有記憶的恐懼,但從此刻起,她發誓,一定要為他創造個美好的未來。
她深吁了口氣,理清思緒慢慢編織著屬於兩人的「新過去」,然後徐徐地開口說:「我本來是你的秘書……也許是因為日久生情的關係吧!我們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但是……你身為企業集團的接班人,而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秘書,因此你的家人便阻撓我們在一起……你……你一氣之下,便帶著我出走……就在我們決定私訂終生的前一天,你出了意外……從高……從高處摔落,腦部受刨……影響了你的記憶……」
「這麼說,我們很相愛吧!」凌清眼神深遠,若有所思地說著。在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感慨與無奈,對於眼前這位美幻加仙的佳人,他原來曾是如此的愛戀,愛到願意放棄事業、家人與她私奔,如此強烈的愛,居然不禁那一摔!天!他怎麼能這樣,只是個意外,他便將她忘得一乾二淨!哦!天吶!他懊惱地揪著頭猛晃。
「別這樣……」夏彥雙手捧著他線條分明的臉龐J叵淚無助地流了下來。
「我……我真的很抱歉!你……你會怪我嗎?你會怪我忘了你,忘了我們的一切嗎嚴凌清略微粗糙的手指,順著淚輕畫著她細緻清妍的臉頰。
看著他眉間深刻的榴痕,她知道他很懊悔,並且對於自己的失憶自責不已。「不……這不是你的錯……不是……」她的淚宛如洩洪的水庫般泉湧直流。
「如果我永遠想不起來,恢復不了記憶,你還會守在我身邊、永遠跟一個沒有過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我在一起嗎?」凌清語氣急切地問著。
他需要一個可以安定他慌亂情緒的力量,當一個人忘記自己是誰時,那個可以告知他答案的人,就形同上帝般。他希望夏彥是他的上帝,因為他們曾經是那麼相愛,對他而言,她是可信任的唯一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