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岳盈
齊韶將他打算和安平結婚的事告知,老人家並沒有說什麼,只教他找時間帶安平來見他。
清早起來,齊韶趕回醫院,忙到傍晚匆匆趕去安平的住處,沒想到卻已人去樓空。懷著滿腔的憂慮回到住的地方,神父告訴他,早上有人打了好幾通電話找他。
會是安平嗎?發生了什麼事?宜蓉家裡為什麼沒人?一連串的疑問讓齊韶坐立難安。
「齊韶,華生家打電話找你。」教常裡的神職人員匆匆過來通知他。
自從上回為了安平的事,與華生夫妻有所齟齬後,齊韶跟華生家少有來往。會是為了什麼事?
聽筒裡傳來華生先生緊急的聲音,說是菲力腹瀉、發燒,卻情明一定要找他。
華生家寓教堂很近,齊韶毫不猶豫地提了醫療箱趕過去。菲力躺在床上,眼神焦急地等待。
「齊醫生……」看見他來,菲力伸出小手急切地召喚。
「齊醫生,麻煩了,菲力他……」華生夫婦不好意思道。
「沒關係,我先替他做檢查。」
「齊醫生,我有事跟你說……」
「菲力乖,做完檢查再說。」齊韶沒給菲力往下說的機會,迅速替他做了必要的檢機。「看症狀可能是麻疹……」
「哎呀,一定是讓彼得傳染的。」華生太太道。
「只要小心一點,別感染到併發症就沒事了。」
「真是謝謝你呀,齊醫生……」
「齊醫生,我有事跟你說。」見齊韶起身要隨父母離去,菲力連忙喚住。「你留下來聽我說嘛。」
那雙為病魔困住的藍色眼瞳仍苦撐著,抗拒體內那股要奪去他意志、令他昏睡過去的疲憊力量,眨巴地朝齊韶望過來,教人不忍拒絕。
「菲力,你想說什麼?」齊韶回到床邊,溫和地問。
菲力替戒地瞄向父母,齊韶會意,請華生夫婦先行離去,好脾氣地看著他的小病人。
「菲力,你可以說了。」
「齊醫生……」他抓住齊韶的手,緊張地道。「你有沒有看到安平姐姐的信?」
「安平的信?」齊韶一頭霧水。
「對呀。就是放在書桌上的信呀。」
「菲力,你說清楚一點。」一股不安盤踞齊韶心頭,急切地問著床上的病人。
「今天早上我和安平姐姐遇上,她說有壞人在找她,所以托我送信給你。你不在,我便把信放在你書桌上。」
「我沒看見呀。菲力,你是不是記錯了?」齊朗蹙緊眉。回房間後。他曾坐在書桌前,並沒有看到什麼信。
「我沒記錯。我把信放在你桌上,就放在正中央。」菲力急了起來,臉色蒼白。「齊醫生,你沒看到嗎?」
「我沒看到……」
「糟了!」菲力哭喪著臉。「安平姐說是很重要的信,我還很小心地擺在桌上,門窗也關得好好,怎會不見呢?」
齊韶的心情焦躁如焚。這是封唯一能讓他知曉安平發生了什麼事的信,他一定得找到。
「菲力,你送信時,有沒有讓人看見?」
「啊,我放好信後,有遇到季晴姐姐。她還追問我找你做什麼,可是我沒有說……」
「我明白。」齊韶立刻猜出季晴和這事八成脫不了干係。
「齊醫生,你會找到那封信吧?」菲力憂慮地道。「那是安平姐姐要給你的重要信喔,你一定要找到。」
「放心吧,菲力。你好好休息,齊醫生會找到。」
離開菲力房間,齊韶交代華生夫婦照顧病人的注意事項後,返回住處。他在書桌上追尋不著,就連地上也沒發現,更加確定他的懷疑。
他憤怒又不安地打電話到寧家。
「齊韶,我正要找你……」接電話的季群道。
「季群,叫季晴來聽電話,我有重要的事……」
「什麼事?」
齊韶壓抑著的怒氣被季群的疑問全面挑起,陰鬱地將菲力的話敘述了一遍。
季群立刻要僕人把妹妹叫下來,表情嚴肅地逼間季晴:「你把安平的信藏哪去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迴避兄長嚴厲的眼神,季晴臉色蒼白地退了好幾步。
「季晴,這是很重要的事,你不要再胡鬧下去。」
「我胡鬧什麼?」
「你把安平的信藏起來,讓齊韶找不到。」
「誰說的?我根本……」
「菲力難道會還賴你?」妹妹眼中的驚慌,分明是做賊心虛,季群痛心疾首。「季晴,你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沒有……」
「都到這地步了,還不肯承認?你知不知道這事攸關安平的生命……」
「哪有那麼嚴重?分明是安平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季晴領悟到自己說溜嘴,連忙孩子氣地掩住紅唇。
季群一副逮到你的陰沉樣。
「現在還有什麼話要說?」
「哥,你為什麼幫著別人?」季晴索性發起小姐脾氣。「到底誰是你妹妹?」
「我幫的是理……」
「那就不管我嗎?看著安平拐跑齊韶!」
「你講不講理呀!」眼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又不知道那封信的內容,季群擔心若安平的安危,語氣越發地嚴厲。「安平有生命危險!她冒險約見齊韶,你還從中作梗。萬一安平發生什麼事,你能負責嗎?」
「我……」季晴沒料到事情這麼嚴重,眼神驚疑不定。
「安平的信到底藏在哪裡?」季群一聲厲喝,嚇的妹妹哆嗦著唇。
「我丟到齊韶的垃圾桶了!」
齊韶在話筒的另一端聽到這段話,連忙奔回房間尋找,這廂的季群仍沒放棄逼問。
「安平信裡寫什麼?」
「她……她約齊韶今晚九點在黃浦灘頭外白渡橋上見面。」季晴哭喪著臉回答。
得到答案的季群,拿了鑰匙飛車出門。
時間已快九點了,齊韶是否趕得及見安平一面呢?季群實在沒有把握。希望安平沒事,然而一縷不安的預感始終盤踞心頭,教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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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黃浦灘。雖不若白天那般繁忙,但仍有一些較小的商船在進出。
安平攏著身上的連帽披風,冒著陰冷的寒風在橋口等待,兩眼無助地四處張望,翹首期盼著心上人的蹤影,為那顆驚疑不定的無措芳心,尋求一點安慰,一點庇護。
齊韶為何還沒來?難道沒收到她的信?還是出了什麼意外?
千萬種可能在腦中電閃而過,安平握緊拳頭捂在嘴上堵住喉頭的硬咽,眼眶的淚水卻禁不住地掉下來,相思的心情如被風拂亂的頭髮,難以梳理。
難道她和齊韶連一面都來不及見就要被迫分開?想到過去嘗過的相思之苦,安平幾乎要畏懼地發起抖來。一顆空蕩蕩的心,除了悲傷外、還是只有悲傷的日子,連一秒鐘對她而言都是酷刑。
齊韶,快來吧,別讓我面對這些。
安平在心裡祈禱,然而周圍除了越發陰沉的怪異壓迫感外,沒有齊韶的人影。
四周靜的有些古怪,儘管河上船影幢幢,儘管四周仍有人走動,可是安平仍感覺到有股令人窒息的沉寂。
究竟是怎麼回事?
正當她警覺地疑惑著,眼角餘光瞥到可疑的人影往她靠過來。安平嚇的追到橋上,眼光驚疑不定地四處搜索,卻只找到更多可疑的魁影。
她慌的想逃回原先的隱身之所,可惜已來不及。
一道彷彿來自地獄的高大身影逼向她。
他的臉龐掩藏在夜色下看不分明,安平只能感覺到他炯炯的眼神有抹肅殺冷芒。寬大的軍用大在罩住他殺氣透侵的驅體,令她從頭涼到腳。
「楚安平……」從他涼薄的嘴唇吐出的三個字,有如鬼王的催命符,讓她不自在地發起抖來。
「你讓我們找了很久。」對方的聲音是沒有溫度的。「黃鶯呢?」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安平睜大的眼眸充滿驚嚇,尤其是在認出這人就是神鶴之後。
她曾經見過他一面,他冷酷的凝視曾令她嚇破了魂。大概是因為從沒見過一個人的眼睛可以這樣無情,比冰凍的天地還要寒冷,比沙漠更加荒涼,冷醋而充滿危險。
「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安平鼓起最大的勇氣轉身逃走,夜色中,一些無情的手攫住她。
安平拚命掙扎,但對方的手臂卻像銅牆鐵壁般,緊鎖住她。陌生男子的氣息令她害怕起來,她張嘴咬住他乎臂,神鶴悶哼一聲。
「放開我!」她使用身體的每一部分攻擊,神鶴一不留神,被她的指甲抓傷臉,連連詛咒,鬆開了對她的資制。
安平驚恐得慌不擇路,只顧著往前狂奔。夜色像張結實的網,籠罩著一切難以突破。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在她的肺部灼熱的快要爆炸時,先前禁制她的手又追上來。
安平驚喘一聲,身子止不住的往虛無的黑暗衝去,那人來不及抓住她,眼睜睜地看著她掉下漆黑的河面。
「安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淒厲呼喊,在黑暗中分外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