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香菱
「怎麼不可以?是你說的,沒有一個人栓得住他,他是風,我們都是雲,一吹就散了,當然該想個自保的法子,人財兩得之後,就把他給甩掉!」
「你……好可怕,麥克斯是個好人,你不可以這樣對他,我不允許。」
這小妮子醋勁雖大,心腸倒是滿好的,對麥克斯尤其死心塌地。晏鴻雲瞧她緊張兮兮的樣子,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剛剛才說過他很薄情寡義,前後才幾分鐘就自摑嘴巴?」她沒見過這麼矛盾的人。
「在某方面,他的確很無情,但他也很寬厚,特別是對待朋友。這樣說你也許不懂,可……他的感情本來就很難懂,儘管我跟了他十年,還是不夠瞭解他。」
「十年?你現在才多大?怎麼就跟了他十年?」照晏鴻雲推測,柳紅兒頂多二十一、二歲,她再早熟也不可能國小還沒畢業就迷戀上男人吧?記得自己念國二了,還成天臭男生、臭男生的亂罵一通呢。
「我跟他是……」她環視了下左右後道:「我們出去說話,或者……吵架?」
晏鴻雲笑了,她純真得很討人喜歡。
隨著柳紅兒到了外頭,細雨不再紛飛,從北方吹來的寒風,冰冷中帶著柔軟的舒適感,很有早春的氣味。
「你的車子呢?」柳紅兒問。
「壞了,送修。」她簡潔的回答,心想只是聊幾句,應該不需要開車到別的地方。
「那騎我的車吧。」出乎意料地,柳紅兒騎了一部重型機車。
「你……騎這個?」晏鴻雲對她的大膽前衛不敢恭維。
「帥吧,這是麥克斯送的,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一棟房子和一疊股票。」她得意地挑起濃眉。
見晏鴻雲面色陡沉,她忙加以解釋,「這是臨別贈禮,代表我跟他之間已經劃上休止符。」
這話是什麼意思?晏鴻雲不懂。
她帥氣十足地跨上座墊,拍拍後座,「上來吧,要跨坐,不然很危險。」
晏鴻雲躊躇了,她今兒穿了一條及膝窄裙,這麼個坐法,豈不淑女風範全失?
「不跨坐也成,但你得緊緊抱住我。」柳紅兒曖昧地睨了她一眼,將她拉上後座。
「我們在這兒談不好嗎?」反正幾句話說完了,然後大家揮揮衣袖,也許這輩子就不再見面了。
「我想送你一個禮物。」柳紅兒轟地發動引擎,機車像子彈倏地射出。
「什麼禮物?」
「麥克斯的過去。」
???
柳紅兒載著晏鴻雲遠離市區塵囂,來到一處山丘上的小園林,林內溪流潺潺而過,幽靜得教人不安。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答應跟著她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來,當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夕陽緩慢地由雲層裡透出,悄悄地把大地薰出醉人的暖意。
「前面有間家庭式的咖啡廳,我們可以在那兒吃點東西,曬曬太陽。」
「麥克斯一定很喜歡你。」這麼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當然是人見人愛。晏鴻雲很想擺出情敵的架式,和她大眼瞪小瞪,卻辦不到。
「在你出現之前,是的。但僅止於喜歡。」柳紅兒彎腰在草叢中摘了一朵紫色野花別在耳畔,「你要不要也來一朵?」
「不了,謝謝。」年歲漸長之後,她變得愈來愈放不開,經常覺得自己拘謹得像個老太婆。柳紅兒根本不理會她的拒絕,「你太自我封閉了,一點都不像紐約人。」把野花插上她的髮際後,竟忍不住讚歎,「太美了,麥克斯愛上你是有道理的。」
「現在你不討厭我了?」
「討厭,所有喜歡麥克斯的人我都討厭。」她很老實的回答。
柳紅兒的話聲被吵雜的馬達聲打斷,一輛摩托車駛進林內,是一對很年輕的混混,兩人行蹤詭異地跟在晏鴻雲和柳紅兒後面。
柳紅兒擰眉撇嘴,拉著晏鴻雲轉向山谷的另一邊。
突然樹林下的草叢裡{z地傳出聲響,那兩個混混雙手背在背後,朝她們不懷好意地走來。
「嘿,一起玩玩如何?」其中一人問。
柳紅兒機警地跳到岸邊,橫眉豎目地瞪著那兩人。「你大姐我今天心情不好,最好別惹我。」
「真的呀,那就讓我們陪你找找樂子吧。」其中較年長的混混笑得一臉垂涎。
「對你們客氣不行,要我說滾才懂嗎?」
「媽的,不知好歹!」另一個男孩一開口就帶髒字。
「你才王八蛋加三級。」柳紅兒不知死活的反唇相稽。
沒想到柳紅兒這麼凶,男孩啐了一口痰,露出手中的木棍,一步步朝她們逼近。
「想玩真的?沒問題,老子奉陪到底。」
晏鴻雲見狀,立刻捲起衣袖,她冷冷看著那人,手裡已悄悄握了一粒石子,等那人走近時,一言不發的扔了過去。神准!正中前額。
「我操!」混混舉臂一揮,手中的木棍隨聲打上晏鴻雲的左肩,害她朝斜後方跌了出去。
「媽的,婊子生的雜種。」柳紅兒罵人的功夫頗像道上混的,她亮出隨身攜帶的小刀。
晏鴻雲穩住身子,猛回眸,驚見那男孩的的鬢角已淌下一條深長的血注。
「有種不要走。」那對混混倉皇地逃走了。
「你還好吧?」柳紅兒憂心忡忡地問晏鴻雲,連把刀子插回皮靴內。
「我沒事,倒是你,你……」晏鴻雲上上下下打量她,確定她真的沒掛綵,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氣。「哇,你的功夫真不是蓋的。」
「哪裡,和麥克斯比起來只能算是班門弄斧,你也不賴嘛。很好,愈來愈像我們一國的了。」柳紅兒首度對她露出難得的笑容。
她們沿著溪流爬到斜坡上,快步走不到幾分鐘,方才離去的摩托車聲又轟隆響起。
「那兩個太保回來尋仇了。」柳紅兒跳上一棵大樹張望了下。
「他們討了救兵?很多人嗎?」晏鴻雲驚覺自己的腔調中竟帶著一股不可理喻的亢奮。她向來是個乖寶寶,從沒碰過此等陣仗,然她居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難不成她體內暗藏叛逆因子?
「不多,五部摩托畫而已。」
「嗄!?五……部?」這會兒她再也興奮不起來了,連語音都有些顫抖。
柳紅兒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撮口發出尖銳高拔的哨聲。
「你在通知誰?」這下不是讓那些不良少年得以更快找到她們嗎?
「你的保鑣。」她吃味地挑起一邊細眉。
果然不久,從小徑的另一頭,匆匆奔來六名魁偉壯碩的大漢。他們一見到晏鴻雲即必恭必敬地頷首行禮。
「你們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怎麼來得這樣快?」她不記得自己曾僱請過保全人員。
「他們從幾個星期前就一直跟在你身旁,負責保護你的人身安全。」柳紅兒代他們解釋。
「為什麼?誰請來的?」晏鴻雲這一驚非同小可,被人家跟蹤了這麼久,她竟然毫無所覺。
「你是我們大哥的女人,我們就有義務保護你。飛車黨來了,請你先到後面去。」柳紅兒不由分說地把她扶到一旁,以防刀槍無眼,不慎傷了她。
「就是她們,她們……呃……」先前的混混氣呼呼的臉,一下子全呈鐵灰色,怎麼也不能置信,才一會兒工夫,這兩個嬌弱女子居然就請來一票打手,而且個個手中都握著一管衝鋒鎗。
「還想幹架嗎?」居首的大漢笑問他們,順便動手把槍上鏜。
「我們……我們只是……」他駭然轉頭,示意他的同伴閃人。
前後不到幾秒鐘,十個人就全作鳥獸散,走得一個不剩。
他們一走,晏鴻雲的保鑣也自動撤離到數十公尺以外的地方,讓她幾乎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走,我們去喝咖啡吧。」柳紅兒道。
「我不想去了,我要回家。」晏鴻雲覺得隱私權遭到侵犯,故而相當不悅。
「他們只是一番好意,麥克斯對他們恩同再造,因此他們才愛屋及烏,這不也是人之常情嗎?」柳紅兒明明很敵視晏鴻雲,卻又相當在意她的情緒反應。「就像我,我幾乎是麥克斯一手養大的,所以就算我再討厭你,還是得對你禮遇敬重三分。你能體會我們知恩圖報的心情嗎?」
「麥克斯養育你?」怎麼愈說她愈糊塗?
「是的,因為我爸爸是舞團的團長,他們曾在一起共同編織了一年多的夢想,只是沒想到天不從人願……」柳紅兒邊走邊談起往事,「其實麥克斯是我爸爸的名字,李歐則是已故幫派老大的姓氏。」
「那他呢,本來叫什麼?」即使已心知肚明,她還是希望得到確切的證實。
「叫慕彥之。」
晏鴻雲一聽,心口猛然緊糾,良久無法平撫。
兩人坐要樸實又野趣十足的咖啡館陽台外,欣賞夕陽美景。
柳紅兒接著說:「當年他們為了堅持理想,一起住進哈林區的貧區窟,爸爸身染重病卻還跑到餐廳偷取食物給餓得快撐不下去的團員們吃,結果有一次被人發現,竟活活的被打死……那時我才十一歲,媽媽剛過世,遠從奧克蘭到紐約原是為了投親,沒想到卻是來奔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