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湍梓
「我的頭好痛……」陸映啞抱著頭哀號。「你的名字使我的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可是又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他將她擁入懷裡輕搖。「不要想了……」天曉得他一點也不希望她忘了他,可是當他親眼目睹她是如何?回憶感到痛苦時,他反倒覺得那些回憶一點都不重要了。
然而……「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嗎?」她靠在他懷裡問,總覺得他不是如此寬大的一個人。
龔慎夢再次避而不答,只是盲目的瞪著遠方。
「你介意,對不對?」她忽地起身,不安的看著對方。
「我不該介意嗎?」他沒好氣的反駁。「我是你的丈夫,你卻把我忘了,而且忘得如此徹底!」忘到一想起他的名字都會令她頭痛,這該死的女人。
小氣的男人,她忘的不只是他,她不也忘了自己的名字,幹嘛這麼計較?
不過,她理虧倒是事實,誰教她是他的妻子。
「我們為什麼會結婚?」她百思不解。
「為什麼你會這麼問?」龔慎夢僵住,心底的不安逐漸升高。
「因為你看起來就是一副很討厭我的樣子。」她實話實說,使他不禁?生一種錯覺,彷彿十一年前的陸映啞又回來了;那個天真、直接又善良的女孩。
「我一點都不討厭你,相反的,我很愛你。」就是因為太愛了,才會使他一時之間難以平衡。
「真的嗎?」她瞪大眼看著他,不怎麼相信他的話。
「真的。」他苦笑,?起手想?她撥開掉落胸前的頭髮,卻被她疾速閃開。
「我不會傷害你,你用不著如此怕我。」他硬生生的將手放下,心中盈滿受傷的感覺。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怕你。」她不好意思的道歉,十分尷尬。
「不曉得怎麼搞的,我總有一股荒謬的感覺,好像你曾經傷害過我……不過,當然你不會,對不對?」就是這股感覺使她下意識的逃避他,也許她多心了,他看起來就是一副相當關心她的樣子,怎麼可能傷害過她?
「……對,我當然不會傷害你,再也不會了……」最後這句話他是埋在她的秀髮裡說的,對她也對自己保證。
陸映啞沒聽懂,只聽見「對」這個字。她僵住身體,還是很不習慣他的擁抱。
為了掩飾她的不適,陸映啞不知所措的調開視線,幸運地被她瞄到放置在駕駛座下的小木偶。
「我的木偶!」她拿起木偶把玩,將它緊緊壓在心口,表情像個孩子般興奮。
「我找它好久了呢,原來在這兒。」她嫣然一笑,緊張遲疑的表情消失一空,笑得比春花還要燦爛。
龔慎夢茫然的看著她,不曉得該笑還是該哭,那是他送給她的木偶,她忘了雕刻它的主人,卻記得它。
「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它?」他輕問。「你知道當你被送到醫院時,手中還緊緊握住這個木偶,說什麼也不肯放嗎?」
就在他開始後悔自己混蛋行?的同時,醫院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她車禍的消息。他幾乎是用飛的到達醫院,守在病房外面度過此生最難熬的一夜,直到醫生告訴他她沒有生命危險,他才放下心來,回家梳洗並通知關以升,沒想到等他再回到醫院時,她已經忘了他,徹底的忘了他……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它?
陸映啞愣了一下,想盡辦法尋找答案,還是想不出來。
「我也不知道。」她和他一樣茫然。「我只是覺得,它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它。」所以拚命保護它,就算昏倒也不放手。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種行?很傻?都已經失去記憶了,卻還堅持一定要找到這個木偶。可是,它就像……我的心吧!似乎在很久以前,我的某種感情就已凍結,藏在木偶裡。所以我可以失去記憶,就是不能丟掉這個木偶,於是我只好拚命找,拚命找……」陸映啞大氣不換的說了一大串,等她發現對方正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眼神看她時,她不好意思的酡紅了臉,覺得自己真的很傻。
「如果我是傻瓜的話,那我一定比你更傻,因為那木偶是我送給你的。」無視於她陡然放大的瞳孔,龔慎夢接著說:「那木偶是我親手刻的,是我十一年前一刀一刀的刻,一道一道的把多餘的木屑推掉,然後再刻上你的名字……」哽咽間,他再也說不下去,她為什麼要把他忘掉?為什麼不乾脆拿起木偶砸他,指責他辜負了他們曾有的一切?
「想起我,拜託。」他突然抱住她閉上眼睛歎息。「想起我,不要把我忘掉……」她忘掉的不只是痛苦的記憶,還有他們曾經擁有的美好時光,直到這麼那他才知道自己喪失了什麼,卻?時已晚。
陸映啞猛眨眼,像個原先即將停擺的洋娃娃,再重新注入新的活力一般活了起來。他……竟然就是送她木偶的人,那是否表示,他們從前真的很相愛,只是她後來不小心發生了意外?
很有可能哦,她那麼珍惜那個木偶,也許她也一樣珍惜他。
可是,她為什麼會無端的發生意外?根據護士的說法,當時她手中緊緊的捉住木偶,嘴裡唸唸有詞,好像故意要忘掉過去的一切。沒想到她真的忘了,至今還想不起來。
他傷害過她嗎?否則她怎麼會下意識的逃避他,卻又捨不得他?
「你傷害過我嗎,或是罵過我?」她納悶的直言使他?頭。
「我一直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跑到大馬路上被車撞,他們說車禍發生的地點離你家很近,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面對她的問題,龔慎夢蒼白了一張臉,猶豫著該如何回答。他能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嗎?不!一旦她知道他就是傷害她的人,此刻信任的眼神,不確定的口氣,都會轉?堅定的拒絕,頭也不回的離去。
他死也不能說!
「那是因為……因為……」龔慎夢猶豫。他是可以用婚姻來套住她,強行將她拴在他身邊,但那不是他要的關係。他曾經使他們的婚姻宛如地獄,並不想再經歷一次。既然如此,何不讓故事重新開始,編織歷史外的美夢?
「因為什麼?」陸映啞非常困惑,他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說話吞吞吐吐的人。
「因為我們吵架了。」他決定說謊。「我嫌你做菜難吃,你一氣之下帶著行李離家出走,過馬路時不小心被車子撞了,然後就住進了醫院。」
「有這種事?」陸映啞叫了起來,一點也不相信他的鬼話。
「你騙我的,對不對?」她懷疑的看著他,覺得他在說謊。
「是真的。」他盡可能的放鬆。「你真的不會做菜,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再試試看,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騙你。」他希望她最好連做菜的方法都一併忘掉,不然他就麻煩大了。
「好,我一定找機會試試。」她發誓非找出真正原因不可,事情一定不像他說的這麼簡單。
「儘管試□。」龔慎夢笑笑,開始吹起口哨。他有信心編織一個能令他們雙方都感到滿意的美夢。
車子就在一個懷疑,一個興奮的情況下奔馳過台北的街頭,往位於更遠的陸家大宅駛去,開始他們的新生活。???龔慎夢很快地發現他的說謊技巧有待改進,就算再怎麼著急,也該編織一個不那麼危險的理由。
這天晚上他剛從陸氏回來,一踏進家門就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自廚房飄來,彷彿發生火災。
他三步並作兩步,丟下公事包便往廚房跑,差點被迎面而來的濃煙嗆死。
「你幹什麼?!」他不得不用吼的,正拿著鍋鏟的陸映啞咳得比他還厲害,淚流滿面。
「我正在煮飯。」她說得可憐兮兮,臉上烏漆抹黑。
「你不是在做菜,你是在放火燒房子。」龔慎夢搖搖頭,隨手拿出手帕走到流理台,打開水龍頭沾了一點水,幫她把臉擦乾淨,扶她坐下。
「我不知道煮飯那麼困難,我還以為很簡單。」看來他說她做菜難吃的事是真的,她根本連一道菜都做不出來。
「你才知道。」他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開始著手收拾。
「我來幫忙。」她自告奮勇,卻被他擋了回去。
「不必,你乖乖的坐著,我自己來就好。」他目光如炬地將她釘在位子上,她只好縮回椅子上,動也不敢動。
「好嘛,不幫就不幫。」陸映啞心不甘情不願地看著他收拾好散落在四方的廚具,十分鐘不到,就將原本亂成一團的廚房收拾乾淨,甚至開始做飯。
「想吃什麼菜?」他邊開冰箱邊問。
陸映啞隨口說了幾樣,龔慎夢一一拿出材料,開始進行事前的準備工作。
她著迷不已的看著他利落的動作,從切菜到轉動鍋子,每一個動作都像跳舞般自然,結合了力與美,看起來相當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