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童心
由於每日必須早起,所以他晚上習慣早早上床,尤其是明天,他得到市場買些像樣的菜,小皓子不是說木屋來了個貴客嗎?
半夜裡,石伯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收穫。
「石伯,快醒醒呀!石伯……」
石伯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地震嗎?
「砰-啪--」一陣木板破裂的聲響,原本用來隔開舖面和床榻的舊板門裂開來垮落地面,石伯驚跳起身,然後,看見板門後的雲方。
半晌,石伯才合上張開的嘴,兩眼浮霧地蹲下身來,將木板揮到一旁。
「你一回來就替我省了一筆小錢!這門,原本打算過雨天叫人來換的。」
雲方漂亮的一腳省下了拆卸的人力。
「石伯,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門這麼禁不起踢,明天……不,在我回美國之前,一定叫人幫你弄好!」
「那好!」石伯爽快地應著,轉了個身,在角落拿起一把鋤頭,交到雲方手裡。
「這……幹什麼呀?」雲方大惑不解。
「乾脆你連這個鋪子、房子全都拆掉,免得你回美國之前沒事幹,我呢,也正好換個全新的。」
「石伯……」雲方又何嘗不明自他真正的心意呢?老人家只是不希望他那麼快就回美國去。
說起來,真難為他每日勤理木屋--
木屋?!哦!他差點忘了那「玩意兒」!
「石伯,那個女人是誰?到底怎麼回事?」
「哪一個女人呀?瞧你說話沒頭沒腦的。」
「就是本屋裡的那個呀!你快告訴我,是不是你……」雲方狐疑的打量著石伯,「你讓她住在那兒的?」
「喔--」石伯明白了,顯然地,雲方去過了木屋。他倒了杯溫開水遞給雲方,慢條斯理地說:「我還以為是什麼天大的事兒,不就是一個女孩子嘛!反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你就給人家一個方便吧!」
喲!他竟然不否認,那是說……
「石伯,要『方便』也得看地方吧?你什麼地方不好帶她去,偏偏帶到我那兒,也不想想你多大歲數了,那個女孩都可以當你的女兒了,你竟然--」
「停!」石伯猛然打住他的話,往雲方的頭狠敲一記。
「臭小子!你想到哪裡去了?到美國沒幾年,什麼都沒學,倒學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人家丁小姐只是暫時借住的,而且還是你那個寶貝侄子帶來的。」
原來她姓丁……侄子?那不是雲皓嗎?
雲方更火大了。「原來是他!我早該想到,只有那個渾小子幹得出這種金屋藏嬌的勾當,可惡!」
「你又錯了!雲皓告訴我,那個丁小姐並非他的女朋友,你要發脾氣也得弄清楚嘛!牛牽到美國,還是牛!」
石伯的一句話提醒了雲方,過去,他也許真是一頭牛,而這些一年來,種種的歷練足以使他成為一匹狼。
他已不復往日的躁怒,現實的洗禮讓他學會內斂和自我防衛,可是,現在怎麼又回到原來的自己了呢?
都怪那小姐!她還真有本事,從天橋上掉到他床上去?最可惡的是,她……竟然是雲皓的嬌客!
「路人甲」的模樣是那麼清純秀麗,而現在……雲方的眉頭全皺在一塊兒。
他的怒容對石伯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
「其實,丁小姐真的滿可憐的,小皓子全告訴我了。」
「哦?」他實在不必感到興趣的,可是,他發現自己真的有那麼點……好奇。他用開水潤了一下唇,才冷哼道:「可憐?什麼時候我那兒成了慈善機構的收容所?」
石伯不睬他,緩緩地將雲皓轉述有關語嫚的一切道出,當然,他也不時地偷瞄著雲方臉部表情的變化--剛硬的線條逐漸柔和,嘴巴卻仍堅守陣營。
「可是……我呢?我怎麼辨?總不能教我無家可歸吧?」
「雲方,你別開玩笑了,憑你的身份,你一天換一個窩都不成問題的。」
「可是,我這一次回國來,並不打算讓家人知道,除了木屋,我又能上哪兒?」
「那……也不成間題。反正你也待不久,人家丁小姐只是暫時借宿,等工作有了著落,自然也會搬走。木屋不是還有其他房間?你們兩人一起住下來就是了。」
「石伯!」他非常大聲地吼:「那怎麼可以?孤男寡女的--」
「咦?怪了,你委屈個幾天會死呀?還是怕人家女孩子把你吃了不成?難道你忍心把一個姑娘家逼到外頭去流浪嗎?人家沒父沒母的,多不幸!」
石伯又在濫用他的「同情心」了;雲方明白,那是天底下最價廉物美的情操,可是,石伯哪會明白?
他倒不怕被那女人給「吃」了,他怕的是,那女人老是一副他要「吃」她的表情,而偏偏老天爺瞎攪和,竟安排出那麼烏龍的「房事」,好像他若堅守清白,就太辜負她的智商和祂的旨意般。
石伯送給他一記鄙棄的眼神,讒道:「如果你堅持的話,老頭子我也不便勉強。雖然說我每天風雨無阻地去木屋打掃,但是,我也沒那個權利自作主張。你要趕她是就趕吧!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好通知小皓子。那孩子平時看起來不成器,反而有幫助人的好心腸。難得哦!這年頭,『為富不仁』的太多了。」他一把搶過雲方手中的杯子,又說了:「也許雲皓會請老奶奶想個法子,而且專程來向你道歉。」
嗄?邀功、諷刺外加威脅?!這也太狠了吧!擺明了只要趕走那女孩,自己的偷渡計畫也將泡湯?
唉!這算什麼朋友?「出賣」成了友誼溝通的方式?看來,他是不得不乖乖就範了。
如果拿石伯跟母親大人較量,那會是怎樣的情形?
從此殺得陰風慘慘、天昏地暗、鬼哭神號……想到那一幅腥風血雨的畫面,他便自心底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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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遊太虛的語嫚終於恢復知覺。
她迷茫的覷著四周,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身置何處。
努力地回憶昨夜的情形,她又是一陣驚駭。她是不是已經……
探頭往棉被下望了眼--還好,原封不動。
可是,誰抱她到床上的呢?莫非……那男人得逞之後,又幫她把衣物還原?
語嫚扭擺了下身幾下,發現並沒有書上所說撕裂般的痛楚,那麼,表示己然逃過浩劫?
剛放下一顆心,門隨即被推開,她立刻又毛髮倒豎,緊張萬分。
「你醒啦?」進來的是兩鬢泛霜、精神奕奕的石伯。「醫生說你只是驚嚇過度,所以昨夜為了讓你好睡點,在藥裡摻了鎮靜劑,睡了這麼久,餓了吧?」他送上一碗鹹粥。
「你是--」
石伯這才恍然大悟的呵呵笑,「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你還不認得我呢!我就是石伯呀!小皓子跟你提過吧?」
石伯?!語嫚如獲救星般投訴:「石伯,你來得正好,昨晚這裡來了個壞人,他……他……」
石伯忙拍著語嫚的肩頭,「別慌!那不是壞人,其實……他是我請來的人。」
「怎麼會呢?三更半夜的,他在這裡……」
「那是一場誤會。我原是想請他代替我看管木屋一陣子,可是,我沒告訴他這房間已經有人住了,所以他才會不小心地闖了進來。」
還真不小心呢!一闖就闖到人家身上來?這以後「同居」在一個屋簷下,他若「小心」一點那還得了?
「石伯,我看就不必這麼費事了,既然我住在這兒,自然不用怕沒人整理,我想……還是……」
石伯瞧了語嫚一眼,隱隱地笑了起來。
怎麼這女娃兒跟雲方一個德行?瞧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就是昨夜雲方的再版?
他輕咳兩聲,硬將那股謔意壓下,抬出一張愁苦無奈的臉孔,長吁短歎地說:「唉!丁小姐--」
「叫我語嫚就行了,石伯。」
「奸、好。語嫚,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是個好女孩。當然,我也明白你的顧忌,可是……唉!如果你明白他的情形,也許就會跟我一樣,不忍心將他掃地出門了。」
「哦?」語嫚坐直了身子。
於是,一篇驚天動地、感人肺腑的不幸故事從石伯口中滔滔說出--開玩笑!這可是他花了好幾個鐘頭才編撰完成的哪!
丁語嫚已經快哭了。她真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等悲慘的事。
「石伯,我看,就讓他住下來好了,反正這兒也還有空房間。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叫……」糟糕!怎麼忘了這一點呢?石伯連忙胡亂應道:「叫牛屎吧!」他本來就是一頭牛。
「啊--」語嫚發出驚訝聲。
「不!他是叫『牛駛』,駛是那個駕駛的駛。」要編謊話也得像樣些。
牛駛?牛屎?嗯--哼--語嫚掩住嘴,控制不住地笑出聲。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教他一生下來就無父無母的,你想想,誰會替他取個好名字呢?能長這麼大,算是幸運的了。」石伯歎息道。
這下反倒是語嫚不好意思了起來,怎麼可以取笑別人呢?他已經夠不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