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香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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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約農在極度恍惚中猝然睜開眼睛,揉揉眼,只覺驕陽炙人,盛夏早現的晨曦已躍上樹枝頭,躡手躡腳地竄進房裡來。
足足有十幾秒鐘,她迷失在幻境與真實的朦朧地帶。拖著慵懶的身子走向房外,放眼望去全是陌生的景物,令她彷徨地又踅回暖軟的床榻,翻身埋入一旁的枕頭,須臾,整個人彈跳起來。
那枕頭上有男人的味道,她幾乎可以憑著殘餘的氣味,感受到楚濂滿是不可思議的邪魅身軀,令她體內迅捷流過激情的快感。
老天,她才多大,竟已能想像翻雲覆雨的華麗與欲死欲仙。真是太不長進,太墮落了!
趕緊從床上跳起來,身上一襲寬大的睡袍更加深她的疑慮,那該死的傢伙有沒有趁她睡得像死豬一樣的時候侵犯她?
牆上的時鐘指著八點零五分,他已經去上班了吧!也就是說,現在這棟別墅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可以任她為所欲為?莫名的一股興奮感湧上心頭。
「楚濂,楚濂!」她試探性的大叫。
從房門走出去,甬道對面是另一個大型臥房,昨天夜裡進來別墅的時候天色已晚,她沒有多做觀察,這時才發現這兒竟精緻美奐得一如童話故事裡的皇宮。每個空間和陳設的巧思典雅,都能讓人在驀然一瞥時歎為觀止。
順著甬道走至盡頭,尚有七、八幅雷諾瓦和戴伽斯的作品,相陳於各式鮮花盆栽之上,創造出動人心弦的美麗景象。
往右斜側則是一間書房,裡頭的藏書量足可和她鄉下的學校一較多寡,向西的落地窗旁有一套水藍色的籐椅,四周則放置一大堆昂貴的古董器皿。
楚濂把這麼多高檔貨擺在她這個前科纍纍的犯案高手面前,不怕她骨子裡的壞蟲作怪?
在這混沌迷濛的清晨,她的劣根性全數精神抖擻地等著她領軍,好準備幹壞事。
來到一樓後,她東張西望的左右觀看。
「栗小姐醒了?」出其不意出現在廚房門口的是一名和顏悅色,年紀大約六十幾歲的歐巴桑。「我去幫你準備早餐,蛋餅加鮮奶好不好?」
「呃,好,謝謝你。」好在她只是想想而已,要不然豈不是被人當場來個人贓俱獲?「我想到畫室吃,可以嗎?」
「當然,你想吃什麼,到哪兒吃都行,只要吩咐一聲,劉媽媽隨時效勞。」劉媽媽態度非常謙卑,嘴上總是掛著和煦的笑容。
栗約農看慣栗母的疾言厲色,一下子不太能適應老人家也能這麼慈祥和氣。
「楚先生出門去了?」
「是的,他在房間裡留了字條,要你用功多讀點書。」劉媽媽道。
「房間?」她起床的時候沒發現呀。
「就在畫室轉角第一間,你走過去就可以看到。
「哦,好的。」原來是她多心了,人家根本沒對她怎樣,還避嫌地故意睡在樓下。
愣愣地道聲謝,她即轉身來到一心嚮往的畫室。
不知是楚濂自己要用,還是細心為她準備的,這裡的畫架、紙張、畫筆……等等畫具,一應俱全。
栗約農戰戰兢兢的坐上高高的木椅,拿起碳筆,即著魔一樣的開始揮灑,就連劉媽媽什麼時候把早餐送進來,什麼時候退出去,她都沒留意。
寧謐的氛圍中,緩緩流洩著古典樂風的「風中奇緣」,瑰麗的音符交融著她渾然天成,完全不染匠氣的作品,形成絕美動人的畫面。
栗約農自己都感覺到腦中的分子已亢奮地進入虛幻的境界,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即使兩隻大掌分別從腋下潛入她私處的軟柔處,亦未能一下子驚擾她沉醉的知覺。
直到睡衣的鈕扣被一一解開,涼風灌進她裸露的酥胸時,她才凜然意識到身後的人竟肆無忌憚地撫摸著她的週身。
「我以為你已經去上班了。」毋需回頭,光憑那特殊,能挑動她情慾的味道,她就已知曉膽敢如此緊擁她入懷,放肆撩撥她的人是誰。
「有一份文件忘記帶,特地回來拿。」他把她手中的筆擱回畫架上,焦切地握住她的小蠻腰,薄唇貼上她柔嫩的香肩上,恣意吸吮。
栗約農的頸子僵成一根冰棍,心臟則狂亂的跳動。她是青澀的年少,怎能承受這狂風巨浪?
她愈表現得拙於應付,楚濂臉上的笑顏就愈深。這小女人遲早被他完全佔有,他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嚴禁所有閒雜人等,擅自加以干擾。
「怕不怕?」他的鼻唇貼在她臉上,溫熱的氣息不懷好意地騷擾她的臉頰和耳朵。
「你答應過我的。」她雖不是中國古老傳統守身如玉美德的擁護者,但也並不能夠接受歐美那套前衛的思想,談戀愛還是慢慢咀嚼浪漫。
「原諒我的情不自禁。」他捧住她佈滿紅霞的臉,吻住軟膩甜美的唇瓣。
栗約農以為自己就算沒一把推開他,至少也該掙扎幾下,聊表矜持之意,但她違背老媽口中好女孩的基本守則,任由他為所欲為。
電光石火的情潮在兩具軀體間急切交錯。她喜歡他的親吻,也喜歡他的摟抱,她的理智已被他掠奪……
如果沒有那兩顆殺風景的石子連著砸在玻璃窗上,栗約農不敢想像持續纏綿下去,她會不會一失足成千古恨。
「有人來了?」趕緊把衣衫整理好,她跟楚濂一起探頭到窗外察看情形,心中並祈禱,方纔那幕驚心動魄的限制級畫面,可別讓旁人偷窺去。
「會不會是小偷?」她問。「這房子華美的外觀是很容易引來宵小覬覦。」
「不是小偷,是大盜。」他矯健地翻身躍上窗台,迅速追出去。
「等等,你……」栗約農由扶疏的枝椏望去,忽瞟見一抹棕欖色身影,那是小海常穿的「七特人」衣衫。
顧不得身上還穿著睡衣,她忙不迭舉步追趕他們。絕不能讓楚濂逮到小海,否則後果鐵定會很慘。
「啊!我的腳,痛死我了!」假意撲在草地上,她兩手抱著膝蓋,嚷得聲嘶力竭。
這一招果然有效,楚濂馬上放棄追尋那不經允許就擅自闖進他私人領域的大盜,踅回來關切她的傷勢。
「扭到了嗎?」抬起她的小腿,他憐疼地在她膝蓋上細細揉捏。
「大概是吧,不過已經好多了。」他這樣把她的裙擺掀到大腿上,害她臀骨以下一覽無遺,她得趕快縮回小腿。
「這麼快?」他嘴邊的笑意充滿不信任的冷凝。「但願你不是蓄意為某人脫困,這棟宅子不是任何人說來就可以來的,我不逮捕他,自然有人會截住他,後果也許會更慘也說不定。」拉起猶癱坐在地上的栗約農,右臂自然地環向她的肩,押著她一同朝屋子的方向走去。
栗約農一顆心七上八下,想問清楚他所謂的另有別人指的是誰,他們又會對小海怎麼樣,但又擔心一開口就露了痕跡,反而落入口實。
好在回到畫室,楚濂並沒有進一步的責難,只簡單交代她記得吃飯休息,就匆匆出門。
一整個早上亂糟糟的,這時才感到飢腸轆轆,她連忙狼吞虎嚥的把劉媽媽做的蛋餅解決掉。
「咚!咚!」又有人拿石子砸窗上的玻璃。
是小海不知死活的又跑回來了?
栗約農慌張地擱下餐盤,來到窗戶驚問:「是誰?」
「是我。」五公尺處的老榕樹上,小海吊兒郎當的蕩在那裡。
「快下來呀,你吊在那裡做什麼?」栗約農邊吼他,邊頻頻回頭張望,確定楚濂沒有去而復返,劉媽媽也沒有聞聲跑來。
小海緊張兮兮地左顧右盼,搞了半天,才從庭院摸進畫室。
「你呀,就不能光明正大點,險些把我嚇死。」他兩腳尚未站穩,她當下就在他胸口賞個五佰作見面禮,沒注意到他上衣口袋沾著血跡。
「你才不長進呢,到台北才多久,怎麼就變成姓楚那傢伙的情婦?」小海很不屑地瞄著她身上若隱若現的睡衣,鼻孔裡猛噴氣。
之前在警察局,才不是他想不開的去自首,而是一得知她被帶去警察局,他擔心的想去救她,誰知就看見她被姓楚的那傢伙保出來,而他也才一路跟蹤他們來到這裡。
「說話好聽點不行嗎?」她心虛地不想也不知如何解釋,索性轉移話題,「警察到處抓人,你還是趕快把車子還給人家吧。」
「沒辦法,我最近手頭緊,正打算拿它換一筆跑路費。」小海脫下披在外頭的襯衫,無袖的T恤露出他壯碩結實的二頭肌和一個形狀詭異的刺青。
「不是在修車廠做得好好的,幹麼弄到要跑路?」栗約農看他臉色不對勁,心想八成出了亂子。
「廢話少說,幫不幫忙?」他耍無賴的時候很帥,也很討人厭。
「又打架啦?」小海肇禍的功力還在她之上,算是武林高手。「這次是要付人家醫藥費還是安家費?」
「統統猜錯,是喪葬費。」他突地吃痛,體力不支地倒入高腳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