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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文 / 冰卉

    學校的初中部與高中部教室是同棟不同側,向來是共用同一個樓梯的。

    瞧那身形,應該是高中部的學生沒錯。

    不過,他踩著了怎麼沒還她呢?

    很顯然的,對於先前發生的事,丁水柔的記憶出現了破損的跡象。

    修復…不全……

    她的大腦發出這樣的警訊。

    「算了,再抄就是了。」丁水柔腦袋混沌地想著。

    雖然感覺有些奇怪,她卻沒有再費心深思。

    總歸一句話,就是她懶。

    因此,她也就沒發現!近在咫尺,孤伶伶地躺在窗欞上的那紙信箋。而那背後,添了另一個蒼勁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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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課愛打瞌睡、沒事曠課、手上無時無刻抱著園藝書籍、便當盒裡放培養土、桌上放綠色盆栽、帶抱枕上課……舉凡以上種種,皆不是一個好學生應有的行為。

    不!應該說,任何一個正常的學生,都不應該有後面那幾項行為。

    可是,丁水柔卻一次做足了。

    「這抱枕的繡工好精緻,萌子,是你自己做的嗎?教教我們嘛!」女孩對手工藝總是充滿了高度興致,幾個同班同學圍著丁水柔,興奮極了。

    「我……沒力氣…再做一個了。」丁水柔含糊地應著,水眸半瞇,看著眼前「挾持」著自己抱枕的女同學,直想著她什麼時候才肯把抱枕還她,讓她安安穩穩地睡個好覺。

    午休,是她難得能光明正大睡覺的好時光啊!

    「別這麼說嘛!你花了多久的時間做的呀?會不會很久?」那女學生對著鵝黃色抱枕左撫右弄,愛不釋手。

    「很……久……」看來,一時半刻,她是無法與心愛的抱沈溫存了。

    於是,她一手拿起水杯,開始澆起桌上少說有十來盆的小型盆栽。並以另一手打開便當盒蓋,取出少量的培養土,然後——手,就這麼僵在半空中。

    她這樣的行為,大家早巳見怪不怪,習以為常o,

    嚴格說來,她其實不是在澆水,而是在滴水。

    沒錯,滴水!

    丁水柔邊打著盹,邊澆水的結果,就是造成水杯裡的水要流不流,一滴滴地滲入盆栽內。

    一旁的某個同學忍不住接過她的工作,替她的寶貝盆栽撓起水采,而她竟然還毫無所覺。

    「要灑多少?」另一人問道。

    「什……麼?」

    「培養土。」

    「噢,一……點點,每…盆……」她含糊不清地道。

    「知道了。」

    要聽懂她這種拖曳的說話方式,還真是難為了她的同學。

    「很久?是多久?」

    「嗄?」

    「抱枕。」女同學提醒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一……兩……年吧!」確切的時間她也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日看到家裡儲藏的棉絮,興致一來,就興起了做個抱枕的念頭。

    繡法,則是她母親教的。

    至於為何會繡了這麼久?多半該歸咎於她的懶散及貪睡。

    她總是繡了繡就擱在一旁,想到了,才又繡個幾針。真要繡時,卻又難以抵擋瞌睡蟲的誘惑,總是遏打瞌睡邊做。如此一來,不「慢工」出細活也難。

    不過,也虧她能把繡法記得那麼牢、要不,也不會有這抱枕了。

    不過,她把抱枕當成鴛鴦被在繡,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一、兩年?騙人的吧!」女學生的聲音拔尖。

    「騙……人?不,我……沒……」她要說的是「我沒有」,但好好的一句話,說出來卻是破碎不全的。

    「萌子不騙人的。」一個同學挺身而出。

    「是……呀……」

    當丁水柔露出自己傷痕纍纍的手指後,女同學們縱然有再多的熱情,也都當場澆熄,隨即一哄而散。

    先前拿著把它的女同學反應尤其激烈,她慌忙地將抱枕拋給了丁水柔!回了座位。

    開玩笑!瞧那干瘡百孔的模樣,一定是痛極了。她才不要為了一個抱枕,弄壞嬌白的玉手。想要,買就是了。

    她們都誤會了。

    她手上的傷,其實是照顧植物時弄傷的。

    她們似乎都忘了她是園藝社的……

    不過,在印象中,她刺繡時也被紮了不少針就是。

    只是,不怎麼痛就是了。

    要不要解釋呢?

    算了!

    因為班上也有幾個同是園藝社的同學,就沒有人像她這般弄得整手是傷。突然,鐘聲響了,鈴木春香踏進教室。

    午休沒了。丁水柔心中帶著惋惜。

    「起立,敬禮。鈴木老師好!」數十張椅子整齊地拉開,發出頻率相近的聲音,洪亮的問好聲迴盪在教室裡。

    「各位同學大家好。」扶了下黑框眼鏡,鈴木春香面容嚴肅,例行性地回禮,平淡的語調中沒有一絲起伏。

    然而,在大家都坐下之際,丁水柔才做出欲起身的動作。

    而當她發現大家都早巳坐下,更是乾脆地省了起立的功夫,直接軟綿綿地坐回椅子上。

    從頭到尾,若是不仔細看,還真會以為丁水柔壓根兒沒動過。

    在看見丁水柔一如以往的慵懶模樣後,鈴木春香反射性地皺了下眉。尤其見到丁水柔桌前有增無減、生意盎然的盆栽時,她心中更是升起一股無明火。

    二話不說,鈴木春香一個箭步上前,打落了丁水柔桌上含苞的植物。盆栽內的土壤隨即四散,落在丁水柔座位旁的走道上。不知名的植物裸露出根部,楚楚可憐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好過分!」教室內傳出一陣驚呼,卻在鈴木春香狠狠的瞪視下而鴉雀無聲。「佐野同學,我應該已經警告過你,不准在桌上放置盆栽,你究竟要我說幾次?你還嫌被我沒收的不夠多嗎?」

    她已經夠寬容了,先前幾次都只是意思意思地沒收了事,再刻意不澆水讓植物乾枯,才讓佐野萌子領回去。

    沒想到,她總是有辦法把快枯死的植物救活,甚至明日張膽地再添上幾盆。她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再這樣下去,不管你的成績有多好,我都要通知你的家長,讓他們瞭解你的在校表現!」她就不信自己治不了她!教書二十多年來,再頑劣的學生她都碰過,就是沒見過像佐野萌於這麼難纏的。

    明明平日看來溫馴得緊,怎知竟會是個勸不聽、執迷不悟的頑劣份子?

    偏偏教務長拿她當升學指標,哼!資質絕佳又如何?不過是區區一個初中部一年級的學生罷了!

    前途一片光明?

    可笑!

    再這樣下去,是前景堪憂才對吧?

    任她父親政商關係再好,每年捐了多少錢給學校,她鈴木春香都不放在眼裡。

    當真以為她不知道佐野家已經沒落了嗎?

    教務長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竟硬要巴著這只不會生蛋的金母雞。

    而且——

    她就不信傳聞教養良好的佐野夫人會坐視自己的女兒胡來不管!鈴木春香信心滿滿地想著。

    「相信你也不願意事情鬧成這樣吧?佐野同學?」改採柔性勸說,鈴木春香微微傾身向前,在丁水柔耳邊略帶脅迫地道。

    然而丁水柔卻是不言不語,毫無反應。

    空氣霎時凝結,整間教室諍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半晌後,一陣均勻的呼吸聲傳了出采。

    巴格耶魯!

    她在訓話,她竟敢睡著?

    「佐野同學、佐野同學?你到底有沒有在聽?」鈴木春香氣急敗壞,全然失了教師風度地搖晃起丁水柔的肩膀。

    「啊?老、老…師,有什、什麼……事嗎?」丁水柔張開眼,愣愣地看向鈴木春香,一臉迷惘,全然不解發生了何事。

    她的唇角竟然還殘留著口水!

    她實在很想、很想——

    掐死她!

    第四章

    她怎麼又夢見了中學時代的事情?

    是幻?是真?她早已分不清。

    日本午後宜人的熏風彷彿還吹拂過身邊;窗外則是她喜愛的白楊樹正搖曳著嫩綠的枝葉。

    其實,說正確些,她愛的是秋天的白楊樹。

    秋天的白楊樹會撒落一地的金黃供她撿拾,做成書籤;會落滿她的髮梢,任她拂了一身還滿,仰頭凝望。

    但,她是屬於夏季的。

    夏日的陽光夠強,符合她向陽的特質。

    楚琳總笑她是一株活生生、會走動的植物,才會如此趨光、愛曬太陽。

    她也不否認,畢竟這是事實。

    愛曬太陽也沒什麼不好。

    她就愛那暖洋洋的感覺,總讓她發自內心感覺舒適、愉悅。

    至於白楊樹,就留給秋季,就當作上天賜給她的禮物!好證她回憶夏日的暖陽。

    白楊樹為她收藏了夏日的美好,教她怎能不愛?

    而且,「楊」與「陽」是同音

    巧極了,不是嗎?

    鈴木老師分貝極高的咆哮聲還迥蕩在耳邊,她竟又恍神了。若鈴木老師有知,不知道又要氣成什麼樣子了?

    不過,她大概也無從得知吧!

    每一次,都是同學事後心驚膽戰地向她轉述,她方知一二。

    是的,只有一二。

    因為同學們說話時,她總是又會被周公給拉去下棋,總是只聽到開頭的一、兩句……

    說來,她對不起的人還真不少!鈴木老師是其一,其他林林總總,各科目的老師更是不消說,就連向地問路的路人也常常被糊里糊塗地指到別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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