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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冰卉

    「不管,二選一。」楚琳也很堅持。

    「不要,我的指甲油是新上的,剝落了怎麼辦?」葛紅艷瞇起美眸!就著賣場內明亮的燈光檢視自己的手,左看右看,滿意極了。

    「這可是你說的!」楚琳語帶威脅,恫嚇著葛紅艷。

    「我說的,怎樣?」孰料葛紅艷根本不當一回事,只是屈起食指輕敲著水果罐頭。

    「那…那我要把這些瓶瓶罐罐都扔掉了喔!」楚琳也發狠了,作勢要倒出購物袋裡所有的粉底液、蜜粉、面霜、保濕液和隔離霜等所費不貲的保養晶與化妝晶。

    唉!台灣的賣場沒事蓋這麼大做什麼?害她們一層層買下來,重都重死了!

    「你敢?」

    葛紅艷從齒縫進出一句,一個旋身,仿若化身為母夜又,只差鮮紅十指沒惡狠狠地招上楚琳白皙的頸項。

    當、當然是不敢羅!

    楚琳在心中很沒膽地答腔。

    嗚,她向來沒膽,最怕壞人了。這下子,什麼伸張公理、維護正義的更是全都拋話腦後了。

    嗚,她就是沒用嘛!

    「可、可是,人家真的覺得很重嘛!你不幫我提,要怎麼辦?」楚琳可憐兮兮地訴苦。

    「你可以把柔柔扔掉。」轉過身,葛紅艷面不改色地說道。

    什麼?

    這怎麼可以?

    陷入苦惱的楚琳完全沒發現身旁的艷麗人兒正努力愍著笑。

    半晌後——

    「小艷,你以前到底有沒有好好念過書?」楚琳猛然問道。

    聞言,葛紅艷一僵,肩膀隨即忍不住地劇烈抖動起來。

    天吶!她真是服了她,這是什麼思考邏輯?

    來不及尋找隱蔽處,葛紅艷擺起招牌擦腰姿勢,無法抑止地狂笑起來,笑聲教人退避三舍。

    找到了!

    既然有人要把她扔掉,那麼,就由他接收吧!

    屬於他的獵物,終究會是他的。

    賣場一角,一個挺拔的身影佇立已久,太陽眼鏡下流露出一抹興味,以及躍躍欲試。

    第三章

    葛紅艷有沒有好好念過書,沒有人知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丁水柔倒不是個好學生。

    然而,該煩惱她的,卻不是台灣的老師。在日本,她另有一個名字——佐野萌子。

    佐野,是她生父的姓氏。

    初中以前,她是在日本受教育的。後來,父母離婚,母親再婚,她從了繼父的姓,改了名字來到台灣。

    而日本那一段歲月逐漸在記憶中淡去,雖然不至於了無痕跡,但卻變得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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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涼風徐徐,蟬聲唧唧,正是那白衣黑裙的年代。

    她幾乎都快忘了日本的蟬有多吵。

    想來,蟬叫聲應是不分國界的才是。

    風吹來,她的裙擺翩翩揚起,夾在書真中的紙箋隨風而落。隱隱可見淡綠色的筆跡,是她用日文仔細書寫關於植物病蟲害的資訊。

    母親總要她記得自己是半個台灣人。所以,小學課堂學書法時,母親格外謹慎,總是盯著她練習,說書法是中華民族的國粹,還拿了漢字字帖讓她臨摹因此,她才練得一手娟秀的字,否則

    依她懶散的個性,伯是難有所成。

    說來好笑,一直到來到台灣,她才知道沒幾個同學能同她一般寫得一手漂亮的書法。因此,老師總要她代表班級參賽,不過,老話一句,她懶,所以每每推拒,也總是換采老師一句句的惋惜。

    書法竟是在日本發揚光大的,這件事,連她母親也深感詫異。

    我還以為台灣人都該寫得一手好書法……當時,母親是這麼說的!語氣裡還有一絲掩不住的悵然。

    想來,母親離台灣也遠了……

    母親生於書香門第,受的是漢學教育,家裡曾請過書法老師專門教她習字。

    在學校,母親又向來不與同學交往,怕有失身份。未及十五歲,便被外公送到日本讀書,回台灣的次數屈指可數。之後,更是在日本與身為政商名流之子的父親結婚,進而生下了她。從此,母親與台灣更是斷了聯繫,也難怪她會有如此不合時宜的想法了。

    母親,到底算是哪一邊的人呢?

    若依年分采算,她待在日本的時間遠遠超過了台灣。然而,她卻始終對日本難以適應,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若說是台灣人,她對台灣又缺少應有的認知。

    至於離婚——

    其實也說不準是誰的錯。在她的記憶中,父親是個溫柔的人,只是不常回家;而母親受外公影響極大,念念不忘自己是個台灣人,思鄉情懷遠遠超過一切,所以母親選擇了離婚。

    嫁回台灣,母親應該是得償所願吧!

    對於台灣的認知落差,沒關係,有的是時間去填補。只要母親快樂,比以前快樂,就足夠了……

    眼見信箋被風吹落,她也不費心去撿,只是半合著眼,看它被吹得越來越遠。

    總是會有人替她撿起的。

    要不,再抄就是了。

    她就是懶,懶得去追逐那信箋。

    對她而言,追已經夠累人的了,更遑論還要彎下身去拾起它。任何費力的事,她都不願意做,除了照顧植物外。

    說她是瞻前不顧後也罷,反正她不介意。

    突然,走廊轉角出現一隻腳,踩住了那潔白的信箋。

    那人背著光,順著鞋尖往上,只看見一張模糊的臉……

    還來不及反應,一陣嘈雜的聲音立即響起。是鄰班幾個熟識的同學,瞧她們抱著作業簿的模樣,大概是剛從辦公室出來的吧!

    「萌子,你們班導師找你去面談。」

    「方纔上課打瞌睡又被捉到了吧!」

    「你糟了,八成又要被訓上大半天了。」

    「真不懂,鈴木老師怎麼這麼愛找你的碴啊?」

    「這好像已經是這星期的第三次了!」其中一人數著手指頭,呃,今天才不過是火曜日,這也太頻繁了吧!

    火曜日,是日本對星期天的稱法。

    「鈴木老師就是鈴木老師,一天不罵人就會渾身不舒坦。」說著,幾個女同學笑得花枝亂顫。

    「說真的,老是這麼被鈴木老師叫去,你都不嫌煩哪?」一名女同學萬分同情地看著她。

    丁水柔倒是不以為意。反正,被這麼「順便知會」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幾日,只要有同學到辦公室,總會帶話要她到鈴木老師那兒去一趟。而且,就算不是同學傳話,下午上鈴木老師的課,想必鈴木老師也會親自要她去一趟的。

    她已經習慣了。

    「對呀!她又奈何不了你,你成績這麼好。」

    「說也奇怪,你上課這麼愛打瞌睡,怎麼成績還這麼好?」

    「對呀、對呀!也從來沒見你抱著教科書在念。」

    「你是不是有什麼絕招?教一教我們嘛!」.

    女同學們不停嚷嚷著,就連一旁經過的同學都忍不住朝她們多看了幾眼。然而——

    無法抑制地,丁水柔的眼皮自動往下掉。

    她努力想集中精神聆聽她們的談話,卻是徒勞無功,意識逐漸變得迷濛。

    「等一下,她是不是睡著了呀?」一名女同學伸手在丁水柔面前嘗試性揮了揮。

    「萌子?萌子?」

    「沒用的,她又睡著了。」

    「每次都這樣,都不專心聽我們說話。」其中一人喃喃抱怨著,一臉頭疼的模樣。

    「算了,快打鍾了,我們還是快進去上課吧!」

    「萌於,記得,等一下去找鈴木老師。」極盡義務地推了推丁水柔的肩膀,女同學算是有了交代。

    「她沒有聽見啦!」

    「你剛才應該推更用力一點。」「我已經算很用力了耶!萌子那麼纖弱,我哪敢太用力?」

    「說得也是。」

    「算了、算了,上課了啦!」

    漸漸的,女學生的聲音越來越遠。

    直到周圍的喧嘩歸於寂靜,長廊下的松樹沙沙作響,丁水柔才後知後覺地悠悠轉醒,恢復了些許神智。

    對了,方纔她們說了些什麼?

    好像是鈴木老師找她去面談。她依稀記得某個同學說了這句話,其他的,她就沒有印象了。

    還是先去上課吧!

    方纔,她好像有聽到上課鐘響,不知道上課多久了?還是她聽到的其實是下課鐘聲?

    不對,她是下了課才走出教室的,那應該是上課鍾才對。

    可是,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聽了兩次鐘聲?難道已經上了課,又下了課?

    她「又」曠課了?

    呃,她的時間有些混亂。

    不過,看走廊一片安靜,沒有學生活動的跡象,應該是還在上課沒錯吧?

    總不會是……放學了吧?

    她相信自己還不至於睡到這麼離譜的地步。

    而且,天還亮著呢!

    打了個呵欠,長睫半掀,確定了自己教室的位置,丁水柔舉步欲行。當然,這是在半夢遊的狀態下。

    要丁水柔有睡飽的一天,怕是一種奢求吧!

    對了,她好像……忘了什麼……

    看到手上抱著的「植物病蟲害防治」,提醒了她那一紙信箋曾經的存在。

    到哪兒去了呢?

    方才似乎有個男孩踩著了,怎麼?他沒還她嗎?

    好像,是高中部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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