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任倩筠
阿雷夫點點頭,感受到她的顫抖,他一點也不意外,雷琮芠所知道的關於父王的無情和可怕只是鳳毛麟角。
「當然,王兄最終沒有動手,於是父王命令他自殺。」他淡淡地道,算是為這件事做了結尾。
「自、自殺?」雷琮芠仰起臉,一陣驚呼。
阿雷夫漠然地道:「回教的律法是非常嚴苛的,凌遲、鞭打至死和當眾砍頭的刑罰千年不變,對待背叛者,讓他以手槍自裁已經算是最仁慈的了。」
雷琮芠摀住嘴,猛然想起電視上播出的人質被砍頭的畫面,雙眼因為恐懼而閃爍不定。
「王兄臨死前對我說了一些話。」他沉靜地說。
她放下手,發現他的眼神變得很不一樣,像是靈魂被抽走般空洞。
「王兄對我說,耶齊德、法迪爾、阿布杜拉阿濟茲、瓦西德……還有穆萊·拉希德親王……他們都想殺我……不管是誰當上皇太子,他們都會感到自己不過是暫時代替我坐在這個位置,時時刻刻感到來自我的威脅。除非我從世界上消失,否則我永遠都會是哥哥們想除掉的目標。」
接著一陣沉默,雷琮芠幾乎可以聽見他心底澎湃的聲響。
不久之後,阿雷夫的聲音再度響起,近乎無情。「王兄說的沒錯,後來即位的耶齊德和法迪爾都是在即位後不久便對我動手,不過他們比較精明,買通反國王勢力的組織,儘管如此,他們仍然沒有得逞,因為父王設在皇太子周圍的密探發生作用,我總是在他們動手前一刻獲知消息,一次次的從死神手中逃離。」
他唇角淡扯,輕撥一下自己的頭巾,語氣變得輕蔑。「我終於想清楚了,他們不就是在意我的受寵對他們的地位產生威脅嗎?那我就想盡辦法毀損我在父王面前的形象好了。於是我要求到英國的伊頓公學讀書,這段期間我遊走在回教律法的邊緣,讓自己徹底成為一個整天只知道追逐聲色的人。我開始出入複雜的場所,盡可能墮落,對國家政事毫不關心,對父王的命令盡可能的反抗,我終於如他們所願,成了最不具威脅性的人。」
阿雷夫正要進一步告訴她,因為他的刻意墮落和始終避居國外,現任的皇太子終於對他卸下心防,而國王陛下雖然偶爾會藉著出國訪問的機會召見他,並向他表達自己絕不放棄由他繼承的想法,但總是被他漫不經心地駁回。這一次,他下定決心,回國去面對自己該面對的命運,而讓自己產生此種決心的,正是她時,卻發現她的眼神變得很不一樣,不僅一雙眼鄙夷地瞪著他,雙拳也握得死緊。
「怎麼了?」他的胸前突然吃了兩拳,雖說他身強體壯,疼的應該是她的手,但他仍然皺起濃眉,並非因為疼痛,而是對她的舉動感到不解。
「你真是沒用!」她大聲訓斥,原本還因為他可憐的遭遇想掬一把同情的淚水,現在則是氣沖腦門,因為他的一味逃避而生氣,雙頰甚至鼓起來。
「我沒用?」
「對!中國話說『不招人妒是庸才』,有才能的人才會招人嫉妒,那些不招人嫉妒的人是因為本身太過平凡,平凡到對什麼事都起不了作用,所以別人嫉妒他也是多餘的。」她喘了一口氣,繼續大吼,這一次還加上她最擅長的搓指,「而你擁有與生俱來的聰明才智,會使得身邊的人相形失色,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對他們的嫉妒你應該展現出你的才能讓你的哥哥們心服口服才對,沒想到你居然躲到國外去,還故意讓自己變得很無能,我一想起來就替你覺得丟臉!」
因為漂亮、因為聰明、又因為自恃漂亮聰明而驕傲,她從小到大經常成為同學眼中又妒又羨的目標,然而她卻甘之如飴,還以享受她們的嫉妒為樂。
「是這樣嗎?」他心疼的搓揉她的手,雖然被罵,心情卻很愉快。
「廢話!自古以來,都是有才能的人才有辦法創造出驚世不朽的功業。像我們中國唐朝的皇帝唐太宗,他勵精圖治,將唐朝治理成世界上最強大富庶的國家之一,連日本部因為仰慕唐朝的文化而施行『唐化』運動,但是你知道他是怎麼登上帝位的嗎?」她滔滔不絕,擺出一副說教的姿態,「他可是殺了他的哥哥和弟弟,還逼他的父親退位才成為皇帝的,雖然手段有些卑鄙,但是他終究為中國開創歷史的新頁,到現在還是世界上公認的明君之一。」
「所以呢?」他笑著問。
「所以你更應該成為皇太子,用你的精明幹練拿出你的成績,讓那些嫉妒你的人徹底閉嘴!」她拍桌怒道,只是拍了之後她才發現那不是桌子,而是阿雷夫宛如銅牆鐵壁般的胸膛,她甩著手,痛得要死。
阿雷夫握住她的雙手,舉到唇邊親吻,算是為自己太過強壯的肌肉陪罪。
「我現在不就是要這樣做了嗎?」
「你早就該這樣做……你幹嘛用那種眼光看著我?」她察覺出他眼中的異樣。
「我愛你。」
他這句突然脫口而出的話使得雷琮芠差點從他的腿上跌落。
「幹嘛突然冒出這句話?」這傢伙腦袋裡到底都在裝些什麼啊?
「要是我早點認識你,也許我就不會迷惘這麼久了。」他有感而發地回到原來的話題,「所以我答應要當皇太子是因為你,我現在沒有實權,阿布杜拉阿濟茲對我的戒心雖然減弱,但是他仍然視我為勁敵,要是被他知道我這麼迷戀你,他一定會找機會對你下手,在這之前,我得先發制人,跟父王一起回到國內,一旦宣佈我為皇太子,我就擁有部分軍權,這樣我才有能力保護你。」
「但是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咬著唇,雙手固定住他的臉頰,不許他再逃避。
「什麼問題?」
「關於一夫多妻。」
望著雷琮芠那雙異常執著的黑眸,阿雷夫忍不住大笑,伸出手揉亂她那一頭長髮。「現在的問題根本不是在我,而是在你。」
「我?」她有什麼問題,現在討論的又不是一妻多夫。
「我阿雷夫·侯賽因這一生只打算結婚一次,現在我已經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了,不知道雷小姐你怎麼樣呢?」
甜蜜的感覺充斥胸口,她快樂得直想抱住他猛親,卻又被他丟回來的炸彈轟得滿臉通紅,於是她低下頭,手指在他胸前畫圈圈。
「那個……我……」
「怎麼樣呢?你不回答,我就馬上離開喔。」他抬起她的下顎,語出威脅,眼中的深情卻濃得讓人無法不沉醉。
「我也是……」雷琮芠越說越小聲。
「也是怎麼樣?」他的話隨著溫熱的氣息一寸寸接近她的唇。
雷琮芠繃緊神經,不明白怎麼說著說著週遭的氣氛就變得曖昧了。
「唔……」她無法言語,看著他的唇貼上她的,帶來一陣酥麻的快感。
「回國之後,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到時候跟你相處的時間可能就會相對的減少……」他模糊地低語,為自己貪婪的慾望找了個絕佳的理由。
「所以呢?」她的身體癱軟,因為受不了他的挑逗而顫抖。
他不回答,而是付諸實際的行動,用力地將她甜美豐潤的唇含入嘴中。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張開嘴歡迎他野蠻的入侵,一雙手也自然地伸到他的背後,他寬闊結實的背,就像是可以承受旁人所不能承受的壓力。
她在他的引導下,身體漸漸在柔軟的沙發上躺平,他的大手隨即覆上她的酥胸,隔著黑色的絲質睡衣熟練地挑逗著她的蓓蕾。
就在房間被兩人吐出的氣息渲染成曖昧的境地時,阿雷夫陡地停下所有動作,從小生存在危機四伏中,讓他對危險有著異常的敏感度,在察覺到空氣中傳來一股不尋常的詭異時,他立刻以快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速度跳起,轉身面對無聲無息潛入的敵人。
一向門禁森嚴的房門不知何時竟被人打開,六個纏著花色布巾只露出眼睛,手持衝鋒鎗的人無聲無息地往兩旁散開,很快的,阿雷夫已在槍網的籠罩之下。
他的表情不變,目光定定地注視著為首者,並不把四周的恐怖份子放在眼裡。
他一眼就看出他們是刻意喬裝成反國王的游擊隊,他更知道為首者是誰,只是沒料到他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這是暗殺?阿雷夫的話言猶在耳,沒想到轉眼間雷琮芠就親臨其境,她臉色蒼白地縮在沙發一角,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在她的視界之內,全是黑黑的槍口和冷冷的眼睛,她緊張地用手按住胸口,冷汗直冒,卻發現站在一旁的阿雷夫仍然神色自若。
為首者像是一尊古老的雕像,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毒蛇般的眼睛透出一抹敵意。
阿雷夫自信無畏的模樣像是完全不把眼前的威脅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