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任倩筠
雷琮芠裹緊睡袍,好不容易才能忽略他眼中的熾熱,繼續她的話。
「我知道你們阿拉伯男人可以一夫多妻,但是我不是阿拉伯女人,我來自的國家遵循的是一夫一妻制,所以我要先聲明,既然你決意娶我,那你就只能有我一個妻子,你要是還想像往常一樣在女人堆中鬼混的話,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她偏過臉,很小心地隱藏起自己在說這些話時流露的嫉妒與擔憂。
阿雷夫調整姿勢,正襟危坐,一雙眼睛深不可測地注視著她,沒有說話。
「你要是做不到,現在就讓我離開,我可沒有那麼大的器量,跟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她加重語氣,心裡卻沒來由的感到憂慮,他能夠心甘情願的被自己束縛嗎?他願意捨棄以往風流的日子,收斂心性,專注在她一個人身上嗎?
阿雷夫的眸光轉為深邃,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
「你做不到嗎?」一陣刺痛掠過心頭,雷琮芠咬牙挺住,心裡被他的沉默鑿開了一個恐懼之洞。「算了,我就知道你本性難改,要你離開那些女人大概比登天還難……」
「你在擔心我不夠愛你嗎?這是不是表示你已經愛上我了呢?」他的眸光鎖住她,不肯遺漏任何一個訊息。
「這跟那個沒關係,你不要轉移話題。」她揮揮手強調,被他的目光看得很心虛。
早在跟他結合的那個晚上,她就體認到自己徹底的被他降服,再也離不開他了,對他的眷戀和著迷甚至讓她對他的過敏不藥而癒。
她愛他,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實,只是天性倔強的她不願意承認。
「說啊,說你愛上我,所以才會在意這些。」他銳利的目光如冷箭,光是文風不動坐著,氣勢就很嚇人。
最近阿雷夫像脫胎換骨一樣,沒有跟她纏綿的時候總是精力充沛地在部署些什麼,偶爾沉思的臉龐會帶著一種凌厲的沉靜,彷彿有什麼天大的計畫在醞釀,她可以感覺到眼前的男人已經可以獨撐大局了,但是他卻從不對她多說什麼。
「是我先問你的,你要先回答我。」直視著那雙如鷹隼的眼,她壯膽地放大音量,握得太緊的拳頭卻洩露出她的緊張。
銳利的目光飲回,阿雷夫輕輕閉上眼睛,迫人的氣勢卻半分未減。
他到底該拿這個固執的女人怎麼辦?
第八章
當阿雷夫睜開眼時,原本眼中的煩躁已然消失,換成野蠻與魔魅同時出現在那雙深邃神秘的淺褐色眼眸。
雷琮芠感到不尋常的危機逼近,正想跳離他,雪白的手腕卻被攫住,輕輕一扯,她整個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下巴被用力抬起,被迫與他的眼眸相對。
「我剛剛去見了父王。」阿雷夫性感的嘴唇輕敔,吐出一串嚴肅的字句。
雷琮芠心中累積的妒意瞬間被風吹散,她臉色一紅,咄咄逼人的氣勢瞬間減弱不少。「是嗎?」她垂下眼睫,一隻手無意識地撥弄著他雪白頭巾的下擺部分,為自己的多心感到過意不去。
「我決定聽從他的話,取代現任皇太子成為新的太子。」阿雷夫俊美的臉龐透著一種風聲鶴唳的緊繃,「也就是說,我們即將起程回國,宣佈更換太子還有我即將迎娶王妃的事。」
「你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她在他胸前小聲的咕噥,很擔心他是在閃避問題。
一股熱氣拂來,是阿雷夫的輕歎。
「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她抬眼,近乎耍賴的反問,雙手很自然地摟著他的脖頸,僅管嘴裡不說,但是身體卻早已經習慣他的靠近與親暱。「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的想法?你回國,那些女人難道不會追去嗎?還有,我哪知道在你的國家是不是還有另外一批女人在等你?說不定她們比庫妮雅那幫人更凶悍,我這麼嬌弱,哪裡抵擋得住她們……」她越說越覺得委屈,愛上一個太受女人歡迎的男人,果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想到這裡,一向不輕易掉淚的她,居然紅了眼眶。
嬌弱?阿雷夫挑起眉毛,這個形容詞一點也不適合被套用在雷琮芠身上,他可是見識過她的強悍和潑辣,就連高頭大馬的庫妮稚都被她揍得慘兮兮,他懷疑以往跟他有過關係的女人裡有哪一個會是她的對手?
「你還不肯承認你已經愛上我了嗎?」阿雷夫的手稍微用力,將她削尖的下巴往上抬,像是要看穿她整個人般地凝視著她。
無施任何困脂卻依然唇色飽滿的唇緊抿,不肯輕易吐露一個字。
「要是你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那我就離開。」雷琮芠撂下狠話,企圖以退為進逼他就範。
阿雷夫身子一僵,尊貴無比的身份使他不習慣聽到威脅的話,嘴唇緊抿,陰影爬上他俊美無儔的臉,正打算警告她別太放肆時,黑眸中一抹迅速收斂的晶瑩閃過她的眼,意識到那是她隱忍的淚水時,所有的怒氣在瞬間化於無形,他再一次對自己在乎她的程度感到無奈。
破天荒的,他捺著性子對一個女人解釋:「用你聰明的腦袋想想,我為什麼要答應父王接任皇太子?這可是會掀起國內政變的大事,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搖了搖頭,雙手無辜地抓著他雪白的頭巾下擺,黑眸睜得大大的。
「那是為了保護你。」他決定把童年時徹底扭轉他性格的暗殺事件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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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小的時候便鋒芒畢露,當時在王宮裡被譽為天才,父王以我為傲,任何公開場合都帶著我出席。」他深吸一口氣,平撫回憶這件事時心中拋起的波濤。「如你所說,回教律法允許男子一夫多妻,身為國王,妻子更是多不勝數,兒女成群就更不在話下,我是我父親的最後一任妻子所生,無論是男女的排名,我都是最小的,由於兒女眾多,父王並不特別跟任何一個子女親近,而我因為天資聰穎的緣故,受到父王的寵愛。」
她停下玩弄頭巾的動作,被這個不尋常的故事開頭吸引住。
「他無時無刻不把我帶在身旁,對我來說,能得到父王的疼愛當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對父王來說,有一個傑出的小兒子也是件驕傲的事。他喜歡向世人炫耀我的聰明,而我也就像只孔雀一樣,盡情展開美麗的羽翼,博取父王的歡心。」
他孤寂中帶點悲哀的神情,再度鮮明地映在雷琮芠如墨般的黑色眼瞳中,這次不是一閃而逝無從捕捉,而是深刻地刻在他臉上,就像已經成了他的一部分似的。
這就是為什麼他的背影有時會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哀傷的秘密嗎?
「然後呢?」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多。
「父王從不諱言我是他最佳的繼承人選,但是當時的長子穆克達塔已經當了十六年的皇太子。十六年來他兢兢業業,盡一切努力展現他最大的才能,然而因為我的傑出,他成了世界上最愚蠢、最無能的人。」他稍頓了下,俊臉蒙上一層陰影。「他會對我產生妒意,進而想要除掉我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我的存在的的確確使他寢食難安,倍感威脅。」
「你的大哥想要除掉你?」她不敢相信年幼的他竟然得承受這麼可怕的事。
「他教我狩獵、射擊和騎馬技巧,沒有人比我和穆克達塔王兄更親近。」他眼睛裡出現更深一層的哀傷。
雷琮芠不知道自己應該先撫平他眉間的皺折還是先舒緩他緊繃的唇,最後她選擇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地將身體靠在他的胸膛,分攤一點他的心痛。
「好可憐,你一定很難過吧,當時一定怎麼也沒有辦法接受吧?畢竟你還那麼小……」她吸了吸鼻子,雙手貼在他強健的胸膛前,企圖給他力量。
阿雷夫微微一震,思緒從遙遠的過往拉回現實,低頭看見像隻貓兒般貼在自己胸前的臉,以及鑲嵌在那張臉上兩顆晶瑩帶著水氣的黑眸,糾結沉重的心情不可思議地平緩下來。
他的手悄悄地覆蓋住她的手背,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吻,再開口時語氣已經平靜無波。
「他決定在父王去參加聯合國大會的期間對我動手,他幾乎得逞了,因為當時的我並不具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王兄身為皇太子,在國王陛下出國期間代理國政,他可以任意調動軍隊,製造一場暗殺,事後只要將罪名隨便推到一個反國王的激進團體身上就行。但是就在最後一刻,父王神奇地現身,他冷眼看著手持槍枝的王兄,淡淡地命令王兄,要王兄當著他的面打死我,如果具備這樣的勇氣,那麼王兄在他的眼中還不至於一無是處。」
「你父王要他對你開槍?」好可怕的阿布達比國王,她想起那雙陰沉的眼,不禁背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