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娃娃
祁風走至玉棺旁,以指關節輕叩棺蓋。
「澐兒,妳在裡面嗎?我很想……」他伸手正想去掀棺蓋,卻被冷聲阻止了。
「住手!我說了我不想見你。」
「為什麼?妳在裡面幹什麼?」睡好玩的嗎?
「閉關懺過。」
「閉關?」好笑!「懺過?」他皺起眉頭,「為什麼?妳做錯了什麼嗎?是那些老太爺、老太婆在為難妳嗎?」
「不干旁人的事,是我自己作的決定,我做錯了,我不該……」她沉默良久,冷音再響,「被迫和你起了糾葛。」
「冤枉!」
他鬆懈神經,終於大笑。
「咱們相識之初明明是妳先跳上來黏住我的,可非我主動,至於那天在『雲端』上的事……呃,我承認是我先起了頭的,但妳也不能否認妳的熱烈承受呀,算來算去,推來推去,那個該躺在裡面懺過的人,好像是我吧?」
「不論誰錯,錯都已鑄成,我懺過,你離去,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
「要不這樣吧,」他好心建議,呵呵笑著,「澐兒,妳讓我也躺進去,咱們先一塊好好懺過……」大手摸小手,肩並肩的那一種。「然後再一塊商量接下來該怎麼做。」
「什麼都不用做,你走吧。」
「鬼丫頭!」祁風再度被激惱了,「妳真的很難伺候耶,我千里迢迢騎牛換馬而來,妳真要絕情到連一面都不許我見嗎?」
「見了面之後呢?」傲澐凌嗓音冷飄,「既然明知了不會有結果,那麼見了面又有何用?你當你的飆風怪盜,我當我的古墓少主,就此別過。」
「我不管!妳先見過了我再說嘛!」
他蠻橫出聲,非要先見了面再說。他算計過了,深信以自己的纏功,必能一步步逼得她棄械投降,乖乖地點頭跟他走,咬牙定念,他去掀棺。
「我警告你,擅入古墓,搗亂古墓少主閉關清修者,唯一死罪……」
「成!我見妳,好讓妳殺了我!」
祁風吸口氣,猛一咬牙,伸手將棺蓋掀扔飛去,下一瞬間,一道白影坐起,他忽覺胸口一窒,低下頭,觀見了一柄緊抵著自己胸口的匕首。
再一瞥,眸子頓時彷若墜入了兩池冰潭,那是一雙毫無溫度的美眸,屬於他愛人所擁有,美得懾魂,冰得徹骨,讓他愛得要命的眼睛!
不知道究竟是該喜還是該悲,他終於見到她,卻也同時見到了她的刀緊抵著他的胸口。
真是怪哉,一般人閉關,還會帶著刀的嗎?莫非她是算準了他一定會來?
他那躲在棺裡懺過的心上人,妍麗依舊,只是那久未接觸過日頭的玉膚,更形蒼白了點,白得叫人好生心疼。
「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的嗎?」
傲澐凌冷聲問,手微一用勁,他感覺得出胸前的衣裳已被扎破,膚肉岌岌可危,她絕對不是在開玩笑的,他可以由她的匕首尖端感覺得出來。
「我當然知道妳不是,但我也不是在開玩笑的……」他若無其事地聳肩一笑,「我說過了,就算真被妳殺了,我也是要見到妳的。」他的眼神真摯,語氣裡卻夾雜了幾分潑皮耍賴的味道。
「你……」她恨咬唇瓣,握緊手中的匕首,卻是頓住了不能再前進了。
「我聽赤霄說……」他將眼神由匕首移開,開始和她閒話家常起來。「妳哭了一路?」
一抹可疑的暗紅緩緩爬上她的雪頰,「我沒有。」
「妳有!因為赤霄是不會對我說謊的。」
「我聽你在胡說八道!馬兒會說話?」
「赤霄就會!澐兒,別故意把話題給轉開,妳哭了,代表妳很在意我。」祁風歎口氣,「既然我是真心愛著妳,妳也是愛著我的,那麼我們又何苦,非得要如此地為難著彼此呢?」他瞄了眼她手上的匕首。
「因為我們是不可能有將來的!」
傲澐凌的冷靜被擊碎了,小手微顫。
「你也看到了,在這裡有著一群仰賴著我的親人,我怎能自私地只顧自己的感受而拋開他們呢?」
「這不叫做自私!妳才幾歲?難道青春歲月就此犧牲,陪葬墓中?」
「我不認為這叫犧牲,他們都是我的親人。」
「那麼我呢?妳是愛著我的,為了他們妳卻寧可捨下我,讓我們都難過,妳又怎能對我如此不公?」
傲澐凌咬緊牙根,「不!我不愛你的!誰也不愛的,對我而言,所謂的情情愛愛,只不過是一種拿來為傳宗接代正了名的工具罷了。」
祁風眸光一冷,真的生氣了。
「『所謂的情情愛愛,只不過是一種拿來為傳宗接代正了名的工具罷了』,妳居然會這麼說?妳的意思是,不論是哪個男人,只要他肯入贅古墓,肯為妳傲家傳宗接代,妳就可以和他在床上,做盡了所有那天我和妳一塊做了的事情?在他身下顫抖求饒,在他耳畔嬌喘不休--」
一個巴掌朝他甩去,打斷他底下的話。
傲澐凌拋掉手上的匕首,掩耳恨吼,「別再說了!別再說了!我不要聽!」
「不要聽也得聽!妳不能總用躲在棺材裡的這一招,來面對所有妳不敢面對的事情!」他怒極地將她由棺中一把拉出來,「原來這就是你們古墓派的最後絕招--遇難躲棺?!」
「夠了!」她放下掩耳的掌,眼神滿是譏誚與戒備,「你想要面對我就面對,你現在到底想要怎麼做?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跟著你走就是了。」
「不怎麼做!」祁風咬牙低低恨咒,「師父說得對,面對著女人,你根本就不需要跟她講道理的,做了就對了!」
不給她反應的機會,他由懷中取出一顆金丹,一手箝握她的下顎,迫她張口,另一手則將金丹以指彈入,並且還運起真氣,將金丹快速送進她腹中,讓她連想吐出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什麼?」在他終於放開她後,她惱火地問道。
「形影相隨丹!」
「什麼意思?」她駭然追問。
「就是跟『形影不離章』相同的意思,此丸一爐只得陰陽兩丹,在進墓前我已服下了陽丹,妳這顆正是陰丹,現在,妳該明瞭我的意思了吧?」
「你……該死!」
傲澐凌一手支牆,一手伸進喉間拚命掏弄,瘋了似地想嘔出那被迫吞進的藥丸,弄得她淚水汪汪連膽汁都快嘔出,卻是什麼鬼東西也沒掏了出來。
「死心了吧!」祁風笑得很可惡。「那藥丸一遇著體內的熱度便會立即融解,從現在開始,妳和我,嘿嘿,又是老戰友的身份了,又得重溫那種無法分離三步以上的命運了。」
他的話說得惋惜,語氣裡卻滿是快樂。
「你……你真的太過分了,上一回是陰錯陽差,這一回卻是蓄意使壞!手段卑劣,令人不齒……」
她罵了又罵,卻見他只是無所謂地掏掏耳,知道是白費力氣,深吸口氣忍耐,然後將小手伸到他面前,「解藥拿來。」
「沒解藥的。」他笑得更可惡了些。
好恨!傲澐凌被迫面對現實,終於冷靜了下來,「效果多長?」
他笑得吊兒郎當快樂開懷,「這一點就和『形影不離章』不太一樣,它計算的不是時間,而是次數。」
「次數?什麼意思?」
「就是一陽一陰兩丹服下者至少得燕好三十次,三十次後就能夠解除藥效而不用再被迫相連著了,如果,妳很急著想要自由……」祁風笑得很是慷慨,「我是非常願意全力配合的。」
「淫賊!」
眸光冷下,傲澐凌後退,順手捉起腳邊的匕首,嗓音充滿恨惱。
「你別想我會再犯下相同的錯誤,你若真有本事,就和我的屍體形影相隨吧!」
他歎口氣,舉步朝她走近,但他進一步,她便後退一步。
眸中噙滿不馴,她始終和他保持著三步的距離,身子是三步,而心,卻是千里之遙,他皺了眉頭,不喜歡這樣子的她,更不喜歡這樣的結局,這絕不是他想要的。
「澐兒,妳當真是寧死也不肯跟我走嗎?」
她冷笑地點頭。
「以我的身手,妳那把刀我隨時可以奪下的。」
「重點不是刀子而是心。」她面無表情的吐出這話,順手拋開了匕首。
祁風惱了,「澐兒,妳就非得這麼和我死拗著嗎?妳還看不出我今日能夠站在這裡,可以見得妳那些個老太爺、老太婆都已然默許了咱們的事了嗎?」
「爺爺奶奶他們或許可以原諒我,但我卻不能夠原諒自己。」真的不能。
「不能原諒自己所以寧可去死?」人若死了,換鬼來傳宗接代?
「如果你硬要如此逼我,我真的寧可去死。」
「夠了!我受夠了!澐兒,我認輸了……」
祁風抬高雙手,一臉無奈地閉上眼睛。
「我投降!我願意--入、贅、古、墓。」
「好耶!好耶!」
叫好之聲如引線被燃起,劈哩啪啦地爆了出來,一群躲在屋脊、屋角、床下、帳後的老太爺、老太婆一窩蜂地快樂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