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染香群
只見緋琳扶著秋娘過來,秋娘看到谷梁朗,懸了許久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又看見滿廳是人,轉了轉眼,先朝段莫言拜了拜,又一一行禮。
「謝姑娘好眼色。」段莫言笑笑,「謝家的女孩兒都這般厲害?妳們五姨娘好大氣勢!拚上宰相府,又敲雲板又撞冤鐘,口口聲聲要宰相作主,不然要告到皇宮上御狀了!我那宰相娘子膽子小,嚇得睡不著,連夜飛鴿傳書要我過來看看,不然妳們五姨娘可是不依的呢!」
秋娘笑了笑,「段大人,我們死老百姓沒什麼本事,不撒潑撒野些,讓人欺負去,怎麼過日子呢?」
段莫言朗聲大笑,「為了讓我宰相娘子好睡,我只好來管管。」他淡淡地說,「我巡查海疆,皇上又給了個御史的虛銜,說不得要借這祠堂當公堂,審上一審了。」
「這樣甚好。」秋娘昂首,「只是現在哪兒請狀師呢?不知道段大人容不容我自己當這狀師?」
「哦?」段莫言看著她,「謝姑娘有什麼話說?」
「七月初一,我與犬君谷梁朗到了杏仙派。當夜晚宴,我夫君爛醉,回房安歇,我照顧了他一夜,天剛亮就擾嚷起來,陸、劉兩師叔帶了人,口口聲聲說夫君強迫了師妹,殺了師父。」
「這麼肯定?」段莫言點點頭,「一定是有強而有力的證據囉?」
「韻儀親口說的,還假得了?」劉師叔嚷了起來,「妳不要以為妳花言巧語的謊話一番,就可以顛倒黑白……」
「還有人證麼?那請她對質如何?」段莫言和藹的笑笑。
段莫言這表情看在陸師叔的眼底卻特別猙獰,他只覺得背上都是冷汗,「韻儀悲痛過甚,大病一場,現在還起不得床……」
「是天仙子吃太多,還是吃得不夠?」緋琳冷冷地說,「師叔,小師妹遇到這種事情就很慘了,你還餵她那種毒草?你非把她整瘋不可麼!」
眾弟子輕噫一聲,驚疑不定,陸師叔的臉都黑了,「妳休得胡說!壞透的死丫頭!妳怨我逼妳交出錢糧的帳,就這樣誣賴我!」
「是不是也不用跟你賴。」緋琳忿忿地說,「把韻儀帶來,把脈看看不就知道了?咱們杏仙派原本也不是什麼江湖人,咱們是醫家,學武也只是圖個身強體健罷了,哪個師兄弟不會把脈,哪個不會看病?韻儀帶了來,我們看看就明白了,誰胡扯還不曉得呢!」
「慢來慢來。」段莫言搖手,「雖然不是正式開堂,總也得先分個是非曲直不是?一件件來吧!陸掌門,等等還拜託你去請韻儀姑娘。現在人證是兩造都有,可有物證?」
「那廝狡猾,早毀了物證,去哪兒生呢?」陸師叔回答。
「就算有物證,也早就沒了。」秋娘答腔,「再說,當天是朔日,天陰著,無星無月,又沒燈火,韻儀師妹真的看到賊人的臉麼?」
秋娘笑了笑,「我猜測,那晚,賊人喝了不少酒,一時按捺不住,摸到小師妹的房間去了。師妹癡戀著子霽,這是派裡的人都知道的,會誤認賊人是大師兄也是情有可原,賊人原本想要神不知鬼下覺的離去,沒想到讓師尊撞見……」
秋娘頓了下,「陸師叔,能不能請韻儀師妹過來一趟?到底還是要對質一下才好。」
陸師叔站了起來,劉師叔也搶著站起來,「我去帶韻儀。」
「不!我去帶!」陸師叔突然發狠,兩個人怒目相視。
「劉師叔,我還有話要問你呢,你怎麼好走了?」秋娘慢條斯理地問著。
陸師叔趁隙就出去了,被留下來的劉師叔瞪著秋娘,像是要吃人一樣,秋娘卻也不怕他,只是微笑,看著陸掌門走遠,她才跟段莫言說:「段大人,能不能請你派人跟著陸師叔呢?」
段莫言摸了摸下巴,悄悄囑咐了兩個官兵,官兵銜命而去,幾個女弟子也跟了出去。
「劉師叔,緋琳師姊看過師尊的屍身,致命的一刀是從背後穿透到前胸的。你說,這賊人是不是有兩個人呢?你覺得,會是誰?」
「我怎麼會知道?」劉師叔已經慌了手腳,只能硬著頭皮,「想必是有人跟谷梁叛賊同謀了!」
幾個女弟子從外面衝了進來,附在緋琳耳邊低語了幾句,她得意地笑了起來,「劉師叔,陸師叔把你供了出來。畢竟他的罪還不至死,你的罪才大如天呢!」
劉師叔原本就心裡有鬼,一聽這話也沒細想,只是唬的一聲跳起來,嘴裡大吼大叫,往外逃去。
谷梁朗掙開繩子,赤紅了眼,衝上前去,和劉師叔纏鬥在一起,劉師叔心慌意亂,下手越發狠辣,谷梁朗雖然被冤屈久了,卻反而沉著。
只見谷梁朗身子一偏,竟露出一個空門,劉師叔見機不可失,直攻空隙,反而讓谷梁朗反手一拍一扭,擒拿了過來。
「這是冤枉了我!」劉師叔被壓在地上,不住地護罵,「我只是替陸展風遮掩,並沒有動手!是他姦淫了韻儀,又被他老子看見,這才發狠殺了他!他沒得賴,只好賴在我身上,直娘賊,這畜生……」
「是這樣麼?」秋娘笑了笑,「段大人,各位前輩,都聽到了?」
杏仙派門人面面相覷,無不大驚失色。
「那師叔祖又是怎麼往生的?」秋娘不肯放鬆。
「這我怎麼知道?放開我!不關我的事情!一切都是他幹的,他還天天喂韻儀吃天仙子,鬧得韻儀都有了他的雜種了!這是千真萬確的!」劉師叔殺豬似地喊叫。
「大人。」之前暗暗跟著陸師叔的官差進來,「陸掌門帶著韻儀姑娘下山了。」
「他沒有招認?」劉師叔簡直不敢相信,「他沒有招認?!你們陰我?你們居然陰我!」
「沒辦法,」秋娘勞了半天的神,臉色有些蒼白,卻笑得很甜,「誰讓我們是狡猾的死老百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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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師叔拉著傻傻愣愣的韻儀往後山跑去,他很肯定,劉師兄只要有機會,就會把所有的罪狀都推到他身上。
他錯了……他是錯了……
他不該愛上自己的師侄女。看著她一天天的長大,越來越貌美如花,嬌艷的像是甜美的牡丹,他不該從純粹的疼愛,轉變成濃郁的愛戀,越來越克制不住,終於在酒精的催化下,釀成了大錯。
「我並不想殺師兄。」他拉著韻儀,「也不想當掌門……我只是想要妳而已。」多日的擔憂、罪惡、痛苦、自責爆發了出來,「我會好好待妳的,韻儀。我會愛妳一生……總有一天,妳也會愛上我的……」
逃走就好了。逃得遠遠的,逃到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韻儀讓他拉得急了,跌了一跤,他連忙停下來,查看她的傷勢,「乖,韻儀,不痛不痛……」抱著韻儀,他哄著,乾脆把她背起來,繼續逃亡。
但是陸師叔忘記了,今晚的天仙子,還沒來得及給韻儀服下。
她昏昏沉沉的腦子慢慢清明起來,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被背著像是在逃難,服食了太久的天仙子,她漸漸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現在是夢麼?好逼真的夢啊……
「大師兄……」她微弱的喊。
「……嗯。」陸師叔應了聲,繼續往前疾奔。
是大師兄吧?應該是大師兄……她趴在寬闊的背上,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但是什麼地方不對呢?她不知道,她只覺得好累、好累……
模模糊糊中,突然聽到「大師兄」大喊大叫,還有很多人的聲音,她不大明白地抬起頭,看到大師兄悲憫的眼睛。
「陸師叔,劉師叔什麼都說了,放下韻儀,跟著我們回去投案吧!」谷梁朗慢慢地說著。
「為什麼不放過我?」陸師叔嘶喊,「掌門師兄是劉師兄殺的!他趁著掌門師兄抓住我的時候,從背後給了他一劍!師叔祖也是他下的手,我沒殺人,沒殺人!我只是想要跟韻儀在一起而已,我只要跟她在一起……放過我們吧!」
背著她的是陸師叔?韻儀偏著頭看,看到陸師叔的側臉。許多夜裡,她是看到這張臉的,但是她卻只覺得是做夢……那是做夢……
這張臉吻著她,慢慢脫了她的衣服……那都是做夢吧?那是做夢吧?
不行。就算是做夢也不該是師叔。
她拉下髮帶,突然從背後勒住陸師叔的脖子,她神智雖失,武功還在,使力往陸師叔的背一踹一墜,只聽得喀啦一聲,陸師叔軟垂於地,不動了。
「韻儀!」谷梁朗要搶上前,韻儀卻撿了陸師叔的劍退了幾步。
她表情茫然地看了看周圍,又低頭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大師兄,我還在做夢麼?」
「……是,是惡夢。」谷梁朗又是不忍,又是心疼,「來,韻儀,我們回去……」
「大師兄,這惡夢好長喔,好長的一個惡夢……」她笑著,表情微微的悲苦,「我也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