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染香群
他領了人要走,又向後冷笑,「我弟媳身弱,若是出了點差錯……安府燒了事小,弟媳有事可就大了。陸掌門,你可別試我耐性,我這人暴躁起來,是有點無禮的。」
陸掌門氣得臉孔泛青,一掌劈得八仙桌碎成好幾塊,秋娘款款站起,弱柳扶風似的靠著緋琳,「緋姑娘,我心頭有些鬧。」
緋琳會意,扶著她回房去了。
「有那時間劈桌子,還不劈了這兩個女的?」劉師叔冷冷的說。
「有膽你劈去!」陸師叔怒道,「沒見安瑜還帶了人來麼?那幾個前輩你打得過?」
「我去就我去!誰像你這樣假仁假義……」劉師叔走了兩步,「差點上了你的大當!我若殺了這兩個女的,你剛好綁了我往安瑜那兒一送,正好讓你脫罪!我早就知道你捨不得掌門這位置……」
「我有什麼捨不得的?」陸師叔罵了起來,「說起來都是你害了我!」
「你少跟我在那兒抱怨天抱怨地,怎麼你抱著……」劉師叔將下半截話咽進去,「哼哼,窩裡反有用麼?橫豎不殺也沒什麼,就算谷梁朗不死,也查不出什麼的。除非……你賣了我!」
「我賣你有什麼好處?」陸師叔跳了起來,「夠了,我走!掌門的位置,你要就給你吧!」
「你別想這樣可以脫身。」劉師叔一把抓住他,「早跟你說,是同條船上的!」
陸師叔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我真不該鬼迷心竅,跟你同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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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瑜下了山,進了棲渡鎮。他的府邸雖然燒了,還是另有藥館,一進內堂,穿著夜行衣的谷梁朗焦急的迎出來,「秋娘可安好?」
「沒事的。」安瑜安慰他,「我看她氣色不錯,反而是你們家管銀錢的師妹有些焦躁。」
「緋琳麼?」谷梁朗鬆了口氣,「她救過我和秋娘。」回頭想想,又有些淒然,「我只顧著佈置,竟然將秋娘這樣擱著……」
「老弟,你且安心。秋娘是明白人,若到非常緊急,大不了將她搶出來就是了。你且去調兵遣將,該追查的追查,該問的就問,弟妹的安危就交給我吧!」
谷梁朗默然,只是點了點頭,就躍身穿出窗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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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那藥材商拿著書信,順流而下,只一晝夜就到了憑雲縣。上了渡頭直奔謝氏船運,僕人一看是謝大小姐的家書,非同小可,馬上派快馬送到謝家莊了。
五姨娘正望眼欲穿,八九個月才接到一封家書,高興得不得了,展信一看,越看越驚,竟是身子一軟,撐在桌子上。
「啊呀,這不得了了,這怎麼得了呀?」
一迭聲的喚馬要轎,不派別人,竟然自己要去。
僕人苦勸:「五姨娘,這路途苦遠,家裡沒人主持,怎好自己去呢?」
五姨娘瞠起一雙丹鳳眼,開口便罵:「糊塗東西!大小姐都要沒命了,謝家就剩她這點血脈,沒了她,我還主持什麼呢?麗京又不是沒去過,怕遠麼?」
她原本就在麗京住過一陣子,路途皆熟,便搭船直往麗京奔去了。
第九章
原本以為安瑜要帶著人殺上山來,卻一直按兵不動。一日日過去,看看又是半個月了,不但安瑜只是差人上山請秋娘安,人沒來過,連谷梁朗也不見蹤影。
緊繃了這麼些時候,陸、劉兩師叔以為谷梁朗大概是逃走了,這事情大約冷個一兩年也就沒人提起;不過,杏仙派耳語不斷,弟子間的閒言絮語漸漸多了起來。
陸、劉師叔兩人重責了幾個多舌的弟子,謠言不但沒有止息,反而越傳越不堪,兩位師叔安內還來不及,哪來有心力攘外?
緋琳和秋娘謹慎度日,居然又捱了些平安日子。
這日,無故進了好些張拜帖,重玄派無為道長、菩提派殘梅師太,對頭安瑜自然沒缺席,甚至連段劍門的總舵主都來了。這樣不約而同的來拜山,直叫人毛骨悚然,但是又沒理由推卻,陸、劉兩師叔只好硬著頭皮,迎了進來。
下一刻,赫然發現段劍門總舵主親自綁了谷梁朗來,不禁驚喜莫名,一一拜見後,急傳上茶看座。
總舵主段均拱了拱手,「且慢上茶,前掌門慈悲為懷,救人病厄急如星火,『俠醫』之名當之無愧,可惜,貴派發喪太早,竟來不及祭拜,段某深以為憾。可否讓我等先跟前掌門上炷香,再議正事?」
無為道長和殘梅師太也異口同聲:「且替前掌門上了香,盡了江湖同道的心意再說吧!」
陸師叔無話可駁回,吩咐弟子將谷梁朗押到地牢,哪知道段均不放人。「嫌犯狡猾,再者前掌門是他的師尊,也得讓他去磕個頭再論處才是。」
「段總舵主是要管我杏林派的家務事?」劉師叔豎起眉。
「不敢。當年是我將谷梁朗送上棲渡山的,今日他犯了大錯,於理,段某得押著他在前掌門靈前賠個不是。劉大俠,還請你帶路。」
說得合情人理,陸、劉兩師叔也不好推,只好勉強將他們迎到祠堂,只見一個神主牌,前掌門連停棺也不曾,早已成了骨灰一壇。
拈起香,段均眼眶含淚,「老朋友,幾年不見,如今已經幽冥兩隔,你若有靈,就保佑早日找到殺你的逆賊。」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持著香未曾放,他轉身厲聲道:「谷梁朗!你在你師父靈前,可要實話實說!強迫師妹,弒殺親師,可是你所為?」
「師尊在上,弟子不敢說謊!實在不是弟子所為,當夜弟子已經喝醉了,拙荊秋娘照顧了弟子一夜僅,醒來師尊已經殞世……」說著,眼中已經含著淚,只是強忍著不流下。
「這是胡說!韻儀分明指證歷歷,你還想賴?」劉師叔怒罵,「這等叛賊還聽他顛倒是非麼?」話還沒說完,已經驟下殺手。
段均不答話,只是揮了揮袖子,竟將他的掌風化解得無影無蹤,劉師叔暗暗冷笑,見段均居然拈了根毒針,順手插入香爐內,一氣呵成,像是沒什麼事情似的。
從頭到尾,段均依舊拿著香,一隻手就將他的殺勢化去。
「何苦這樣火氣大呢?」段均笑笑。
「段劍門一定要管我們的家務事?」陸師叔喝道,「別仗著有『帝師門』的稱號,就這樣橫行霸道起來!殘梅師太、無為道長,你們也是武林耆宿,難道就看著段劍門隨便欺負我們杏仙派麼?」
「這樣說我就不好意思了。」
冷不防身後有人出聲,將眾人嚇了一跳。這麼些武林高手,卻沒聽到有人靠近。
只見一個風流瀟灑的中年文士,滿臉玩世不恭,臉頰有個模糊的烙痕,寬袍大袖,恭恭敬敬的往前掌門的靈前揖了揖,「若說段劍門不好橫行霸道,不知道官府能不能來辦案呢?」
「小、小叔?」段均臉一白,原本的從容不迫都丟了個乾乾淨淨,「你你你……你來做什麼?」
段莫言笑了笑,「均兒,我瞧你這總舵主做得有模有樣,這個掌門也給你吧?」
眾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氣。東霖承平不過數十年,能夠從戰禍中浴火重生,離國已久的木蘭公主,女宰相石中鈺,身兼段劍門掌門的郎中段莫言,可說是復國三大功臣。可地方的命案,是怎麼驚動了這個聲勢顯赫的大官呢?
陸師叔聽了門人回報,臉孔也跟著白了,一停停的官兵進了山門,旌旗鮮明,軍紀嚴謹的在前院駐守。「我杏仙派犯了什麼律法,必須派兵來圍剿?一個段劍門欺壓還不夠,還要加上帝王家麼?」
「陸掌門,犯得著臉孔發白麼?你又不是我那沒用的侄子。」段莫言含笑負手,「我奉旨巡視海疆,聽說這兒有熱鬧可瞧,我便來了。本來是不讓這些兵跟著,哪知道這些人怕我獨自跑去玩了,硬要跟著。瞧瞧,我是甩得掉他們麼?」
他眼珠一轉,「倒是貴派扣留了位謝秋娘姑娘,是吧?請出來我見見如何?」
陸掌門驚疑不定,只是忖度他的來意,竟是不答言。
「陸掌門,你也真是的。謝姑娘已經一狀告到宰相府,說你們派裡死了人不報官,反而妄動私刑,又扣留人,還有賞金追殺等等不法之事,這狀紙還壓在我宰相娘子那兒,你還不快請了謝姑娘來,大家合計合計,看怎麼和解,真要鬧到官徵兵討,大動干戈?」段莫言假意勸著。
段均硬著頭皮,道:「我說陸掌門,你趕緊請了謝姑娘來吧!我們小叔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這幾年在京內更閒得發慌了,你若吐個不字,我跟師太、道長幫誰好呢?你若想省事,趕緊請了她來吧!」
「說扣留,是沒有這回事的。」陸師叔勉強地說,「請秋娘子來作客是有。去請秋娘子過來。」他吩咐著,兩個女弟子趕忙去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