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花暖
衛逢平從水果籃裡挑了顆蘋果,拿出水果刀,十分瀟灑地開始替蘋果去皮,彷彿從中得到極大的樂趣,一面建議著。
「那些傢伙雖然一個比一個蠢,不過唸書這種事情還難不倒他們。怎麼樣,要不要考慮看看?」
「學長。」她放下木劍,口氣正經八百。
「是。」
「用『那些傢伙』來稱呼不太好吧?」紀忻然指出重點。「一直把自己當作例外是沒有用的。」
「是這樣嗎?」衛逢平認真地檢討幾秒,把削得歪七扭八的蘋果遞給她。
「這種事不用考慮吧!」她咬了口蘋果,露出率性漂亮的笑容。
衛學長爽朗無害的外表全都是假象,內在其實不過就是個痞子。
他所說的「那些傢伙」,正是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五位上屆學長,他們在校時,絕對是關城中學最熱鬧的時代,也是師長們最黑暗的時代。
教官到現在都還會感歎地說:「跟他們在校的時候比起來,我現在簡直像退休了一樣輕鬆。而且現在的問題學生跟他們比起來,只是不太懂事的孩子。」
雖然當了他們兩年的在校學妹,卻因為閻御丞有意無意的隔離,雙方始終沒機會深交,直到幾個月前,她在校外跟人打架時,被衛學長看見,才和他們熟識起來,同時也受他們的影響,奠定自己未來的方向。
「學妹,這次考得不錯喔。」衛逢平不知何時抽起放在桌上的模擬考成績單審閱著。「依妳現在的成績要上我們學校的法律系絕對沒問題,可是也要能夠維持下去才行,對了,妳跟閻學弟最近進展如何?」
「學長,你話題也轉得太快了吧!」她沒好氣地回他。「你根本就是來探聽八卦的吧?說實話,你跟學長們是不是又打了什麼賭?」
才認識短短幾個月,紀忻然已經對這幾個學長的個性有了大致的瞭解,他們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打賭,尤其愛賭些芝麻綠豆大的無聊小事,光是她就被拿來開了好幾次賭盤,現在學長話又轉得這麼硬,怎麼不叫她起疑。
「學妹,妳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的想法呢?」衛逢平一臉無辜,彷彿真的受到極大委屈。「學長只是擔心他會影響妳唸書的情緒,這個星期他來看過妳幾次?兩次?三次?嗯……這麼問好了,是單數還是複數?」
「複數。」還說沒賭!紀忻然好笑地瞪他。
「這樣啊……」衛逢平看著她搖搖頭。「那還真令人頭痛。」
顯然是賭輸了。他沉吟半晌,繼續追問。
「那妳打算什麼時候跟他告白?」
「這也是你們的賭局之一嗎?」她什麼時候說過要表白了?紀忻然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不是,單純只是關心。」衛逢平義正辭嚴的反駁。
「那就沒有必要告訴你了。」她聳聳肩。
「學妹啊!學妹……」
被看穿了!這可愛的小學妹真是越學越精了,一定是被他那群不正經的夥伴給帶壞了。衛逢平再度把自己排除在外的深思著,眼角餘光不意發現門把動了動,而後那位鼎鼎大名的閻學弟的冷臉出現在門邊。
「咦,反敗為勝了!」這下變成單數了。衛逢平低聲輕喃。
「什麼?」紀忻然忙著把手上的果核扔到垃圾桶,沒聽清楚,也沒察覺來人的存在。
「沒什麼,我該走了。」衛逢平站起身,黑眸閃過惡作劇的笑。「臨走之前,讓學長祝妳早日康復吧。」
語畢,趁她來不及反應,他迅速湊過身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吻。
紀忻然被嚇了一跳,還沒發難,原本就臉色不豫、站在門邊的閻御丞迸出陰冷怒吼。
「你幹什麼!」
「閻?!」原本抓著木劍要砍向學長的紀忻然愣住了。
衛逢平卻是絲毫無視於對方的怒氣,拋了個帥氣十足的笑容,伸手對紀忻然揮了揮。「改天再來看妳,記得唸書,不要忘記妳跟我的約定喔!」
拋下這句曖昧十足的告別語,他從從容容地離開病房,留下尷尬的兩人相對無言。
學長到底在幹麼?
紀忻然雖然生性聰敏,但在感情上卻還是個蠢蛋,一點也無法理解學長的作為,只是莫名其妙的摀著被偷吻的左臉,困惑地看著學長消失的背影,和一臉怒氣的閻御丞。
「住院住得很高興嘛。」他的聲音冷得結凍。
「誰會高興啊!動都不能動。高興你來躺躺看!」沒聽出弦外之音,紀忻然自然地對著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抱怨。
閻御丞伸手抽了張面紙扔在她臉上。「還不擦掉。」
「不用啦!學長只是碰了一下,沒有口水。」她給了個滿不在乎的答案,又被瞪了。
冷冷地看了她許久,他才克制住伸手替她擦臉的衝動,抬手把手裡的東西扔給她。
「給妳。」
「什麼?」反射性接過,不輕的重量讓手腕一沉,低頭看清後,漂亮的鳳眸閃閃發光。「真刀?!」
紀忻然謹慎且難以置信的略拔出刀身,銀亮而帶著森森寒氣的光芒映入眼瞳,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她高興得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這是真的!是居合刀耶!」
「生日禮物。」閻御丞淡淡回答,看著她眉開眼笑的模樣,緊繃的怒氣稍稍舒緩。
「你怎麼知道我一直想要這個?」
她既興奮又感動地看了他一眼,再度把視線落回手中的長刀,不停撫摸著精緻的鮫皮劍套,歡欣笑意綻在嘴角眉間,愛不釋手也語無倫次。
「居合刀……你怎麼會知道?我想好久了……」
「怎麼不知道?」冷峻的表情已經消失無蹤,閻御丞沒察覺自己輕易地被牽動情緒,嘴角浮起淡淡笑意。
「這個很貴吧?」她開心地想馬上拆掉石膏下床試刀。
「日本手工訂做,比這支軍用表貴幾倍而已。」他揚了下腕上的表。
「比那只表貴?!那也未免太貴重了吧。」那支軍用表都上萬了。紀忻然訝異地看著他。
「回禮。」他輕描淡寫地回了兩個字,一面不著痕跡的轉開話題。「持有許可證我已經申請了,再過兩、三個星期應該就會下來。」
這個人替妳做這麼多事,真的只是為了什麼長輩的約定,或什麼青梅竹馬的情誼嗎?
紀忻然腦海裡忽然閃過車禍前學長跟她說的話,漂亮的鳳眸第一次認真打量起十幾年的舊識,想從那張沉穩冷靜的俊臉看出些什麼。
「送妳這個也不知道好還是不好……」
察覺到她過分認真的目光,閻御丞心緒微亂,卻不允許自己表現出來,持續以平穩冷淡的口吻告誡。
「我已經跟師父報備過了,希望妳不會拿它惹是生非……妳到底在看什麼?」那樣不尋常的注視終於擾亂力持的沉穩,他有些惱怒地冷問著。
面對他不悅的口吻,紀忻然卻是毫不動搖,沉默幾秒,才困惑地開口。「閻,你是不是喜歡我?」
「什麼?!」他一愣。
「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你的,不是朋友那種,而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她坦率晶亮的黑眸瞅著他,彷彿要穿透那雙偽裝出冷漠的眼。「你呢?你一直對我很好,是不是因為你也喜歡我?」
她……喜歡他?他壓抑了那麼久的心情,為什麼她卻能毫無顧慮而坦率地說出來?
直視著那張熟悉的漂亮臉蛋,閻御丞察覺自己的心跳亂了拍,燥熱悄悄攀上俊臉。
「你喜歡我嗎?閻。」等不到答案,她捺不住性子地重複。
「我……」
清冷的黑陣閃過一絲猶豫,別開臉,思緒翻湧無法平息,視線卻不意地看見擱在茶几上的成績單,頓時宛如被冷水潑醒。
是了,他從來不打算留在她身邊不是嗎?他一心想脫離她,然後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是嗎?他等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自由……
默然半晌,他終於回過眸,眼神恢復如常的冷靜篤定,淡淡地給了她連自己都不確定會不會後悔的答覆。
「妳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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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太多了。
那日,閻御丞淡淡拋下這個答案就離開了醫院,沒有再出現過。
紀忻然心裡有些難過,卻沒有認真審視過他的答覆,直至傷癒回家的第一天,她才明白這個答案有多認真。
「我哥最近在跟我爸吵架,煩死了。」一得知紀忻然回家,就連忙跑來避難的閻家老么,不太高興地抱怨著。
「吵架?他那個人也會跟你爸頂嘴?到底吵些什麼?」她意興闌珊地答腔,一面拿著模擬測驗卷對答案。
「還有什麼,我哥甄試上了,卻是要到南部去唸書,我爸當然生氣啦……」閻胤火無聊地在一旁撥栗子。
「南部?」不等他講完,紀忻然挑起秀眉,困惑地從卷紙上抬起頭打斷他。「閻御丞不是甄試上台北T大嗎?」
「嗄?不是啊!他上的是台南C大。」閻胤火這下傻了。「別告訴我,我哥連妳都沒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