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巧奪卿心

第11頁 文 / 溫小柔

    原來傳聞果然誇大了,看來這十兩銀子賺定了。

    驀地,船身一個震動,船夫一慌,喊道:「碰上暗礁啦!」

    白雪棠內心也驚慌不已,顫聲道:「你小心些!」

    船夫冷汗直流,眼看船底裂了一條大縫,海水汨汨地滲進來,內心直喊苦。只能顫抖的把緊手中的槳,於事無補的支撐著。忽然一個撕扯的力道從海底傳來,船身開始打晃,兩人瞠目相視,不一會,整艘船如陀螺般旋轉,恐怖的情景彷彿看身地獄。

    凌允飛一直皺著眉頭遙望白雪棠乘的小船緊跟在後,內心直咒她的固執。

    自己這艘船乃特別製作的三桅帆船,船身堅固自不在話下,再加上自己對這片海域瞭如指掌,哪裡有暗礁,哪裡有漩渦,都能輕而易舉的避開。沒想到這女人愚蠢如斯,硬是不自量力的跟上來。原以為那名船夫深知魔鬼海域的可怕,最後仍會放棄而返,卻沒想到他低估了白雪棠的固執了。

    眼見小船在海上打轉,他便心知不妙,果然船沉了!容不得他思考,縱身一躍,朝海底游去。

    海裡洶湧的漩渦直將白雪棠往深處拉去,不停的隨著漩渦打轉,轉得她頭暈眼花。幾次想要踢蹬雙足逃離這股撕扯的力道,無奈不識水性的她完全無力對抗這股暗潮。

    她驚慌的想要喊叫,一張口,鹹澀的海水湧入嘴裡,連連吞了好幾口。水底的壓力加上缺乏空氣,悶得她胸口膨脹欲裂。沉重的黑影猶如當頭罩下,急驟的旋轉力道幾乎將她甩了出去。

    如果當真甩出這股漩渦或許還是件好事,然而海底的拉力愈來愈劇,只讓她不停的往下沉。破碎的船隻木塊打上她的臉和身體,劃出條條血痕,然而她完全體會不到肉體的疼痛,只感覺胸膛幾乎爆裂開來,驚慌的眼前一片黑影。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體會到恐懼,也是第一次離死亡這麼近。胸膛的窒息感仿如烈火焚燒,不停地壓迫著她。她想要掙扎,卻怎麼也敵不過急速的旋轉。

    慢慢的,她緊繃的手腳再也使不出一絲力道,體內僅存的氣息已被掏空了,頭暈眼花的感覺只剩純粹的黑影。終於,她無力再讓自己保持清醒,意識已漸漸模糊。

    昏迷的前一刻,她似乎見到一條猶如游魚般滑溜矯捷的修長人影朝自己游近。這條人影似曾相識,但她已無力分辨。就在意識完全消失前,這條人影以唇碰上她的唇,冰冷柔潤的感覺貼上她,哺以一絲氣息,震動了她的胸膛。

    分明已呈半昏迷狀態,卻還是覺得雙頰猶如火燒般灼燙,半羞帶惱的奮力瞪大雙眸,瞧見一雙帶著焦慮的漆黑燦瞳。

    胸膛的緊窒讓這絲氣息緩了緩,在這條人影的懷抱裡,沒來由的感到心安。然而還是不敵疲憊和恐懼,終於暈了過去。

    昏昏沉沉的醒來,白雪棠蹙著眉,茫然的望著一室的陰暗。幾簇火光閃耀晃動,隱約可以看見這是間狹小的石室。

    驀地她坐了起來,驚煌的四下張望。

    只見凌允飛居中而坐,周圍倒臥幾名男子,一數之下,共有七名。

    依那七名男子虛軟的情形看來,只怕已遭了毒手。白雪棠怒然站起,不及思索,憤而朝正在閉目打坐的凌允飛當胸擊去。

    正在收心練氣的凌允飛胸口承受這一擊,張口吐出一蓬鮮血,而白雪棠也讓他胸口產生的反震之力飛震而出,撞上石壁,摔倒在一旁。

    只見凌允飛痛苦的勉強張開雙眸,幽幽地望了她一眼,隨即軟倒暈去。

    白雪棠掙扎的站了起來,用衣袖拭去唇角的血跡,正想在他身上補一掌好了結他的性命,卻又不願對付無力還手之人,忍不住用腳尖在他胸膛推了推,意圖叫醒他。

    然而重創暈倒的凌允飛早已人事不知了。

    白雪棠皺眉,伸出纖白的手指在他鼻端試了試,感覺到他的鼻息淺淺促促、若有似無,猛然憶起他方纔正在閉目打坐、運行內功,收心練氣時不能被外力打擾,毫無反擊能力之下承受她這一掌,別說在正常情形下受這一掌也得身受重傷了,何況正在運行內功的他?只怕已經走火入魔、神仙難救了。

    白雪棠呆了一呆,一時間千頭萬緒,不知如何是好。

    他明知修行練氣時不可有外人打擾,何必將隨時會醒來的自己置於身邊?

    他也該知道她恨不得要殺了他,又何必甘冒奇險?這不是拿性命開玩笑嗎?

    白雪棠怔忡半晌,猛一低頭,瞧見自己身上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襲寬大的淡青色衣袍,而原先穿的那套白衣卻放置在一旁,猶帶著濕意。

    一股熱氣從腳底竄上腦門,白雪棠又驚又羞,心知這套衣衫是他為自己換上的,也知道這輕薄男子替她換衣衫時,恐怕早已什麼都看過了。

    驚怒之下,她霍然舉起手掌,就要朝倒在地上的他擊去。

    然而手掌就要碰上他時,卻又硬生生頓住了。

    眼見他臉色蒼白如紙,唇角依舊汨出絲絲血跡,氣若游絲,彷彿隨時會斷氣。又想起之前自己被海底的漩渦拉扯,命在旦歹時,正是這名男子奮不顧身的救了她,哺以一口氣息,如今才有命留到現在。這一掌擊出去,豈不是恩將仇報嗎?趁人之危已是不該,恩將仇報更是為人所不齒。

    這武林中人人欲除之而後快的大惡人何以要救她?白雪棠愣愣的望著命懸一刻的凌允飛,心中百轉干折,手上這一掌擊出也不是,不擊也不是。終於,她踩了跺腳,恨恨的扶起他,雙掌貼在他背後,將內力注入他體內。就算要殺他,也得光明正大的對決,以她坦蕩磊落的個性,絕不願趁人之危。讓他救了一次,這次就當是還他的,自此兩不相欠。

    好半晌,凌允飛吐出一口瘀血,眼眸微微睜開。

    白雪棠冷冷道:「你可有什麼治傷靈藥?」

    凌允飛虛弱的一笑。

    「島上什麼仙丹妙藥都有,只可惜不在我身上。」

    「在哪?!」

    凌允飛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以你目前的傷勢,只憑我的內力只能助你打通閉塞的內息,但震傷的五臟六腑卻是無能為力了。」白雪棠冷然道:「若不服食治傷靈藥,你也拖不了一時三刻。」

    凌允飛嘴角牽扯出一抹瞭然的笑容,仍舊不答話。

    白雪棠莫名的感到憤怒了,大聲道:「你那麼想死麼?」

    凌允飛淡淡一笑,欲說話,卻震動了胸腔,猛然劇烈的咳了起來。

    白雪棠一驚,斜身到他身側,舉起衣袖拭去他唇角噴咳出的血絲,眼眸不經意流露出些許連她也不自覺的關切。

    凌允飛勉強提氣,虛弱的說:「扶……扶我回房歇息……」

    「你房裡有藥嗎?」白雪棠邊扶起他,邊問。

    凌允飛笑了笑,疲累的閉上雙眸。

    他怎會告訴她,島上所有的神丹妙藥都在他那心狠手辣的小師妹手上?當初就是不願將白雪棠隨意置於房裡獨自離去練功,生怕她遭到無意闖入的小師妹毒手,因而才將尚未醒來的她冒險置於自己身旁。如今受了她一擊因而傷重,只怕小師妹更有理由除去她以為他報仇。

    所以說,人心一旦看所牽絆,無異是替無堅不摧的自己找上了弱點。

    只為了留下一個能與自己匹敵的對手,連命也賠上了,真是大大不智呀。

    白雪棠扶起虛弱的他,一步步走離石室。臨走前忍不住轉頭看了那七名昏迷不醒的人一眼,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終究還是忍住不說。

    只怕一提醒他,這個無惡不作的惡人便要除去這七名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的性命了。算了,就讓他們自生自滅,若還有機會醒來,或者能生離這個恐怖的島嶼也說不定。

    當下離開這間石室,走到戶外,發覺天色已微微曦亮,薄霧籠罩著翠綠青竹,竹葉尖上猶帶著前一夜的露水,別有一番朦朧的美感。

    整座島猶如還在沉睡中,除了早起的晨鳥啾啁,四下不見半個人影。

    凌允飛半倚在她肩上,腳步踉蹌錯亂,只覺得腰上有一隻柔膩冰冷的手微帶著抗拒和不甘的攬著自己,而手臂輕碰著她柔軟的胸脯,明顯的感覺出她的僵硬。鼻端嗅著她帶著清淡芬芳的髮絲香氣,揚起的秀髮輕輕播著他的鼻息;如此理所當然的畝玉溫香滿懷,忍不住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意。

    白雪棠循著他所指的路徑走著,不一會,來到一處雅致的莊園。幸而凌允飛一向不愛奴僕伺候,才一路無阻的來到廂房裡。

    將他安置在床上,白雪棠皺眉道:「可有傷藥?」

    凌允飛微微一笑,答非所問的說:「需不需要將這不合身的衣裳換下?我的衣服對你而言太大了,恐怕穿來不甚舒適吧?」

    白雪棠驀地眼紅了臉,又羞又惱的瞪著他,倏地轉身飛奔而出。

    凌允飛低低的笑了,毫不擔心她會上哪兒去。胸口的劇痛雖然撕扯著他,卻影響不了他愉快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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