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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文 / 嚴沁

    「有這必要嗎」她反問。

    「只有你能令我安定,令我有信心,你不知道」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但是,我沒有令你往上爬的能力!」她是認真的。他說過,往上爬是他人生的目的!

    「有了你我已經滿足!」他的手用力握緊。「往上爬只是心靈空虛時的安慰!」

    「我怕你會後悔!」她沉思著。「而且,我發覺有時你好陌生,我並不能真正瞭解你!」

    「你該相信我,小曼,」他定定地凝視著她,他是真誠的,他是愛她的,她看得出來。只是訂婚—叫以乎太倉促。「我會把自己像—本書般攤開在你面前,你可以隨時翻閱!」

    「把人比喻成書,很新奇!」她岔開話題。她不知道是否應該答應他,她愛,她願意,她卻沒有把握!

    「回答我,好或是不好,」他搖晃著她的手。「別讓我再患得患失,整日不安寧!」

    「我令你不安寧」她頗感意外地,這話怎麼說呢

    康柏輕輕歎一口氣,放開她的手。

    「我對你完全沒把握,一點把握都沒有,」他又歎息,「我總有一種感覺,你會有一天離我而去,你知道嗎這件事常在夢境中困擾著我,好多次我從夢中醒來。你離開我的恐懼令我無法再入睡,小曼,我從來不會對任何女孩子有這麼強烈的——佔有慾,我——唉!我甚至無法從你的淺笑中看得出你的真正心意,你使我對一切都失去了信心,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失敗得一塌糊塗,我——」

    小曼搖搖頭,再搖頭,心中湧起了萬丈的波濤,康柏從來沒有這麼坦白、這麼赤裸裸的表示感情,即使他說愛,也不如這般剖白更能打動她,她開始瞭解自己在他心中的真正地位,她覺得他真像一本翻開來,可使她真正清楚、明白、瞭解的書!

    「康柏——」她輕輕說。剛才還拿不定主意的心已堅定起來,那是愛,沒有理由再困擾自己,折磨康柏。

    「我不勉強你點頭,更不要你同情我,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真正的感受!」他的歎息變成激動,他少有的激動。「你的矜持,你的淡漠,你的深藏感情,你的處處防範,你的自我抑制,根本是件武器,能傷人心、傷人感情的武器。我苦惱過,痛苦過,矛盾過,我想逃避你,我不想有一天被傷得頭破血流,但我是人,我不是機器,我不能說逃開就逃開,我發現——我已沒有逃開你的力量,我已經陷得好深,好深,我根本無法回頭,然而——我又何嘗有力量能使你放棄矜持,放棄防範,放棄抑制我只能繼續忍受一切,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愛是痛苦的!」

    「康柏,」小曼真正被打動了,她主動地握住他的手。她驚異於自己在別人眼中原來是這樣的,意外於小心翼翼的感情原來竟能傷人。她更不能置信,那看來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風流種子大情人竟被自己傷害了這——這——康柏若是不剖白,她怕永遠也不會知道了!「康柏,別說了,我從來沒想到是這樣的,我——」

    「你當然不會想到!」他激動得眼睛都發紅了。「高貴,漂亮,出色又富有的雲公館三小姐,那活在雲端之上做其人上人的雲小曼,怎肯俯首望望雲層下的世界又怎能瞭解雲層下的感情」

    「別這麼說我,康柏!」小曼嚴肅地。康柏的話令她委屈,她何時認為自己是雲上之人了「你即使不瞭解我,也該明白我不是——那種人,也許我令你誤會了,我不善表達感情,而且——感情該是深埋心底的,康柏——」

    他搖搖頭,努力把自己的激動平抑。

    「只回答我,好或不好,點頭或搖頭,」他說得有點霸道,卻很能表達此時心境。「無論以前是誤會,是瞭解,都可以從頭來過,只要你回答!」

    小曼深深吸一口氣,排除心中一切紛亂思緒,她早巳在心中答應了他,不是嗎當她隨著日子付出更多感情時已答應了他,她是那種愛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女孩,豈會把感情隨便交付於人是他誤解或是她太深藏,無論如何,這是表示的時候了!

    他不知道她也同樣矛盾、苦惱、痛苦過他不知道她也患得患失的怕失去他他們——哎!同樣那麼緊張,卻至今才坦白!好在不遲,好在不遲!

    「康柏,」她舔舔發乾發燙的唇。「如果訂婚能使你更平衡,更有信心,那麼——你預備吧!」

    康柏一震,他真是沒想到小曼會答應得這麼乾脆,爽快,她說預備,她是答應了,是嗎

    「小曼——」他狂喜地擁住她。「小曼——」

    「一星期後我回來時,會把這件事告訴爸爸和媽媽,相信他們都會——喜歡你!」她臉上泛起紅暈,眼中漾著醉意,嘴角飄著滿足,那種空前的美,無比的媚,真使他目眩神移,她說得這樣坦率,她是完全接受了他,她完全敞開了自己心扉,是吧!這個女孩,這個出色、雅致、美得秀中帶剛的女孩子將屬於他,完完全全地屬於他,天——他狂喜得連話都幾乎說不出來。

    「小曼,小曼——太好了,我馬上預備,我立刻預備,我會通知在廣州的母親,我會告訴所有的隊友,我會——小曼,我要向全世界的人宣佈!」他稚氣地嚷著。這一刻,他完全不像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他看來竟像個癡情的小子呢!

    她只是笑,笑得甜蜜,笑得欣喜,笑得滿足,笑得恬適,能得到一個愛她又她愛著的人,畢竟是那般困難,她是幸運,是幸運的!

    「小曼——」他再叫。低下頭去,熱烈地吻住了她。

    這吻絕對不同於下午,沒有慾念,沒有瘋狂,沒有令人心悸的獸性,他吻得深情,吻得安詳,吻得滿足,也吻得全心全意!

    她沒有再抗拒,也沒有掙扎,當她決定接受他時,已安全放棄了矜持和壓抑;她雖羞澀,卻也悄悄地迎著他,她的手緩緩地繞住他的脖子。

    好久,好久,他放開了她,緊緊地互相凝視了一分鐘——好長的一分鐘哦!在愛的世界裡,他們已相攜相依地飛越了千萬里!

    「我愛你,小曼!」他真誠地,全心全意地說這幾個字,那不只是一句話,而是—個烙印在心靈上的誓言,一個帶著生命、靈魂的許諾!

    她閉一閉眼睛,好嫵媚,好女人味的一個動作。

    「我會永遠記住,而且——同樣地回報你!」她柔柔地,輕輕地說。

    他再擁住她,在互相的懷抱中,他們找到了屬於他倆的世界。花廳傳來一陣歡笑的音樂,一陣歡樂的笑聲。今後,他們的世界只有歡樂,只有幸福,只有愛!

    突然,更遠處的另一端房中傳來一陣不很響卻十分清晰的摔碎物件的聲音,驚破了他們的夢和歡樂。她迅速地推開他,一整神色,側耳細聽。

    「怎麼發生了什麼事」康柏也驚疑地。

    更多摔碎物件的聲音傳來小曼臉色變了,她聽出來那些聲音來自母親的廂房。

    「媽媽房裡,」她匆匆說,「你替我通知姐姐,我先去看看!」

    「讓小怡去你母親房裡」他問。

    「是!要快!」她走了幾步,又停下來。「你可以到我房裡等我,我很快會回來!」

    「好!」康柏大步去了。

    小曼半跑著奔向母親的廂房,摔東西的聲音雖已停止,卻更令人擔心,發生了什麼事呢是母親發脾氣在摔東西,誰惹她生氣父親,白牡丹,或是什麼人

    母親的貼身丫頭巧雲焦急不安又顯得害怕地守在門邊,正無助地四邊張望,一眼看見小曼,好像遇到救星。

    「三小姐,不得了,夫人大發脾氣,」巧雲快哭了。「大小姐呢請大小姐來勸勸!」

    「姐姐就來!」小曼匆忙地說,「媽發誰的脾氣」

    「大少爺和——個女人!」巧雲小聲說。

    小曼皺皺眉,決定不再等小怡先單獨進去。大哥培元帶一個女人來,是那個——唱戲的

    拉開門,又掀起那幅擋風的錦簾子,看見母親正板著鐵青的臉,氣咻咻地坐在酸枝木椅上,滿地都是摔碎的瓷器和古玩。培元和一個垂著頭、看不清面孔的年輕的女人跪在地上,氣氛和外面的天氣一樣冷。

    「媽——」小曼低聲喚。她不知道在這場合說什麼話,她只覺得有些奇異的不安,今夜的雲公館一邊歡樂,另一邊則瀰漫著火藥味,這——表示什麼

    雲夫人看一眼,冷冷地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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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怡呢」她冷著嗓子問,仍充滿了怒氣。

    「就來了!」小曼走到母親背後,輕柔地替她捶背。「媽,無論什麼事,你犯不著發這麼大的脾氣!」

    「能不發脾氣嗎」雲夫人狠狠地瞪培元一眼,完全不看一邊的女人。「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竟然那麼大的膽子,帶個戲子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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