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茶茶
回到他空無一人的房裡,豪瑟終於爆發出來——「該死!辛西亞!」他一聲低咒,憤怒地掃落桌上的物品,任何觸手可及的東西都逃不了被丟、被摔、被扔的惡運,豪瑟一陣發洩後,精疲力盡地將自己投入沙發裡。
難道他們的約定都只是她曲意的討好順從嗎?法柔其實從未改變過只想自他身邊逃離的心意,為了逃離他,她可以犧牲自己冰清玉潔的身體,連帶玩弄他從未如此付出的感情之後,她竟然可以一走了之?就這樣一走了之?
她狠!她真夠狠!豪瑟甘拜下風,但氣憤痛心之餘,卻更激起他強烈的佔有慾念。
不論法柔逃到哪裡去,他都要抓她回來,她作夢也別想『撇開他獨自而活,除非他死!
自沙發中一躍而起,直覺告訴他,也許還不遲!法柔很可能還藏身在這大宅的某處!
飛奔下樓,豪瑟一眼就看見有人正把牆上魯本斯和約爾丹斯的畫搬下來,戈美茲、一臉霜寒,氣氛冷肅。
洛昂、還有蔓蒂都在,每個人都蔓蒂身邊原本還站了個事不關己,只為湊熱鬧才來的喬,一見豪瑟出現,不等蔓蒂使眼色,就心虛地摸摸頭,佯裝若無其事地走了。
肚裡雪亮的洛昂,眼看喬敢做不敢當,見了豪瑟像遇到貓的老鼠,只管自己夾著尾巴溜走,心中的不屑與輕蔑,讓他連吭都懶得吭一聲。
豪瑟根本沒注意到喬這種小角色,看著那些畫作一幅幅地被搬下來,為打探目前情況,不得不明知故問一句:「怎麼回事?」
「畫是假的;」戈美茲咬牙切齒地回答他,伸手拿起那幾可亂真的贗品,「雷射複製的仿畫,不用一分鐘就能製出一幅,那個比佛利山飽又易商蓋瑞溫斯頓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連同另一隻手上的酒杯血畫一併扔在地板上,雷射仿畫上立時佈滿了高濃度酒精的俄國純伏特加,豪瑟看著那四散的液體,心中驀地一動。
「老闆,請息怒!他們就算逃出去也走不遠的,立刻派人去追也不晚!」洛昂上前一步說話,幸災樂禍的表情則是擺給豪瑟看的。
好啊!你還敢回來!倒省得我出去收拾你!洛昂一面想著,掩不住成竹在胸的神色。
「快派人去找!就算翻遍整個麥德林也得把他們給揪出來!」戈美茲吼著,點燃腳邊的仿畫,火勢就著伏特加瞬間引燃——「到酒窖!」豪瑟瞪著那些提供燃料的伏特加大喊出來,「兩個酒窖都去搜!
「昨晚和今天早上都去查過,什麼也沒有!」一名手下回答他。
「再去一次!」豪瑟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跟我走!」他領著一群人就要到酒窖去……
經過洛昂身邊,他出其不意地攔住他:「奉勸一句,不是你的,別強求,老天不會總是照顧你的!」
豪瑟陰沉的冰眸一時爆出殺機,他沒有忘記洛昂曾欲染指法柔的舉動,他竟還敢警告他。撥開洛昂阻攔的手,他已經分不清自己處於瘋狂澎湃的情緒,究竟是憤怒、是愛慾、是痛苦、還是恐懼——法柔膽敢拋棄他,拋棄他的真心,一走了之,和在南京的祖父一樣,他們有了家鄉,有了親人,有了歸處,就要拋棄孑然一身的地了嗎?
他絕不允許!
酒窖內室的小木門外突然傳來驚人心魄的敲門急響,正打著盹的雷茨揉了揉眼睛,蓋瑞已彎身探入狹小的內室。
「怎麼了?」法柔一陣心悸。
「我們被發現了!他們已經帶人追來!」蓋瑞一面回答,一面將他們兩人都帶出來。
擁有東方血統的唐和黑人青年比利,正急忙搬開靠牆邊的一個巨大酒架,酒架刷地滑動,一個通道入口出現在眾人眼前。
「謝天謝地。」蓋瑞拭了拭冷汗,「沒想到還有密道,連老天都幫我們!」
拿著古老建築圖樣的比利率先走人密道,雷茨跟著他身後,蓋瑞則催著法柔:「走吧!辛西亞!沒時間了!」
法柔畢竟割捨不掉對豪瑟的牽絆,「我——」
「再晚一步,大家都走不成了!」
蓋瑞一句話點醒她,法柔回頭一望,終於走進密道,蓋瑞也探身進入,墊後的唐則傾翻整個酒架後才急急追上。
遠處一聲巨響驚動了豪瑟和他帶領的人,踢開酒窖入口,一陣濃郁酒香撲鼻而來,豪瑟率先踩過淹至腳踝的酒液,跨越橫阻在前的酒架追人密道。
比利拿著手電筒和圖樣辨認曲折密道裡的正確方向,頭頂上的蜘蛛網和揚起的厚厚塵土國爪密道已封閉許久,法柔跟隨雷茨的背影快建則進,一個腳步也猶豫不得,她已沒有機會回頭。
出了通道,跑在最前面的比利發動預備好的車子,即將跨出通道口的法柔卻在這時敏感地聽見,隱隱約約由那陰暗密道內傳來的聲音:「法柔!……法柔……」
是豪瑟,是他!法柔再也無法移動腳步了,豪瑟真的趕回來了嗎?她所聽見的會不會只是自己製造出的錯覺?
「快上車呀!辛西亞,你還猶豫什麼?」蓋瑞和唐推著。
她上車,駕駛座上的比利用力一踩油門,車子便疾駛出去。
「法柔,你回來!法柔!」豪瑟狂奔追出,卻只見呼嘯而去的車子。
法柔回過頭,夕陽餘暉中是她一直苦苦等待的豪瑟,不是錯覺,真的是他!
「讓我下車,我要下車!」她喊著,拚命喊著,無論身邊的蓋瑞和雷茨說了什麼都聽不進去,她只要豪瑟!多一分一秒也好!她不想和他分開,法柔想到自己先前的愚蠢,竟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遠離最心愛的人而獨自存活,一見到他,所有理智、壓抑、堅強都崩潰,她再也不管那許多的許多,不要和他分開,那太殘忍,太殘忍了!
「豪瑟!……」法柔掙扎著要打開車門,蓋瑞全力阻止她。「冷靜點,辛西亞!冷靜點……」
驀地,一聲凌厲槍聲穿過冷風而來,法柔,蓋瑞,雷茨……大家都征住了,發生什麼事?——只見豪瑟追逐的身軀晃動著,一手按住鮮血淋漓的傷口。步伐仍未停下來。
「法柔,你回來,回來……」
「豪瑟!……」法柔又往車門口衝去,蓋瑞連忙緊緊扣住她。
「不行啊!辛西亞,太危險了!」雷茨也拚命勸阻。
雷米頓MADL.的槍口溫度正熱,洛昂冷酷的眼底躍動著欣賞敵人臨死掙扎的滿足快意。
只要再一槍,優秀、冷靜、俐落無比的第一殺手——豪瑟朗格就要從這世上消失,這是他期待多久的美妙一刻啊!
瞇起眼睛瞄準敵人的心臟,扣下板機的同時,洛昂的嘴角揚起在逆著夕陽的陰影裡不易察覺的痛快微笑。
時間驟然靜止,另一聲淒厲槍聲後,豪瑟終於在淚淚血泊裡頹然倒下,那血腥的一幕從此停格在她悲絕的視線裡,永遠也抹不去,豪瑟的血……
「不,豪瑟!……」法柔痛徹心扉的哭喊在凍結的時空裡迴盪,終至沉寂。
終至沉——默。
第七章
拖著身心俱疲的身子,法柔一步步踏上返家之路。
同樣的夕陽照著住宅區裡整潔寧靜的道路,法柔抬頭看。
看天空,又確認著四周的一切,這街道、樹木、房屋,甚至空氣裡一秭無法形容的薰暖味道,是的,她回來了。
自澳洲搭上被劫班機那日算起,已經過了整整一個多月,這條回家的路走得夠長了,一個多月裡,她如同活過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她終於回到家,卻已是恍——如——隔——世。
這麼熟悉又這麼陌生,徘徊現實與醒不過來的幻覺之間,法柔其實對自己完全沒有把握。
來到自家的灰藍色房子前面,法柔怔怔站在那裡,怯步的遲疑裡帶著太沉重的愧疚與必須重新面對未來的恐懼。
最後是到門口來拿晚報的可柔發現她——「法柔?……」瞪大眼睛,可柔還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真的是法柔嗎?真的是失蹤整整一個多月都沒消息的妹妹法柔嗎?
法柔卻只是如雕像般木然地看著她,沒有每個人預期中激動興奮的情緒,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喊出一聲:「姐……」
手裡拿著的報紙掉落下來,可柔馬上跑進屋裡。
「爸!媽!」她拉高嗓門大喊,「法柔,是法柔回來了!爸!媽!……」
這一晚,柏家上下沉浸在小女兒法柔歷劫歸來的喜悅裡,尤其法柔是在這麼一個毫血徵兆的情況下,自己隻身一人回到家,家人們不免殷殷詢問這一路的來龍去脈,法柔竟一直不開口,人是回來了,一顆心卻不知遺落在哪裡。目光空洞,神容蕭索,敏感的可柔發現妹妹情形不太對勁,連忙示意父母親別再多問。
「法柔剛回來,一定累壞了;」她用了一個再好不過的理由,「讓她好好休息吧!我陪她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