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舞櫻雪
方修月好沒氣地吹吹落在額前的頭髮,他不懷疑平心看人的眼光,也不吝於收留雀兒,只是難得的兩人時光就這麼結束了,他不免覺得失望。
「別這麼小氣嘛。」平心用手肘推推他。
「是是是,我小氣,妳大方。」方修月轉頭對雀兒說:「她說了算,妳就放心地住下來吧。」
「謝謝--」雀兒心中一陣感動,展開雙手抱住他們,在這陌生的祖國裡,他們的溫暖穩住了她飄浮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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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
雀兒活力十足地招呼剛進門的一對情侶,遞水、送菜單,忙得不亦樂乎。
衝回台灣,事先一點計畫都沒有,要不是有他們收留,現在的她可能一個人躲在旅館裡把枕頭當沙包打,要不是能在咖啡館跑腿,有點事情忙,她一定會悶到發慌。總之,她非常滿意目前的狀況。
「阿修,什麼時候想開了?開始請漂亮美眉當服務生了。」坐在櫃檯邊的熟客笑著消遣方修月,他和平心煮咖啡的手藝都是一流的,如果有心經營,生意的規模絕對不只眼前這樣的小店面。
「她不是服務生,是家裡的食客,心姊忙著準備過年,她下來加減幫忙。」方修月邊說邊找錢給客人。
雀兒腳步輕快地過來,「修哥,一杯卡布其諾,一杯拿鐵,還要綜合三明治兩份。」
「妳好,妳精神滿好的嘛,妳叫什麼名字?」熟客笑嘻嘻地攀談。
「我叫雀兒……」
「麻雀的雀。」方修月笑著補上註解,她像只麻雀嘰嘰喳喳的,一個人可抵好幾個人,當然會熱鬧,心姊果然高見。
「才不是呢,我是朱雀的雀,」雀兒朝他擠了擠鼻子。他呀,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所以她一點也不怕他。
「不是同一個字嗎?」
「這是感覺問題。」雀兒舉例說明,「比如說,方修月的修,是老不修的修,聽起來怎麼樣?」
方修月不以為然地聳聳肩,熟客卻忍不住放聲大笑,揉著笑痛的肚子離開了。
才剛關上的門,馬上就被推開,掛在門後的風鈴,隨著新的客人進門再度響起清脆悅耳的聲音。
雀兒忙不迭地轉身,歡迎光臨四個字還沒說出口就凍住了--
涼介?!他怎麼來了?!
一顆早已傷透的心竟因他的出現而狂跳不已,痛下的決心也因為他追來而搖晃不定,心底有那麼一點點帶著酸楚的欣慰,至少他還在乎她。
涼介站到雀兒面前,好沒氣地看著老是做出驚人之舉的丫頭,蹺家就算了,一蹺就蹺到千里之外的台灣。
「你來幹麼?」雀兒用日文問,怦怦跳的心忐忑不安地等著他的回答。
「伯父和嬸嬸要我來帶妳回去,大家都很擔心妳,妳不要再任性了。」
一聽他是領命前來的,最後的一絲絲欣慰瞬間冷卻,她拉下臉,不客氣地指著外面。「你回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能不管,妳沒有必要為了我離家這麼遠。」
「臭美!小姐我高興回台灣住幾天,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大可放心地滾回日本,當你的社長。」
「我不是社長,也沒想過當社長。」看她元氣十足地要著脾氣,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歎息,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該找條繩子,五花大綁地把她綁回日本,只是不知道這個樣子上不上得了飛機。
方修月一句日文也聽不懂,但是看雀兒氣得趕人的樣子,他擔心地靠過去。「他是不是妳的朋友?需要我幫忙?」
「不好意思,這個忙你幫不上。」涼介用字正腔圓的國語回答,有些不快地打量多管閒事的年輕男人。
雀兒怔了一下,差一點忘了涼介會說國語,看他臉色凝重地打量方修月,鬼點子一來,她親熱地挽住方修月的手臂。
「忘了跟你介紹,這是修哥,我的新男友。」
兩個男人全都被嚇到了,錯愕地看著兀自笑得甜美的小妮子。
「知道了就快回去,我在台灣有修哥照顧,用不著你擔心,再見。」
「到台灣才幾天妳就……」涼介氣結,一急就迸出日文,雖然是他提分手的,但是看到她另結新歡,他還是會吃醋、還是會心痛。
「為什麼不能?我們分手了,記得嗎?」雀兒用日文堵了回去,隨即用涼介聽不懂的台語拜託方修月幫忙演一下戲。
演演戲當然可以,只是被平心看見就有得解釋了,方修月緊張地東張西望。
新歡怪異的神情引起涼介的懷疑……
罷了,拆穿又如何?現在不是跟她辯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將她平安帶回家,不要讓她在外面流浪。
他賴定似地坐下,語言頻道切換回國語,「除非妳跟我一起回去,不然我絕不走。」
「哪有人這樣?!」雀兒不敢相信地跳到他面前哇哇大叫。
他淡笑著回應她的驅趕,轉頭對店主人方修月說:「先謝謝你對雀兒的照顧,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我幹麼要指教你?」
「在她跟我回去之前,我就不客氣地住下了。」不管是真是假,他可不放心讓雀兒和這個俊秀的混血兒同住一個屋簷下。
「我什麼時候答應讓你住下來了?」方修月瞠目結舌。
「你別開玩笑了,這裡可不是東京,住下來的話你要怎麼上班?」雀兒用他最重視的工作來趕他走。
「托妳的福,我暫時留職停薪。」涼介雙手一攤,順道撐起下巴,一副悠閒得不得了的樣子。
那天雀兒那麼一鬧,誰將繼承會社的流言像森林大火一樣燒遍公司,未佐子嬸嬸整天進出會社探虛實,幹部們也一直追問伯父這件事,克己那傢伙直接就衝到海外部找他追問究竟,場面愈演愈烈。
他以為自己能夠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事實證明他不能,接下來的日子他一直做錯事,一件接著一件,搞得他心煩意亂、焦頭爛額,最後他接受了伯父的建議,暫時離開是是非非,暫時離開工作,等調適好自己之後再回去,於是他奉命到台灣接雀兒回去。
她害他被冷凍了?!雀兒突然覺得很過意不去。
「怎麼了?」採買年菜的平心回來了,提著大包小包進門,看三個人杵在櫃檯邊對望,納悶地問道。
「心姊,這傢伙剛剛Checkin要房間,妳說該怎麼辦?」方修月哈的一聲,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對不起,我會叫他回去的。」雀兒不好意思地道歉,打算把涼介拖到一旁好好問個清楚。
涼介輕輕推開她的手,誠懇要求另一位店主人。「我是受長輩之托,來帶她回去的,只是她還在鬧脾氣,在這之前,麻煩讓我留下,拜託--」
平心看他眼神清亮有神,表情也相當堅定,看樣子不是隨便說說的,很好,她喜歡,笑著把手中的大包小包塞給他。「幫我拿上樓,我幫你找個房間。」
「謝謝。」涼介喜出望外,提起東西和行李,連忙跟著平心上樓。
「不會吧--」雀兒和方修月錯愕互望。
咖啡館真的變旅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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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一桌豐盛的年夜飯準備好了。
「雀兒,麻煩妳去叫那兩個男生上來吃團圓飯。」
因為樓上的平家已經沒有空房間了,最後涼介被分配到二樓方修月那邊,兩個大男生住在同一樓層也比較方便。
雀兒領了命下樓叫人,一踏進二樓客廳就看見躺在沙發上睡覺的涼介,她趴在沙發椅背上,看著既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他。
感覺……他不一樣了。
棉T、毛衣、休閒褲取代了西裝、領帶、公事包,頭髮不再往後梳,略長的前發只是隨意地塞在耳後,看起來有點痞,也年輕了好幾歲的感覺。除此以外,不再拚命工作的他,好像發條鬆了、人也散了,連大白天也蒙頭大睡。
聽見腳步聲,方修月從房間探出頭來,看見雀兒目不轉睛地偷看睡美男,忍不住掩嘴偷笑。
「修哥,吃年夜飯了。」被逮個正著的雀兒尷尬地臉紅了。
「起床了,吃團圓飯了。」方修月搖醒他被迫收下的室友。
涼介懶洋洋地起身,睡眼惺忪地跟在他們後面上樓。雀兒刻意放慢腳步,到了樓梯轉角,拉住涼介。
「你真的不要緊嗎?你變得好奇怪,該不會是丟了工作,開始自暴自棄了吧?」
「沒事。」他恰然自得地一笑。
離開心更寬,在這邊,他不必裝世故、裝懂事,也不必拚命工作證明自己的能力,更沒有那些煩心的人與事,他就是他,純粹的自己,有股從某種桎梏中解放出來的自由感覺。
「事情因我而起,我去拜託新一伯伯讓你回去工作。」她擔心地說。
「妳願意跟我回去了?」他迷茫的雙眼頓時一亮。
「你知道有一種東西叫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