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芙蓉
皇子的翩翩風采,足以令多少天下女人癡狂,不論文治武功也折服許多人心,她看著他、陪著他,引以為榮。
要說她欣賞他?沒錯,不欣賞就不會寧願惹來殺身之禍,也要跟著他;可要說她喜歡他,這也沒錯,討厭的話,打一開始就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
但這樣的喜歡,是光明正大的傾慕,與那糾纏不捨、擾人繁雜的男女情愛相比起來,還差的太遠,至少,她從不曾想過,希望與大皇子有進一步的關係。
「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所以,晁玄鈺想了又想,做出結論。
也許只是當時情境,委實太惑人;也許不過自己風寒染上身,一時昏頭。
否則,不會就在那時一切失控。
「可是,不論原因為何,這事……都不可以!」她猛地掀開棉被。
她若對大皇子有任何不純粹的忠誠,假藉隨侍的機會引誘他,豈不跟尋常無聊女人一般?果真如此,她就沒資格再追隨他。
她的自尊與驕傲,不允許自己如此卑鄙和沉溺私情。不想讓自己一番雄心壯志淪為笑話,也不想讓現狀被破壞而必須離開他……欸?
她……不想離開他?自床上立身坐起,晁玄鈺拍了拍自己臉頰,搖晃著腦袋,衝到桌前,倒了杯水就往自己臉上潑去。
「我一定是想太多,淨往牛角尖鑽,才會想到些有的沒的。」藉著冰涼水意洗淨神智,她拚命遏止自己不該胡思亂想。
犯了一次錯,就不該再犯第二次。
她不能想吻大皇子,即使皇子溫柔而堅決的的吻,叫她體驗了前所未見的刺激與炫目迷情,即使皇子也想吻她……
「對呀!為什麼殿下也——」想吻她?重捶了下桌面,她才發現不對勁。
平日她總習慣不時反省自身行為是否失當、是否合宜,卻忘了思索大皇子不尋常舉動的背後用意和即將帶來的危險。
「難道他……」臉色「唰」的一下變為慘白。「難道皇子看穿了什麼?」
「玄鈺,玄鈺,你好些了嗎?」似乎忍俊不止的呼喚聲由遠而近,打斷了晁玄鈺漫天亂竄的思緒。
「爹?怎麼了?」她甩頭決定暫時拋下惱人之事,走上前打開房門,毫不避諱地將爹迎入房內。他們父女倆,早當成一般父子相處說話。
再說,她房內清一色兵書武器擺設,也實在沒什麼好忌諱讓別人瞧的。
「你可知我今天上朝時,聽到什麼有趣的流言?你沒來都不知道,真是笑死人了。」
晁書霖只覺流言荒唐可笑。「大伙都在傳,皇於是否染上了斷袖之癖?」
「啊?」晁玄鈺一臉驚愕。
「據說……啊,對了,司馬中丞偷偷告訴爹的時候,還千交代萬交代,不能隨便說出去啊。」這幾年如願在朝廷打滾,也讓晁書霖和高官們混熟了。
「據說上個月,皇子與一群侍衛在書房開了通宵狂宴;又說十天前,皇子在觀賞晨課操練的時候,偷偷把士兵帶到草堆中……嘖嘖嘖,火辣刺激的過程得要說上三天三夜才說的完。怎麼,你跟在皇子身邊,有無什麼異狀?」
「欸?我都不知道有這些事‾—」猛然住口,晁玄鈺腦中浮出了某些相似的場景。呃,該不會是……晁玄鈺忽然有些頭疼。
腦中轉了幾轉,她大概知道這兩件傳聞如何而來,大概與她脫不了干係。
是的,這就是謠言的威力,尤其是遇到讓大伙有興趣的話題;要是謠言再傳個十天,恐怕連大皇子的兒子都能立刻生出一窩。
「是啊是啊,我就說,皇子怎麼可能如此與眾不同?這世上他想要哪個美人辦不到,偏偏對男人情有獨鍾?」
話是這麼說,不過看晁書霖難掩失望神色離去,可能他本來還想從女兒口中探到什麼更驚人的情報,好拿去朝中貢獻交流。
「但是……」晁玄鈺咬唇,幾番欲言又止。謠言並非空穴來風。至少,那天,大皇子是真的想對晁玄鈺做什麼。
這麼一想就極為合理了。她自信這三年來的偽裝極臻完美,按理是不該讓人識破她的女兒身;要看穿也早該看穿。
但,若是皇子的喜好非比尋常……
所以,該不會是那天她脫下盔甲之後,大皇子看上了她那副喬裝後的男子模樣嗎?她忽然全身起了冷顫,覺得頭又發昏;也許她該回床上去躺一躺。
若真是這樣,她該怎麼辦?皇子似乎對「男人」的她有意?
「不不,我親眼所見,皇子是那麼的坦蕩磊落,不可能——」辯駁的話語倏忽哽咽喉中。不可能的事不都已擺在她眼前?
「所以,那一定是個夢,是我病糊塗,無端作了白日夢。」為了繼續維持自己的平靜生活,她決定裝傻下去,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那天必須只是夢。
她要相信大皇子的為人,謠言不可盡信……不然以後如何面對他?
晁玄鈺不在這幾日,李朔完全變了。
有時極為浮躁,動輒發怒;有時對著庭院發呆,若有所思;更有甚者,總是盯著侍衛們目不轉睛。
三更此時,他僅僅披著單衣,無畏涼風拂身,不顧是否合宜,就坐在長廊台階上,支手撐顎,有些懶洋洋的看著偌大庭院,好一會兒不曾開口。
「皇子,夜寒露重,小心別著涼。」披風輕輕落在李朔肩上,李朔才回頭,見到宇文輝那瞬間,只是直勾勾的瞧著他不放。
平日,都是晁玄鈺跟在李朔身邊,有時他忙於國事廢寢忘食,也是晁玄鈺甘冒觸怒他的危險,直言勸諫要他休息。
晁玄鈺的率真,晁玄鈺的忠誠,都是讓他放心的將之視為得力心腹的原因。
換成了別人,還真叫李朔不習慣。
是啊,曾幾何時,他已經習慣在他身邊伺候的人,就非得是晁玄鈺不可。其他人,就連披風選的顏色都讓他覺得礙眼。
「宇文輝,你能一眼就分清楚男人與女人的不同嗎?」
李朔莫名其妙的注視,沒頭沒腦的開口,早讓禁軍副統領嚇出一身冷汗。
他得冷靜,今天晁統領不在宮中,再怎麼樣,他不會衰到又惹皇子生氣。
「卑職雖愚昧,這點還知道。男人英武強壯,女人纖弱堪憐。」
李朔回過頭,有些自嘲的看著庭院。「恐怕天下人都這麼簡單認定。」所以,才讓晁玄鈺矇混了三年。
晁玄鈺病假請了好些天,總不會以為是身份曝光,而被嚇跑不回來了吧?到此時,他才驀然驚醒,倘若追究下去,也許只會逼走晁玄鈺而已。
「其實本宮不是這麼在乎的,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關係?」他想要的,只是晁玄鈺的一份坦白。如果她肯坦白,要脫罪,他可以為她找上無數個理由。
但,她不肯招認,這件事讓他怎麼也不能輕易諒解。
「呃,大皇子,大皇子莫非正在說……晁統領?」以衣袖擦著汗涔涔的額際,宇文輝有種快要倒大楣的預感。
看來,大皇子果然喜歡晁統領,喜歡到就算晁統領是男人,也欣然接受。
對了,自己不就撞見了兩次嗎?啊,他怎麼會笨到提起這個禁忌的話題?
「喔?你看得出來?本宮倒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李朔挑了挑眉,眼中燒起不明火焰。怎麼,難道別人也知道晁玄鈺的秘密?
瞇起眼,李朔重新打量起宇文輝。
宇文輝雖已成婚,可仍是一條年青俊秀的漢子,與晁玄鈺同袍共事三年,論起與晁玄鈺私交,也許不比李朔與晁玄錳的關係淺。
不知怎的,他胸口燒起無名火。宇文輝為何察覺晁玄鈺的事後還替她守密?晁玄鈺就肯讓宇文輝識破,而不肯讓他知道?這是什麼差別待遇?
「宇文輝!你何時發現的?」字字尖銳,殺氣重重,掩藏不住。
「呃……發現?」宇文輝不由自主讓李朔的冶冽氣勢,給逼退了七步。「不就是……我親眼看到的嗎?」
皇子真是貴人多忘事,總不成以為他與左相國真沒瞧見皇子在做什麼?
可不是嗎?若非一再撞壞皇子與統領的好事,他哪會老是受罰?
「親眼看到?」李朔惡狠狠的立身踏前;他手中若持劍,恐怕早巳連劈八劍,將這令人妒嫉的傢伙給砍裂,他幾乎吼著。「誰——准你看的?」
莫非晁玄鈺與宇文輝之間已親密如斯——不,他不答應!
「沒人准、沒人准,都是屬下太衝動,不小心撞見,絕非存心冒犯,還請皇子饒了卑職小命!」說著,「咯」的一聲,宇文輝雙膝早已落地,苦苦哀求。
「你——可瞧清楚了?」李朔雖驚覺自己失態,急忙斂下怒氣,可仍是魄力十足。一聽宇文輝只是不小心,那還可以饒恕。
但晁玄鈺的清白,可不容人隨意污蔑,現在他該怎麼處置宇文輝呢?
「不清楚、不清楚,屬下向來眼花耳背,頭腦又差,早上的事晚上就忘了,皇子您大人大量,屬下絕不再犯,還請皇子饒恕屬下糊塗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