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唐絹
「嗨！」他朝她揮揮手。「我們可能要快一點，預約的時間是六點四十分，現在只剩下二十分鐘了。」
今天他們約好要去一家頗富盛名的日式燒烤店。老闆堅持只用最新鮮最高級的肉品，再加上特調的美味醬汁，和不會讓衣服沾染煙味的特殊排煙系統，不事先預定根本無緣擁有這等頂級享受。
樓錚趕緊跨入車內。她舒服地癱在軟硬適中的高級皮椅上，忙碌了一整天，和他享用美食的這短短幾個小時，可能是她近來最放鬆的時刻。
「對了，我媽說很想念妳，要我約妳明天晚上到家裡吃飯。」他一邊注意前方的路況，一邊分神問她。「要是妳沒空的話，我現在就打電話告訴她別忙了。」
又來了！她收起所有好心情，瞠大美目瞪他。「你為什麼老是要用這種方式說話？」
「哪種方式？」沒想到她這麼精。他挑挑眉，故作不解地問。
她也學他挑了挑眉。「就是故意『以退為進』啊！我有空就會說有空，沒空的話也絕對不會跟你客氣，你大可以不必這樣耍心機！」
他因為她的「老實不客氣」而笑了，正正經經地再次問她。「那麼，請問樓家大小姐，您明天晚上願意賞光蒞臨寒舍嗎？」
他那裝模作樣的說話方式逗得她噗哧一笑。「我有空，也一定會去，晚些我再自己打電話跟伯母說。」
跟他相處久了，她覺得歐陽鍌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伴，他總是配合她的胃口與喜好，也總是能輕易逗她開心──雖然，有時候他也會開些惡質的玩笑。
「聽說，妳很喜歡相聲表演？」他用隨口提起的語氣道。
「是呀！」她轉頭狐疑地問：「你怎麼知道？」她記得自己沒告訴過他啊！
他熟練地將車停妥，示意她下車。
「上次回家一趟，遇見妳媽，她告訴我的。」他言簡意賅。
事實上，那一天他才起了個頭，熱情過頭的樓母就幾乎把她大大小小的秘密全部抖了出來。
樓錚不可置信地低聲嘟囔。「我媽幹嘛告訴你這些啊？！」
儘管她和他現在確實是不錯的朋友，但依照她對母親的瞭解，這下他肯定連她哪一年還在尿床等等丟臉的事情，也全知道了！
兩人踏入店內，讓服務生帶到預約的座位上，點好餐後，歐陽鍌才繼續剛剛的話題。
「我有兩張相聲大師最後演出的票，時間是下禮拜一七點，妳去不去？」他笑容滿面，有把握她絕對會答應。
經過這一個月來的密切接觸，他發現樓錚其實很容易滿足。只要拿她喜歡的事物來當誘餌，她通常都會高高興興地赴約。
「當然要去！」她的雙眼興奮得閃出光芒。「你怎麼拿得到票？那場表演的票早在兩個月以前就銷售一空了啊？」
他但笑不語，只丟了幾片烤熟的肉片給她，存心吊她胃口。
「不說喔？小氣！」她嘴裡埋怨歸埋怨，不過能去觀賞一票難求的表演，仍是讓她心情愉悅。
她一臉幸福地吃光他烤得恰到好處的鮮甜肉片，還毫不客氣地點菜。
「這是什麼？牛舌？烤這個給我吃！」她指著盤子上玫瑰色的牛舌。
歐陽鍌寵溺地夾起樓家大小姐指定的菜色，認命接下大廚的任務。
看來她是真的對自己一點興趣都沒有吧？在他交往過的女友中，沒有一個像她這樣坦率自然，敢在他的面前大啖美食，一點都不擔心什麼破壞形象的問題……
這讓他的男性自尊有些受損呢！他淡淡地笑了笑。
樓錚嚼著汁多味美的烤肉片，突然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啊！是了，每次都是他在配合自己的喜好，出去吃飯，挑的也幾乎是她感興趣的日式料理，從來都不是他喜歡的歐式餐廳。
這樣好像有點不太公平吧？她良心發現，決定盡一盡好朋友的義務。
「你不要忙了，現在換我烤給你吃。」她一把搶過打從開始便被他掌控在手裡的烤肉夾。
「怎麼了？」他饒富興味地盯著她異常的舉動。
「我也要拷問你。」主導權掌握在自己手上了，她有些興奮起來。「我問的問題，你都要給我老實回答！」
小妮子突然對他感興趣了？歐陽鍌從善如流地扮演被拷問的角色。
「那片肉快要烤焦了。」他笑咪咪地看她努力和薄薄的肉片奮戰。「妳想知道什麼？」
「呃？噢。」她趕緊做搶救，同時也沒有忘記提出問題。「我想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休閒活動，還有專長之類的。」這樣，她才能根據他的嗜好，安排一些能讓他放鬆享受的節目。
老實說，有他陪在身邊的感覺真的很好。他總是體貼她的需求，也願意耐心傾聽她的牢騷。跟他在一起，她漸漸可以完全放鬆，卸下工作上的壓力，盡情享受美食美景。
但是，每次都是自己毫不費力地接受他的付出，她好像對他一點幫助也沒有，這讓她有點心虛──彼此互相扶持，才能算得上是好朋友嘛！
「專長？」歐陽鍌沉吟了會兒。「大概是……賺錢吧！」
賺錢？！樓錚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去。
「好俗氣！」她嘲笑他，知道他不會在意。
他聳聳肩，吃下一片她親手烤的沙朗牛肉。
「還有呢？對了！你喜歡看什麼樣的書？」她不死心地追問，有點害怕他會回答自己，他喜歡「能幫助賺錢的書」，那就太恐怖了！
「推理小說吧！我家裡搜集了好幾套有名的推理小說。」他很自然地從她手中取走烤肉夾，繼續進行為她服務的工作。
樓錚沒有發覺，逕自喃喃地評論。「果然非常符合你的狐狸性格……」
興趣……則是馴服一隻名叫「樓錚」的小野貓！他在心裡暗暗加上一句。
她真的很像一隻富有野性的小母貓，一開始對自己充滿了戒心，只要他稍不注意，表現得過於急切，便會讓她豎起所有防備，退得更遠。
他必須發揮前所未有的耐心，一點一點地靠近她。因為一旦她漸漸信賴自己，對自己敞開心防，那股強烈的成就感卻也是加倍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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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後，他們驅車前往淡水的漁人碼頭──
夜晚的漁人碼頭比白天更加熱鬧，不但燈火通明，還有許多情侶親暱地坐在露天咖啡座、棧道上談情說愛。
他們走在河堤棧道上，吹著迎面而來的涼風，雖然沒有人說話，但是氣氛卻很輕鬆自在。
「我累了，找個地方坐一下吧！」走了一會兒，樓錚便喊累。
於是，他們到便利商店買了飲料，也學大部分的遊客，坐在棧道上欣賞情人橋璀璨輝煌的燈光。
「對了，妳上次說很想念甜甜的日式煎蛋？」他忽然提起。
「是呀，台灣這裡做的日式煎蛋大部分都是鹹的，只能沾醬油吃，沒有我想要的那種口味。」
說到這個，她就失望得不得了，跑遍了台北所有知名的日本料理店，卻怎麼也找不到符合她要求的日式煎蛋。
「下次，我帶妳去一家會做那種日式煎蛋的店。」他的語氣稀鬆平常得像在談論天氣。
事實上，那一次聽樓錚抱怨後，一方面他對那種口味的煎蛋也有些感到好奇，不過絕大部分當然是為了討佳人歡心，他透過種種關係，終於找到能滿足她特殊需求的料理店。
「真的假的？你找到了啊？」她好意外，自己明明問了好久都問不到的！「我一定要去吃吃看！你什麼時候有空？」
她的眼睛因為期待興奮，而閃動著燦燦的光芒，看起來真是可愛極了！
「大概下個月吧！這陣子我會比較忙，沒有時間跟妳吃飯。」雖然有些不忍心，但他仍是得讓她失望一下下。
最近有一個新的歐洲仕女服飾即將與他們簽訂代理權，但是對方卻要求多多，十分難搞，他早就做好隨時飛往歐洲，親自坐鎮的心理準備了。
樓錚忍不住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差點忘了，你可是擁有好幾間百貨公司的大老闆呢！」她扯起一抹感激的微笑。「先謝謝你啦！你一定花了不少時間，畢竟，我可是幾乎快把整個台北翻過一遍了呢！」
相較於之前的張滿警戒，她現在總算能發自內心地對他展露笑顏，也十分享受兩人之間這種沒有負擔的相處方式。
望見她美麗的笑靨，歐陽鍌情不自禁地跟著牽動嘴角。
「真要感謝我的話……」他驀地一本正經地說道：「那就手牽手陪我走一趟情人橋好了。」
樓錚的反應可不含糊，她馬上拍開他伸過來的鹹豬手。
「你不要太過分喔！本姑娘的小手豈能讓你隨便亂碰！」她起身，瀟灑地拍了拍褲子上的沙塵。「陪你走情人橋，准！牽手就想都別想──走吧！」
歐陽鍌忍住笑。「妳沒有誠意。」他淡淡地提出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