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唐絹
「八字都還看不到一撇呢！」樓錚白她一眼。「敢消遣我？我都還沒跟妳們算那次背叛我的帳哩！」
「嘿嘿嘿，您老人家慢慢想，不急不急啊！」惠萍見苗頭不對，連忙開溜。
樓錚歎了口氣，正要下定決心打給歐陽鍌時，手機卻早一步大響起來，她一時間沒有心理準備，差點把它摔到地上去。
定睛瞥了眼來電顯示，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聽。「幹嘛？」
饒是已經說服自己，從今以後要對他「好一點」，然而這些年來針鋒相對的習慣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改過來的……
幸好他像是一點也不在意她稍嫌惡劣的態度。「上次沒有達成任務，實在有點遺憾，要不要再給我一次機會？」他以沉穩而有磁性的嗓音開她玩笑。「這回妳要把我綁架到任何地方，我都不會有怨言。」
樓錚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在為她找機會呢！還真體貼。
「我欠你一個人情，今天晚上六點半，在武藏坊見。」她俐落明快地說道。
那是一間純日式的料理亭，開業已經有好幾十年，裡頭的老師傅和歐陽及樓家都十分熟稔，幾乎是看著他們長大的。
「要去看方伯伯？」歐陽鍌微笑。「那就這麼說定了，待會見。」
「待會見。」她愉快地切斷通話，一轉身，卻對上兩雙不滿意的眸子。「妳們幹嘛這樣看著我？」她有如丈二金剛般摸不著頭緒。
「沒有感情！」惠萍首先發難。
「像在跟哥兒們講話！」小雅也撇撇嘴，發表更深入的見解。
樓錚受不了地拍拍額頭。「妳們還在玩啊？我跟他本來就說好從朋友做起，是妳們自己想太多。」
聞言，惠萍和小雅迅速交換了一下視線。
「一個半月。」惠萍很快地推斷。
「一個月。」小雅非常堅持。
樓錚瞇起美麗的大眼睛。「我懷疑妳們兩個被外星人附身，說的話我沒半句聽得懂，需不需要解剖檢查一下？」
噢喔，老闆惱羞成怒了。一搭一唱的兩人連忙聯手將她推出工作室。
「距離六點半隻剩下半小時，這段期間最容易塞車，錚姊，妳要好好把握時間啊！」
「是呀，玩得盡興點啊！」
拿這對活寶沒轍，樓錚歎了口氣，乘著電梯到地下停車場，駛出自己的進口小車開往約定的地點。
六點三十分，她準時抵達「武藏坊」，歐陽鍌因為辦公大廈距離較近，早已坐在包廂內等候。
武藏坊的環境與裝潢皆十分雅致，坊外四周植滿孟宗竹，走入這片竹林缺口，則有以白色鵝卵石鋪成的步道通往各個包廂。
坊內的老師傅年逾七十，卻依然健朗。他神采奕奕地和兩人敘了一會兒舊，便回到廚房去大展身手了。
老師傅一走，包廂內又回復過去的沉默無語。
呃……好尷尬的局面啊！樓錚在心中暗忖，既然要把他當成好朋友，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坦率一點，向他道謝……
她清清嗓子，帶著真誠的微笑道：「上次多謝你費心照顧我，害你嚇了一跳，真是對不起，這頓就讓我作東吧！」
歐陽鍌抬起眼，不著痕跡地打量她，訝異她對自己不再充滿防備了。
「那麼，托妳的福，我才能來探望方伯伯。」他揚起一貫的儒雅笑容。
「是呀，好久沒來，方伯伯老了好多……」她低低歎了口氣。
「還記得上一次我們兩家人一起過來，是為妳要出國留學餞行。」他突然回憶起往事。
樓錚點點頭。那次聚會，因為想到從此不必再見到那只可惡的臭狐狸了，她一高興起來，便對他特別溫柔，那時看在雙方家長眼裡非常開心，卻把他嚇得不輕，以為她有什麼目的呢！
「那個時候妳對我異常體貼，還從頭到尾露出很可愛的笑臉，我第一次看到妳笑得那麼開心，原因卻是妳要離開了。」他壞心地調侃她。
「你的杯子空了，要不要添茶水啦？」樓錚困窘地睨他一眼，企圖轉移話題，惹來他更加猖狂的大笑。
她訕訕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窘境，心中不無感慨。
一個月以前，要他們這樣和和氣氣地互相調侃，簡直比登天還難！或許是他們太倔強，也太相像了，對於討厭的人種絕不會假以辭色，也就斷絕了他們交往的所有可能。
吃完以當季新鮮食材特製的精緻美食，他們一前一後慢步走在圓石小步道上，欣賞庭院內假山流水的高雅佈景。
樓錚呆呆地盯著歐陽鍌偉岸寬闊的背部出神。以往跟他固定約會的時候，總覺得度日如年，但今天這兩個小時卻過得好快。真詭異！
「那麼星期六晚上，我去接妳。」走至門口，歐陽鍌突然停下，轉過身來。
歐陽伯父非常喜愛自己未來的媳婦，因此再三交代他，一定要邀請樓錚到家裡去吃飯。
觸及他帶點戲謔的眸子，她才發現自己竟然看著他的背影看到出神了！
「啥？噢、好──」她慌亂地撇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
啊呀！真丟臉，被發現她在偷看他了！等會兒他不知道又會怎樣壞心地嘲笑自己了……
她力持冷靜，快步經過歐陽鍌身邊，想盡早鑽進心愛的小車裡逃避，手卻猛地被他扯住。
他彎起嘴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傾身，在她的頰上親了一記。
樓錚慢半拍地摀著自己被偷襲的右頰，羞惱地朝他大吼。「歐陽鍌！」
這傢伙，果然不能對他掉以輕心！一旦她稍微卸下心防，他馬上就得寸進尺，拿花花公子那一套來對付她──
「怎麼啦？表情那麼恐怖。」他放開她，笑看她火冒三丈的模樣。
她氣呼呼地瞪著他，冷下聲嚴厲地警告。「下次，你再對我動手動腳，我就要你好看！」
她一定得申明立場，讓這只花心狐狸知道，她可也是一路看著他傷透無數少女心，妄想用相同的招數來拐她，還早得很呢！
只是她不得不承認，歐陽鍌的確極有魅力，也難怪從小到大有那麼多無知少女前仆後繼，只想獲得他的青睞。
因為……就連一向自傲絕不受到他濃厚費洛蒙影響的自己，也差點掉進他的陷阱裡……
「什麼動手動腳？難不成妳是說我剛剛親妳臉頰的事？」他連恍然大悟的表情都是優雅的。「那在國外是一種禮貌──」
「少跟我來這套，我又不是好騙的小女生！」她忿忿地打斷他。「我警告你，我可不想當你那些紅粉知己其中之一，少對我亂放電！」
都是他那雙眸子太迷人，才會害自己一時失去防備，被他佔了便宜──
「我知道了。」歐陽鍌依舊是好聲好氣地，眼底卻閃過一道詭光。「那麼，請問要親在哪裡，才不會讓妳覺得是『動手動腳』？」
「當然是──當然是哪裡都不准親啦！」剎那間，她發現自己居然認真地考慮起來了！
這隻狐狸真的很賊！又用這種誘導式的問法蒙騙她，幸虧她反應夠快，才沒有上當。
樓錚惡狠狠地斜眼睨他。「總之，是你說要當朋友的，普通朋友會這樣親來親去的嗎？」
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是在無理取鬧，反正他們注定在明年五月結婚，歐陽鍌所需要的，不過是「樓家女婿」這身份背後所帶來的豐厚利益，他大可以不必理會她的任性。
但是，她就是不屑成為那些隨隨便便拜倒在他西裝褲下，任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
歐陽鍌故作勉為其難地退而求其次。「那麼，臨別前給我一個擁抱，這總可以吧？」
她瞪他。「你不要太過分了！」
她那咬牙切齒的表情取悅了他，令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樓錚氣得拋下他，逕自轉身走向停車場。
真是個任性的公主呀！美麗的花朵果然都帶著刺，想要納為己有，可得花費一番心力，一步一步慢慢來。望著遠去的窈窕背影，他暗忖道。
如果打著「普通朋友」的名義，才能讓她感到安心的話，那就由她去說吧！只不過，他也會一步步地，誘惑她走入自己的陷阱之中……
凡是他想要的，從來沒有弄不上手的。她，當然不會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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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間一到，樓錚便開始收拾東西，邊輕快地哼著歌曲，看來心情很好。
這一個月來，每隔一段時間，歐陽鍌就會約她一起南征北討，進攻各地美食。
除了最愛的設計工作，樓錚的嗜好之一便是吃遍所有好吃的東西。但是離開台灣有些時日，很多地方都變得和以前大不相同，而歐陽鍌又總是知道許多知名的、不知名的美食，因此只要他打電話邀約，她多半沒有拒絕的理由。
日子一久，連她打聽到什麼不錯的餐廳或景點，也直覺地想找他陪自己去──
出了電梯，便看見他斜倚在車門旁等她，那雙修長筆挺的腿羨煞不少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