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湛瀘破國

第20頁 文 / 湛露

    「王爺必然是明瞭這一切,所以才選在此時讓您理政。您看,王爺將吏戶禮工兵五司的最終決策權都交給了您,東都、皇城的軍政大權也由您掌握,王爺甚至還讓您多注意農事。這一切,不是為您登基做準備,是什麼?」

    東野雪越聽臉色越變,由青變紅,由紅變白;心神散亂的一瞬,「匡啷」一聲將茶杯掉在桌上,茶水灑濺在桌面及衣服上,浸濕了不少公文。

    但東野雪根本顧不得它們,她的心都被長孫平一席話所帶來的震撼給佔滿了。

    是這樣嗎?會是這樣嗎?東野蘭,那個從小她就依賴著、信任著的男人,有一天,要把這份依賴和信任連同這個國家全都還給她?!

    為什麼?為什麼他從不問她,就自作主張的決定了一切?他以為,把國家給她就能彌補她在感情上所受的傷害?難道他不知道,就算把整個東野部給了她,他們之間還是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扯不斷,也躲不開。

    他這樣做,是否還有別的意義?

    只恨東野蘭不在身邊,無法追問。只恨她沒有早一刻窺透他的心思,任他擺佈。

    咬緊牙關,她決意做給他看!不是為了遂他的心意,而是不想再在他面前示弱。要讓他看清楚,她是否有這個能力治理國家。

    「攝政王此行說要多久?」東野蘭臨行前她沒去送,連歸期都不曾問過。

    長孫平答,「王爺說大約要一個月左右。」

    好,就一個月,一個月之後給他看一個屬於她的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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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東野雪的勤政讓所有人都嚇掉了下巴,她早上五更天就到兵事司處理各種政務,午後又到校場練兵,日落時分才離開,晚上還在兵事司召集幾位親信大臣議政。

    她以行動讓之前那些懷疑她能力,暗地埋怨東野蘭偏心的皇族們都閉上了嘴巴。

    而東野蘭自從出海,一路東巡,很少有書信回宮。若有,也只是簡單的幾句公文,說明行程,路線,此後安排,如此而已。大約十三天後,他登上了絕龍島,在送回東都的信上說--

    絕龍島為人間絕境,生平罕見。吾醉心國事多年,身體日衰,意借此休養,少則十日,多則月餘。東都諸事偏勞雪公主決斷,於我勿擾。

    這封信被送到東野雪的手中時,她對著它沉思了許久。

    這信的內容乍看之下合情合理,但處處不是東野蘭慣有的口吻。藉巡海之便在島上休養身體,還將這邊的事情一古腦兒的推給她,更用「於我勿擾」四個冷漠字眼結尾,儼然是一副受冷落的臣子,賭氣甩手不幹的態度。這怎麼還會是那個愛國愛到對別人絕情絕義的東野蘭?

    「長孫大人,攝政王出海是否還有別的事情?」東野雪先詢問長孫平。這些日子以來,仰仗了他的幫助,她對他的態度也由原來的冷漠轉變了許多,很多事情都要先聽取他的意見。

    長孫平接過信看了半天,也皺眉道:「不曾聽王爺還有別的事情啊,不過這信上的口氣還真是古怪。」

    果然,連長孫平這個外人都看出些端倪,那信的背後必然還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東野雪回身問兵事司的尚書,「絕龍島距離這裡有多遠?」

    兵事司尚書按著地圖計算了一番,回答,「大約八百浬。」

    東野雪放下手中的書簡,決定道:「叫水軍都督給我備一條快船,明天我要出海。」

    屋中的幾位尚書不禁愣住,同時問道:「公主要去哪裡?」

    東野雪從齒間硬生生的擠出三個字,「絕龍島。」

    眾人臉色一變,有人立刻勸道:「公主,不可以啊,王爺已經離開東都,若您也要走,這東都不就無人坐鎮了?」

    又有人道:「是啊,如果公主有事要問王爺,派人送信去不就可以了?何勞您親自往返。」

    東野雪煩躁的擺手,「你們不懂。」她心頭隱隱有種直覺,若她再不去找他,必然要出大事。

    「報--」長長的拖音打破了這一刻膠著的沉寂,似乎預示著某種未知且令人心悸的恐慌。

    東野雪抬起頭,緊張的望向門外。

    跑進來的士兵手中握著三份呈報,高高舉過頭頂,大聲道:「前方緊急戰報!西涼、南黎和赤多族都各派使者至我國國界遞上戰書,三國海軍已在東野國界上集結!」

    什麼?!

    在座全場皆驚。要開戰了?而且這一次面臨的還是東野建國以來曠世絕倫的大戰。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這兩國一族會像聯合好似的一起向東野宣戰?

    東野雪接過幾封戰書,匆匆瞥了一眼。各國求戰的原因都不一樣,西涼是打著為水失蹤的水玲瓏公主報仇的旗號,赤多則是揚言要東野必須交出北陵亡國逃犯,否則絕不撤兵,而南黎的理由更是冠冕堂皇,說是不能再讓海外百姓遭到東野的凌虐,以致生靈塗炭。但無論原因怎樣千奇百怪,最終結果只有一個字--戰!

    東野雪冷笑著將信拍到書案上,說道:「東野從沒怕過任何敵人。他們來得正好,若能一舉滅了這兩國一族,也省了多年後的麻煩。」

    天性好戰的東野人都情緒亢奮,躍躍欲試,幾位將領紛紛請戰,要做先鋒。

    東野雪正在沉思如何調兵遣將,好一口吞下這三個心腹大患時,那名送信的小兵舉手示意有話要說。

    東野雪看著他,「你要說什麼?」

    小兵伏地回答,「屬下來前,上司孫廷武將軍托矚下帶話給公主。他說,此次三方出兵,皆只派海軍,所走路線也是沿東野國界而行,或許是要同我方海戰。但軍力部署看似合圍,又非合圍之勢,一路上只向東行,似乎另有所圖。問公主能否猜到他們的真正用意?」

    海軍?向東行?

    東野雪心頭猛然一驚火速的衝到東野地圖之前,揚起臉在東向找到地圖上那高高的一點,正是令她寢食難安、朝思暮想的--絕龍島!

    原來她的不詳預感竟然成真,敵人圖謀的並非東野國土,而是東野的絕世之寶,號稱海外第一臣,讓她愛恨交織的--東野蘭!

    第九章上窮碧落

    絕龍島上,東野蘭一身雪衣,慵懶的靠在躺椅上,雙目靜靜的望著前方。在面前不遠處,生長著一朵赤紅如血,含苞待放的鮮花。這就是他來到絕龍島上的原因--血龍花。

    四十年一開的血龍花,沒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真的可以等到。

    他凝望著那朵花,像是凝望著摯愛的人,眸光幽遠而執著,苦苦追隨。

    利刃在旁等候良久,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攪,直到東野蘭先開口--

    「利刃,有什麼事?」

    利刃上前,遞過一張字條。「東都飛鴿傳書,說西涼、南黎和赤多族的大軍距離絕龍島已經快兩百浬了,公主要您務必盡快出島。」

    東野蘭淡淡一笑,「現在就算是天塌了,我也不會離開的。」將那張宇條看了一遍,問道:「東野的先鋒是誰?」

    「聽說是風離將軍。」

    他點點頭,「風離將軍作戰多年,深知這幾方敵軍的一貫秉性。以他為先鋒或許能在第一戰上就對敵人形成致命的打擊。這樣調兵是正確的。」

    利刃繼續說道:「公主還留在東都,不過已經調集十萬大軍正日夜兼程趕往這裡。」

    「東都需要她坐鎮。這些日子以來,她應該成熟不少了。」東野蘭勾動唇角,優雅的輕笑,「沒想到我一條殘命竟引得兩國一族傾巢而出。就算我死在絕龍島上,也不枉此生。」

    他手上握著一根樹枝,在地上反反覆覆輕劃著幾個字--絕龍島,絕龍島,絕龍島,絕、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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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刻,東野雪正在對這一戰做著最後的部署。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一定要確保攝政王的平安!」這是她所有部署的前提。在發現敵方的目標是東野蘭的時候,她就像被點燃的火山,熊熊燃燒起來。每一步,每一次進攻的策劃都絕不留情。

    整個東野大罩全被調動起來,十萬趕往絕龍島,十萬留守東野,另有五萬各分成三組分別趕往西涼、南黎和正被赤多族佔領的北陵,這最後的五萬人被東野雪視作扭轉此戰的關鍵。因為這五萬人毋需和敵方三家正面衝突,只要小範圍的騷擾就可以讓敵人捉襟見肘,不得不想辦法返身回救,同時還能將自身的損害降至最低。

    所有部署都已完成後,各個部將領命而去。

    深夜,東野雪走到海港邊,看到四下通明的燈火,和正為戰事上下忙碌的將士們。她沒有靠近,只是遠遠的站在海邊,在黑夜中遙望著東方天海相交的一線。

    隔著八浬海域,從這裡根本看不到絕龍島,但她卻彷彿可以看到東野蘭那蒼白消瘦的臉,和唇邊那溫雅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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