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湛露
又出事了,一晚上連續的風波簡直讓人疲於奔命。
「是那群赤多人又鬧事了?」
「不,不是,是、是西涼……」小傳令兵連喘了好幾口氣才把話說完,「西涼送親的花船在東野兩百浬外的海域上遭到海嘯,船翻了,西涼公主水玲瓏目前下落不明。」
東野雪雙眸乍然一亮,「當真?」
「是,是,屬下正要稟告王爺。」
她鬆了手,那人踉蹌著跑進屋子。
很快,屋中傳來東野蘭的聲音,「叫雪公主來。」
「我就在這裡。」東野雪斜跨一步站在門裡,凝視著他。即使他不叫她,她也有話要問清楚。
東野蘭的神情異常凝重,望著她的雙眸中帶著迷離的困惑,他憂慮的猜測、揣摩著,然後才說:「西涼公主在海上出事,妳可知道?」
「剛剛聽說。」
他停頓一下,直接問:「是不是妳做的?」
東野雪一怔,看著他,忽然縱聲狂笑起來,「你竟然懷疑我?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她一甩長髮,咬著唇角,「好,那我也有話問你。上次襲擊你的那群蒙面人,是不是你派來的?」
東野蘭沉默許久,直視著她冷冽的眸光,而後眼瞼微垂。
「是我。」
她身子一晃,慘笑的神情讓蕭氏兄妹都不忍卒睹。
她顫抖著指尖,不敢信親耳所聞,憤恨的怒火將被傷的心燒灼得更痛。
「你居然會對我用計謀?你將我也玩弄於你的股掌之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怎麼可以?」
他淡冷的問:「水玲瓏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她狂傲的冷笑,「是我做的怎樣?不是我做的又怎樣?你我相識十年,原來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建立。是你錯看了我,還是我錯看了你?」
她雖然在冷笑,但是淚水一顆一顆紛紛從眼角滾落,苦澀的味道流過唇舌,流進心裡,與那陣痛模糊的融在一起。
她用袖一抹臉上的淚,轉身大步走出。
狠狠的傷了她的心,便如用利劍斬斷了她的情。她真的不想愛了,也不要愛了。愛人為什麼一定要是件痛苦的事?愛一個人為什麼不能得到應得的回報?為什麼要用那麼多的障礙將她的心刺得鮮血淋漓?
她要離開這裡,逃離他的身邊,逃離他的掌控。
這一刻,她甚至希望與他永不相見!
第八章戰雲密佈
次日,雪公主為刺客猖獗東都一事從皇宮內搬到兵事司。一向自負的東都人開始對自己的生命和週遭環境產生許多不安的揣測,根本無人注意到東野雪這舉動的背後究竟潛藏著什麼深意。
蕭寒聲走進東野蘭的書房,見他埋首於公文,便悄悄走到旁邊的書架上,抽出一本《蘭心詩韻》,坐下來默默品評。
東野蘭批完手邊最後一本奏折,才抬頭招呼,「蕭太子也有看詩的雅興?」
「是看攝政王詩詞的雅興。」蕭寒聲笑道:「沒想到你整天忙於國事還有閒暇寫詩詞。只是你這詩詞中的味道未免淒清了些。」他打開的那一頁正是一首小詞--
昨日小樓露重,
夜深不覺酒濃。
憑闌方知飛雪冷,
任鎖狐裘沉箱中。
醉臥晝堂東。
夜涼花落驚風,
輾轉終宵無夢。
今夜孤影無長伴,
借問明朝何處逢?
舉杯影無蹤。
「為什麼說是『孤影無長伴』?難道你身邊就沒有別人?」蕭寒聲有意打探,「比如說,一個紅顏知己?」
東野蘭慢吟,「我心中無伴。」
「未必吧。」他詭笑著,「這麼多年來都沒有一個人能走進你的心裡?」
東野蘭揚眉正視他,「你今天來沒有別的話說?」
蕭寒聲將手中那本詩冊順手一翻,似有意又似無意的念著,「風作龍吟,長於九霄亂舞。劍似鴻雁,劈雲破月何如?誰解我心苦?應在人深不知處。踏殘霞夕暉尋無跡,惆悵多似泰阿雪,惟看日暮。」
他再放下詩冊,「你心中孤獨,也有放不下的人,何必隱藏那麼深,自作『心苦』?」
他臉色微變,「誰說我有放不下的人?我放不下的只有東野。」
「算了,」蕭寒聲一擺手,「你騙她也許能騙得過,騙我卻未必。東野國從來不見雪,你一連兩首詩詞中都嵌有『雪』字,未免太不合道理了吧?」
東野蘭沉默,半晌無言。
蕭寒聲低聲道:「你替我們尋回赤霄劍,我替你尋回這段情,如何?」
「不可!」他斷然道:「我與她沒有未來可言。」
蕭寒聲擠著眼睛,故意問,「她是誰?」
他苦笑,「你心中明白,別再開我玩笑。」
「可是你冷面冷心得罪了她,不怕她會做出什麼瘋狂舉動對你不利?我看她那個人應該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那個西涼公主失蹤之事……」
「不是她做的。」東野蘭輕聲一歎。以他對她的瞭解,雖然對她也有諸多懷疑,但情緒稍稍冷靜之後,仔細想想,就知道這件事絕不可能是東野雪做的。那一夜自己的質問定然傷透了她的心,但她不知道,她離去時那傷心欲絕的眼神也如刀子般割著他的心。
他閉上眼,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南黎國主的病最近越來越重,很有可能在這一兩個月內就命歸西天。南黎三位皇子都對皇位有所覬覦,南黎大變之日快要到了。」
蕭寒聲端正面容,「你的意思是?」
「這時候若有人能潛入南黎,離間他們三人,是擊垮南黎最好的方法。」
蕭寒聲又問:「你是要我去南黎,使用離間計?」
「不,」東野蘭手指一搖,笑道:「不是你,是你妹妹。」
「嗄?」蕭寒聲愣住了,「寒意?不是要她去赤多?」
「我想了幾天,赤多練已經知道她在東野,必然會處處針對東野,將蕭公主送過去不過是正中他的下懷。但若能讓公主在南黎站穩腳跟,藉此挑撥南黎和赤多的關係,便是一石二鳥,我們也可作壁上觀了。」
蕭寒聲神情古怪的開口,「東野雪說得沒錯,你對誰都用計謀,與你這樣的人相交,時時要被你算計,真是件可怕的事。」
東野蘭看著他,「你若不同意,我也不勉強,再想別的方法即可。」
蕭寒意長歎道:「你的計策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這也是你最可怕的所在,明知被你算計,我們還是沒有辦法跳出來,甘心被你利用。」於是點頭答應,「我去和她說。要她幾時去?」
「南尚武即將起程回黎都,我在東野和南黎的邊界處已經安排好了人接應。就從南尚武這裡想辦法接近南黎的人。」東野蘭又補充道:「記住,你不能去,只能她一個人去。你在北陵時經常外出,難保南黎人不認識你,而蕭公主長年久居深宮,見過她的人相對較少。」
「好。」蕭寒聲咬著牙答應了。「只要能復國,我想寒意也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正巧看到利刃悄悄來到門口,知道他有話要說,蕭寒聲告辭出去了。
東野蘭問:「有什麼事嗎?」
利刃忙遞上一封信,「絕龍島來信說,血龍花花期將近,近日內就可開花。」
東野蘭蒼白的臉泛起一絲血色,聲音微顫,「真的?」他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函,將信的內容從頭到尾看了數遍,一個綿長蕭瑟的歎惜逸出唇際,「終於等到了。」
「王爺,是否立刻起程?」
將信抓得緊皺,東野蘭重重點頭,囑咐,「不要告訴任何人,就以巡視海防為名出發。」
「是。」利刃遲疑著又問:「公主那裡,也要保密?」
「尤其是她。」東野蘭將信撕成碎片,像是在撕碎自己的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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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出宮?巡視海防?
東野雪從屬下那裡剛剛聽到這個消息時,便覺得事有蹊蹺。東野蘭自莫名殘疾之後,連玉苑東宮都很少踏出,為什麼會挑在此時此刻要巡視什麼海防?這絕非他做事的風格,這裡面一定有事!
她雙手按在桌上,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和他有關的事情。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去參加朝會,一心一意只留在兵事司,讓自己拚命陷進公事中。這麼多年她都沒有這樣勤奮過,練兵、排陣、監督戰艦裝造……她讓自己活得既充實又空虛,只為了躲避東野蘭的影子。但是這乍然而來的消息卻將她自冰封的海底驟然拉起,痛的感覺再一次清晰的出現心底。
她霍然起身,站在牆上東野地圖的前面,從南到北由西向東,將東野蘭可能要去的地方看了一遍,最後在地圖上最不起眼的一角,她看到三個字--絕龍島。
頓時,一種難以形容的心情惶惶惑惑的湧上心頭。
莫非他要去絕龍島?那裡是東野的禁地,雖然多年來都有重兵把守,但是很少有人靠近。她曾經問過東野蘭,那個島上究竟有什麼?他每次都只是笑笑,不予回答。年少時因為島處海心,她沒有能力登島一窺究竟:長大後,忙於軍務,漸漸也將這個地方忘記了,此時突然提及,就像塵封多年的記憶被人揭開封印,潮水般全都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