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湛露
她一拍虎頸,低喝一聲,「上!」
猛虎大吼一聲,朝著東野蘭猛撲而來。
嚇癱了的群臣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東野蘭的親兵們紛紛舉起兵刃衝上來要保護他。
東野蘭一伸手,阻擋了要趕上來的親兵,重新抽出一支長箭搭弓,瞄準猛虎的額頭,凝神相視。
眼看老虎已經奔到東野蘭咫尺之前,東野雪正準備喝聲止住,不料東野蘭的箭卻在這一刻如流星飛出,正中老虎的額頭,牠又是一聲大吼,躍起的身體重重的摔倒在東野蘭的腳邊,一動也不動了。
東野雪見狀大驚,奔過來抱著虎頭大喊,「雷鳴!雷鳴!」見老虎沒有反應,她怒不可遏,跳起來伸拳打向東野蘭。
「你為什麼殺我的雷鳴?為什麼?」
東野蘭一把抓住她的雙拳,淡然反問:「不是妳說的嗎,射中牠妳就服我。」
「我才不會服你!我討厭你!我恨死你!恨死你了!」東野雪如瘋狂般雙腳直踢著他。
東野蘭笑道:「妳倒比這老虎還凶殘。」拉著她的手,一起蹲在老虎面前,他抽出老虎額頭上的那支箭遞給她看,「看出什麼了?」
東野雪淚眼矇矓的接過箭,仔細一看才發現箭頭上竟然沒有血。這是怎麼回事?
東野蘭掏出一方手帕為她擦去眼角的淚痕,柔聲道:「人身上有百穴,動物也有。我這一箭射中的是老虎額頭的安神穴,好比針灸麻醉,不會傷牠性命。」
東野雪見老虎果然慢慢醒轉,不由得破涕為笑,「你真討厭,怎麼不早告訴我,害得人家在你面前掉眼淚。」
「當著我的面掉眼淚不好嗎?」東野蘭笑看著她,眼神溫柔,「妳哭的樣子也挺漂亮的。」
「哼!又取笑我。」東野雪用他的手帕使勁擦著臉上的淚痕,真恨自己剛才哭得這麼軟弱,讓他看了笑話。但經過這件事,她對他卻更加佩服,想恨都恨不起來了。
「王爺,前方送來緊急軍情。」
屬下的通報讓東野蘭不得不離開,他對她說:「我有事要處理,妳先在這裡練吧。」
「你不陪我啊?」見他要走,東野雪有些捨不得。她還沒玩夠呢!每次都是這樣,正玩到興起的時候東野蘭就有事要走,他怎麼永遠有那麼多處理不完的事情,好像國主一樣。當年國主將她接到宮中後原本說要陪她玩的,結果卻總因為國事而冷落她。現在的東野蘭又讓她有了想黏住他的心思,而且這一次她格外不願放手。
「你是自己的,可怎麼總在為別人活呢?他們有事要他們自己去處理,不應該事事都找你啊。」
東野雪幼稚的提問讓東野蘭停下腳步,他沉吟著,慢慢說道:「因為我注定是為了東野才生在這個人世的,我的生命只屬於東野,而不是我自己。」
「沒有人是生來就該做什麼的。」她否定他的解釋。
東野蘭一笑,「難道妳忘了,妳轉世是天殺星,妳的生命同樣和東野維繫在一起。」
「我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的;我不想做的事,也沒有人可以逼我做!」東野雪倔傲的神情又出現在臉上。
而她的表情卻讓東野蘭在這一瞬間有些恍惚的感動。感動什麼?或許是感動於她對自己生命的那份堅定和自信,又或許感動於她的純真和熱情。
他忽然心中一動,望定她,問道:「妳想成為全天下最厲害的人,對嗎?」
「沒錯。」
「那妳知不知道在東野最厲害的人是誰?」
「當然是國主了。」
「若他,不在了呢?」東野蘭問得含蓄。
東野雪晶眸閃爍,「你是說若他死了是嗎?」
她直接說出死字,語氣中不帶任何傷感,讓他有些吃驚。
「他若死了還有我呢,你既然答應過讓我變成全天下最厲害的人,應該不會反悔吧?」
她認真的提問讓東野蘭不能接答,他心上那種悚然一驚的感覺再度出現。平生他很少會懼怕或是恐慌什麼,即使是皇后明裡暗裡的作對也未曾讓他在意,但東野雪看似天真的話卻屢屢讓他產生異樣的感覺。是擔憂?還是……
他雙眉深鎖,腳步緩慢,走出校場後忍不住又回頭去看。那艷紅的身影,雪白的髮色還在風中飛舞,但這小小的身影卻似在不斷擴大,讓他的心頭忽然冒出一個荒唐的疑問--
這個女孩,難道會是他未來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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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他召見了跟隨他多年的謀士良將,宣佈了一個令他們震驚的消息。
「我決意永不登位,一生只做攝政輔位的良臣。」
「王爺!您、您瘋了?」
親信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有他們才知道自己的主子等待這一天究竟等了多久,眼看大位即將到手,怎麼能輕易放棄?
「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再勸。」
他不再多作解釋,也不願意告訴親信們他作出這個決定的真正原因。這是他這一生都將死守的秘密。
三日後,東野蘭以攝政王的身份開始輔政,並在三個月內指揮作戰打退了十二國作亂的陰謀,贏得了民心,威名遠震四國。
東野皇纏綿病榻,始終未醒。
東野雪也在不知不覺中褪去了女孩的青澀稚嫩,逐漸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女人,一個令鄰國聞名喪膽的天殺星。
十年的光陰,已如水流過……
第三章天殺出征
不知不覺中已是深秋了。
東野蘭望著滿園落葉,才猛然發覺季節更替,時間流逝之快,竟是在眨眼之間。
十年了,這十年中多少事情都改變了?長大了的東野雪,漸漸衰老的他。十年前是他領著東野雪巡視東野,十年後他只能坐在輪椅上,被人推扶著,困在這個小院裡。
「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會打下西涼,帶回定秦劍,治好你的腿。然後我會召告全國,雪公主將與攝政王聯姻。」
想起她的誓言,他蹙起眉,手指頂著額頭,那裡隱隱作痛。
再難的軍情、國事都不曾讓他頭疼過,可東野雪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卻讓他徹夜難眠。
這個刁蠻的公主,這個任性的公主,這個狠絕的公主,這個……他唯一深愛的女人,他該拿她怎麼辦?
小院外有人進來稟報,「皇后求見。」
他揮揮手,「請。」
東野蘭客氣的將皇后請到殿內,暗自打量她的神情。今日皇后沒了往日的囂張跋扈,倒顯得謙恭許多。
「王爺,我是來求您一件事的。」
「求」這個字不容易開口,皇后說得也著實費勁。
他其實已經猜到她的來意,直言不諱的問:「是為了賀連建成入獄一事吧?」
賀連建成原是後宮的侍衛長,算起來也是皇后的表兄,昨日因獲罪而入獄。
「皇后應該知道國法宮規,他引誘辰妃做下苟且之事,我為給賀連家留下面子,才沒有將他的案子移送宗族司法辦,而是轉送到吏刑司,我的苦心皇后應該能體諒吧?」
皇后知道是表兄沒理,但現在救人要緊,便陪笑道:「是,我當然知道您的一番好意苦心,只是,建成他向來忠心為國,又是我表嬸家唯一的血脈,若他出了事,我沒辦法向家裡人交代,希望攝政王能通融一下。」
東野蘭不為她的請求所動,「皇后,您是後宮之長,國主病倒多年,後宮難免出現污糟的事情,您若是肯多花些心思整治,也許不會走到今天這步。」
皇后倏然變了臉色,「你是在責怪我看管不嚴嗎?」她似冷笑又似慘笑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後宮女人的苦?這些年國主病重,讓我們獨守空房,看著外面春花秋月,你知道我們是什麼滋味嗎?」
「一入宮門深似海,」東野蘭冷漠的說:「既然入了宮就應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即使國主沒事,也不可能天天守著後宮嬪妃,以此為借口,紅杏出牆實為牽強。」
「你簡直是鐵石心腸。」皇后輕輕歎氣,眼神凝注在他臉上,「你們男人日日夜夜都可以有女人笙歌作伴,我們女人求一夕之歡怎麼就成了罪過?這未免太不公平了。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年不多情?我十八歲入宮,才不過三年陛下就病倒,這些年來我夜夜和孤燈作伴,我的苦處能向誰說?」
她望著東野蘭俊美的面容,語氣忽然變得輕柔許多,「其實王爺不是和我一樣?一心操勞國事,十年裡我從未聽說您晚上曾宣招過寵姬,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說起來,你我都是孤獨之人,為何不互相安慰呢?」
聽她說這番話,東野蘭喃喃冷笑,「我現在已經是廢人一個,想不到還會有您這樣的人對我垂青。」
皇后輕笑,「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被您迷住了,可惜您一直對我不假辭色。就算你雙腿不能走路,在我眼裡您仍然是天下最出色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