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湛露
聽東野蘭這樣表態,跪在下面的群臣都驚詫不已。雖然東野蘭甚少到東都來,但他的英明睿智從少時起在東野皇族中便被視作佼佼者。若非他排行老七,靠位太后,上一位東野國主本想傳位於他。這些年他獨自鎮守東野海境,也曾指揮若干場大小戰役,皆獲全勝,無論是民心還是臣心早已為其傾倒。這個時候他若登基並不會出人意料,反倒是他的推辭顯得分外古怪。
更何況,東野蘭以軍事立身,以軍事揚名,麾下嫡系部隊何止十萬,早在東野皇還沒出事前,民間就有傳言說東野蘭會有一天取而代之。現在正是個大好時機,他豈能白白放過?莫非他是在故作姿態?
眾人還要勸諫,東野蘭的眼神卻已飄向不遠處的一座宮牆,高高的宮牆內傳來一陣模糊不清的吵鬧聲。
「國主病重,是誰在此時大聲喧嘩?」他皺眉問道。
有人跑來稟報,「是雪公主執意要出宮,屬下勸攔不住。」
「雪公主?」東野蘭的腦海中瞬間浮現許多和這位公主有關的傳聞,她是擎天侯之女,國主亦極為鍾愛。少年白髮,天賦魔力,任性妄為,是個刁蠻的公主。據說是天殺星轉世,小覷不得。因為機緣不合,他與這個公主一直沒有見過面。
在這情勢緊張的皇宮中,涼涼的微風起著一絲花香在半空中飄動,莫名的讓他有些心動,忽然想去見見這個不同尋常的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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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野雪站在自己寢宮的大門前,手持一把長劍,一身艷紅似火,白髮如雪,板著嬌俏的小臉厲聲道:「你們這群奴才再不讓開,就別怪我動手了。」
宮門外,一個陌生男聲悠然發問,「妳身為公主,手持利刃要脅屬下,不覺得太失風度了嗎?」
東野雪晶眸幽亮,端詳著這個被眾人前呼後擁著站到自己面前的陌生男子。雖然不認識他,但他出色的儀表,沉靜優雅的風度,以及那一襲白色的龍袍都顯示出來人的身份不凡。
在東野皇族中能穿銀龍袍的人只有國主的同胞手足,皆是王侯之尊。但他們不是已戰死沙場就是病臥床榻,在世的只有一人,莫非眼前之人就是……
「你是東野蘭?」東野雪很沒規矩的直呼他的姓名。
東野蘭一笑,「不錯,我是東野蘭,既然國主賜封妳為公主,妳就應該叫我一聲七皇叔才對。難道沒人教過妳規矩嗎?」
東野雪雖然年幼,卻沒有一般女童的柔弱怯懦,站在原地並沒有任何要行禮的樣子,朗聲道:「你未經通傳就擅入後宮,先不懂規矩的人是你。」
「雪公主!」東野雪身側的隨從被她大膽的話嚇得渾身哆嗦。這位公主平時口無遮攔也就罷了,有國主袒護,誰也不敢惹她。但眼前這位乃是今後的國主,要是一個不高興,東野雪以後的日子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宮女們拽著東野雪的裙角,想讓她趕快跪下,怎知東野雪卻抬手一揚,甩給宮女一個耳光。
「放肆!我的身子是妳們能隨便碰的嗎?」她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寒光閃閃嚇得宮女臉上頓失血色。
剎那間,白影飄忽而至,東野雪手腕一麻,未來得及反抗,手中的劍就被人奪了過去。她勃然大怒,飛出一腳直踢眼前人的面門,卻被那人伸出食指輕輕一點,腳上就軟麻麻的使不出任何力氣。東野雪困獸猶鬥,雙掌掄拳敲向來人的太陽穴,那人反手一抓,正巧抓到她的手腕脈門,一下將她提起,高高的掛在半空中。
東野雪掙扎著大喊,「放肆!你竟敢對我無禮?」
抓住她的人正是東野蘭,他的聲音雖淡,語氣卻異常凝重,「國主病倒,妳父母也早已不在人世。我既是妳的長輩,便要代他們好好管教妳。就算妳貴為公主,是天殺星轉世,也不能隨意輕賤別人的性命。」
他雙手一鬆,東野雪毫無防備,重重的摔在地上。
東野蘭沉聲喝道:「將她綁起來!」
「這……」週遭無人敢動。
「你敢!」東野雪一雙鳳目噴出怒火,直直的跳起來撲向他,東野蘭再度移動身形避開她的攻擊,手腕一帶將她拉倒,聲音高了幾度,「綁了!如有抗命,視作叛國!」
公主和皇儲相比,自然還是皇儲的地位高。東野蘭身後幾名親兵再不敢懈怠,立刻將東野雪捆綁得結結實實。
東野雪生平第一次受此奇恥大辱,咬著牙惡狠狠的瞪著東野蘭,「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隨著她的聲音高亢起來,寢宮內忽然刮起一陣狂風,吹得眾人東倒西歪站立不住。
東野雪在風中得意的微笑,大聲對東野蘭道:「你肯求饒我就收手,要不然我會讓這風刮上七天七夜!」
東野蘭眉尾輕揚,笑容不合時宜的爬上眉梢。
「妳的確可以操縱風,只可惜年紀太小,功力不夠。」
東野雪這才發現,狂風中只有東野蘭一個人傲然屹立,絲毫不被颶風影響。正在納悶的時候,只見東野蘭單手平伸,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圓圈,銀色光芒像一個網罩般一下子吸走了所有的風。
「魔力不是用來恃強凌弱的,要是妳的心被魔性佔據左右,妳就會失去人性,而變成了魔。」
風聲止後,東野蘭悠然說出這句話。
東野雪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立刻傻在那裡。原來在這皇城內,她不是唯一擁有魔力的人。而這個男人不僅同樣具有魔力,且功力顯然在她之上。
可惡!地位高不過他,連魔力也敗在他的手上。他生來似乎就是為了克她。
見東野雪只是惡狠狠的瞪著他,不再反抗。東野蘭才從頭詢問,「剛才為什麼要和妳的手下兵刃相向?他們做錯什麼了嗎?」
「他們不許我出宮。」東野雪的神情頓顯沮喪,這是她第一次被人教訓得這麼慘。
一旁的宮女爬過來稟報,「不是不許公主出宮,而是公主說要去市集玩,奴婢自然不敢依從,所以才惹惱了公主。」
東野蘭頗有興味的問她,「妳為什麼要去市集?那裡是平民百姓才會去的地方,妳是金枝玉葉,不應與他們魚龍混雜。」
東野雪噘起小嘴,「皇宮這麼點大的地方,就這幾個奴才,我看都看煩了。聽說市集很熱鬧,難道你就不想去看看嗎?」
居然誘惑起他來了?東野蘭笑說:「我暫時還不想去,因為這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而妳也一樣。國主剛剛病倒,需要靜養,妳在這裡大吵大鬧,是身為公主該有的行為嗎?」
「國主是因為不操心國事,只知道吃喝玩樂所以才病倒的。」東野雪的話出奇的成熟,「如果我是他,絕不會躺在宮裡治天下。」
東野蘭驚訝的看著這個年紀不過七八歲的女童,然後向她提出一個對大人來說都很艱深的問題,「若是妳,將以何法治國?」
「戰爭啊!我東野國不是戰之國嗎?可是為什麼國主這一兩年都不打仗了?不打仗,百姓還有事情可做嗎?」她年紀雖小,但眉宇間竟有很重的殺氣,看得東野蘭心頭一驚。
他走到她身邊,親自為她鬆綁,溫和的說道:「小小年紀不要總想著殺人,除了戰爭,還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治理國家。」
「什麼方法?」東野雪剛剛問出口,院子裡就一下湧進不少人,緊接著是個高傲的女聲質問--
「王爺剛回東都就將公主綁了,難道因為您是皇儲,便容不下東野其他皇族了嗎?」
不用回頭東野蘭也猜得出來人是誰。他回身一禮,「皇嫂,正想要去看望您,這邊就出了點事,便先來處置了。」
皇后很年輕,但氣勢凌人,冷笑道:「可不敢勞您大駕看望,您現在要忙著登基之事,我們這些人又算得了什麼?不看也罷。」
東野蘭不卑不亢的應對,「皇嫂說氣話了。皇兄病倒,東都這些日子堆積了大量的公事急待處理,所以我一時不能分身,但我並非不禮敬您。倒是我聽說皇兄病倒的這幾日,皇嫂代皇兄所下的幾道旨意都是給您娘家的幾位親戚陞官封爵,您可曾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
他說話從不高聲大氣,卻自有逼人的魄力,一句句咄咄逼人,不給對方任何的還擊機會。
在他雙眸幽深的逼視下,皇后節節敗退,理虧詞窮,卻不肯妥協,反擊的說道:「王爺許久未居東都城,又怎知這裡的情形?我陞遷的都是保衛東都的重要人物,若沒有他們,萬一鄰國趁亂打過來怎麼辦?」
東野蘭無聲一笑,不屑與這個女人多作爭辯。低頭看著身側的東野雪,奇怪她在此時竟悄然無聲,乖巧得好像一隻小貓。而東野雪一雙黑眼珠始終詭異的在皇后身上梭巡,眼中流露的是厭惡而不是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