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曾曉君
嗚!君如意突然有股衝動,想躲到被窩裡痛哭一場。她腳步不再遲疑,飛也似地逃離這令人難過的「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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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金谷園」住處,君如意摒退吉兒的服侍,當真鑽進繡被裡結結實實地哭了一場。
發洩過鬱憤的情緒後,君如意逐漸冷靜下來。抹去淚水,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無聊!
無聊得去見識什麼「美人窩」、「男人樂園」;更無聊到竟為了那花花公子傷心掉淚!
不值得呀!真是傻呵!
想想,自己生長於富貴之家,從小養尊處優,被父母捧在手掌心呵疼,何嘗有不如意的事好教自己掉淚的?所以,父親才將她取名「如意」,就是希望自己一輩子都能快快樂樂、如如意意地過日子呀!
在碰見莊逸之前,她本不識愁滋味,更沒有煩心事。雖說幫助父親管理君家龐大產業,事務煩雜、千頭萬緒;但,畢竟都是些生意場上的事,與感情無涉,過幾天就迎刃而解,沒什麼大不了。
因此,君如意二十年的生命中,快樂多於苦惱,傷心落淚對她而言,更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了。
而這件「大事」,竟然是被那毫不相干的人莊逸,給氣的!
不值得、不值得!他性喜風流,愛拈花惹草,就任由他,自己哭個什麼勁兒?君如意在心底再次告誡自己。
從繡被中坐起來,她決定先洗個澡,徹底洗淨身上沾染的脂粉味。這股濃郁的香氣,讓她憶起「春風得意樓」那些不愉快的事。怪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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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氤氳的大澡盆中,水面上浮滿玫瑰花瓣,香氣薰室。君如意盡褪羅衫,展現誘人的女兒身段,在吉兒的服侍下欣然入浴。
「小姐,瞧您肌凝瑞雪,吹彈得破,真真是個美人胚子。」吉兒把水淋在君如意香肩;不由讚歎。
其實,她每晚都要服侍小姐入浴,但每次都還是為小姐的麗質天生而驚艷不已。
「是嗎?」君如意高抬玉臂,凝視滑膩雪膚上閃閃生亮的水珠出神……
在莊逸眼中,她的美麗是否勝過蘇巧巧與官盼盼?他喜歡哪種類型的女人呢?
妖冶艷麗的?清秀端莊的?抑或既高雅又嫵媚的?
或許男人喜歡的,都是那些懂得抓住男人心理,冶艷的青樓女子吧……這一點君如意倒有自知之明,自己無論如何是不及她們的明艷照人,以及對男人曲意承歡的手腕。
唉!怎地又想到他了呢?
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跟自己有什麼相干?何苦傷這個腦筋!
好弔詭的!君如意就是沒法子不去猜測莊逸的喜好,甚至還挺在意。
君如意對莊逸在自己心中造成的困擾,苦惱不休!心魔已入侵她體內深處一角,從此再也不能平靜了麼?
「小姐,您在想什麼呀?」吉兒為她擦洗線條優美的背脊,一邊為小姐的怔神迷惑。
「呃,沒……沒什麼。」君如意趕緊收斂心神。
「小姐,莊公子不是跟您到南街上的『君山茶館』品茗嗎?怎地方才在大廳,我只瞧見您獨自回來?」
君山島除了風景秀麗、充滿神話色彩外,還有一項特產,那就是島上出產的「君山茶」。君山茶清香甘醇,茶質優良,倒也名聞遐邇。故而,岳陽城南街,就有一家打著「君山茶」招牌的「君山茶館」。
今晚,君如意跟莊逸臨出門之際,就是告訴君嘯天他們要到「君山茶館」品嚐君山茶。要不,若君嘯天知道女兒打算到「春風得意樓」一遊,說什麼也不會答應的。
「莊公子……剛好碰上幾個朋友,與他們一道遊樂去了。」君如意只得再胡謅個謊言。
「他們上哪兒遊樂?為何小姐不一道前往?」
「幾個男人湊在一起,還會有什麼好事,那種場所我去不得的。」君如意悶悶地回答。
莊逸在「春風得意樓」,與蘇巧巧、官盼盼縱情調笑的畫面,又在腦海鮮明地翻騰。
今晚,他想必是醉臥美人膝,樂不思蜀、留宿不歸了吧?君如意的心,像琴弦般繃得緊緊地!
「小姐的意思是……莊公子他們去尋花問柳?」
「是吧,我……我不知道。」君如意攢起眉心,委實不想再提這惱人事兒,故而推說不知,想教吉兒轉移話題。
「如果是這樣,那可不太好咧!」吉兒卻沒有打消話題的意思,反而一副準備深談的樣子。
「什麼意思?」
「小姐,我聽夫人房裡的春香姐說,老爺有意撮合您跟莊公子這對璧人。如果莊公子風流成性,那當然是大大地不好呀!」
「吉兒,不要亂嚼舌根。」君如意輕叱侍女,一顆心卻因這句話陡然紛亂起來。
聰穎如她,早就悟出父親心意,卻又希冀這只是自己太過敏感。而今吉兒這席話,證實了她早先的揣測。
春香姐服侍母親多年,頗得母親信任,而她也不是個會亂造謠的下人,想必是有確切的根據,才會將消息傳給吉兒。
對莊逸的感覺,君如意自己也理不清頭緒……似乎既愛又惱。愛他的俊逸倜儻,卻也惱他的風流成性、到處留情。君如意的心,像浮萍般漂游不定!
「小姐,我才不會亂嚼舌根,真的是春香姐偷偷告訴我的嘛!」吉兒為自己辯解。
「……」君如意默然。
「小姐,您對莊公子印象如何?」吉兒好奇地想追根究底。
「他……哼,他像只流連花叢的花蝴蝶,我才不欣賞。」君如意又想起「春風樓」裡莊逸的左擁右抱、放恣不軌,是以賭氣回答。
但……就算莊逸真的是只「花蝴蝶」好了,最起碼他還算是只滿「正派」的蝴蝶,從來是風流而不下流,挺有格調。君如意又豈料今晚,將有只真正沒品的「花蝴蝶」,即將飛入「金谷園」採花呢!
唉!美人危險矣!
第五章
夜幕低垂,玉露生涼,時值午夜三更光景。
一條黑影藉著夜色掩護,身輕如燕縱入「金谷園」。
「金谷園」除了打掃的僕婦、君嘯天本人及妻妾,還有君如意姐妹可以進出外,平日門禁森嚴,男賓止步。
沈天剛初進君府時,也曾納悶「金谷園」何以會有這樣奇怪的門禁?
直到四娘揭穿君如意真正身份後,沈天剛總算恍然大悟。大閨女的繡房嘛,自然是閒雜人等,非請勿入。
一思及君如意男裝時猶不失嬌柔的風情,「花蝴蝶」早就色心大動、神魂顛倒。
大富人家總難免聘雇武師護院,君家自是難以免俗。君嘯天跟南京莊家的當家大少爺莊嚴一樣,也聘請大批武師,日夜保護家產及眷屬安全。
只不過,君嘯天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識人不清,引狼入室。寶貝愛女當下岌岌可危!
今晚適逢沈天剛輪值「金谷園」屋圍四周的戒護工作,正好給了他監守自盜的機會。當然,他盜的是「色」,而非「財」也!
「金谷園」內樓閣亭軒、曲欄環繞。不過,杜嬌娥繪了張地形簡圖,沈天剛很快就找到君如意的閨房。
「花蝴蝶」花沖是個偷香竊玉的高手,他輕而易舉撬開房門,躡步潛行至帳帷低垂的繡床前,一顆色心已然按捺不住。
更深夜靜,料想美人早已擁被沉入夢鄉。噙絲邪淫笑意,花沖撩開錦幔……
可,令人意外的是,君如意並未入睡,她正睜著秋水雙瞳,盯視床頂怔神。
今夜,她失眠了!
滿腦子都是莊逸瀟灑的身影飄飛,直惦記著他與艷伎的狎玩嬉笑,思忖他今夜是否醉臥美人窩,或已游倦歸府……
紛紜的思緒頻擾,亂了方寸。以致於賊人撬門入侵屋內,平素心細如髮的她也渾然不覺。直到花沖掀帳,乍見黑衣蒙面惡客佇立床頭,君如意才大驚失色;張口正待呼救,說時遲那時快,一條紅色羅帕迅速掩向她口鼻,叫喊聲嘎然止於喉間,她霎時失卻知覺。
那是條迷香帕,覆上口鼻,可將人瞬間昏迷。花沖利用這蘸著迷藥的手絹作案,被他踏踏的良家婦女不知凡幾。卸下男裝的君如意,果然一如想像中的國色天香,教花沖看得神魂幾乎出竅,股間立呈興奮狀態。他猴急萬分地伸出魔掌,正欲撕裂美人衣裳……
「喂,老兄,你想幹什麼?」
驀地,一句肅然卻夾雜戲謔口吻的喝聲,嚇了花沖一跳。一回身,他瞧見門口堵著莊逸高挑帥氣的身影。
糟糕!花沖心中暗自叫苦。
他是君府護院武師,自然識得在此作客的莊逸。
「南京莊家」的莊嚴、莊逸兩兄弟,不僅馳名商界,拳腳功夫在江湖上也是響的人物。
今晚恐怕無法善了!花沖心念急轉,決定不跟莊逸硬碰,因為他沒把握穩操勝券。再者,打鬥聲響若驚動其他院落值守的武師,一起趕來圍捕,自己更是脫逃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