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茉雅
「范心或。」一道聲音響起。
「幹嘛?」她沒好氣地揚聲。
端木溯詞來不及提醒她,她便被掉下來的鍋杓砸到頭。
她吃痛地漲紅臉蛋。
端木溯詞微微一怔,瞧見她的神情,忽然失笑起來,「哈哈……哈哈……」他惹得坐在外頭喝粥的客人好奇地伸長脖子朝裡頭探看。
「住嘴!」范心或奔到他面前,仰首瞪著他,「你想讓我丟了工作嗎?」
「什麼意思?」端木溯詞斂了笑,當下變臉,變回那張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表情。丟了工作?她為何如此心急?
范心或撇撇嘴,「我不是來幫忙的,是收工錢的,被趕出去就糟糕了。你如果害我被辭了,一定要負責到底。」她不悅地盯著他,彷彿他已經害她丟了飯碗,是罪魁禍首。
「負責?我何必負責,妳的事與我何關?」端木溯詞冷笑一聲,「不過,我還以為妳是這裡的半個老闆。」看來,是他看走眼了。
范心或本想針對他前一句反駁幾句,聽到他後來的話,那個念頭立刻消失。
「做得不對要挨罵的。」
端木溯詞驚訝,「每天這麼早?」見她點頭,開始將鍋裡的粥盛到碗裡,「妳倒是很辛苦。」這句話沒有同情的意味,只是在陳述一件他看在眼裡的事實。
范心或越過他,將粥端到靠近窗子的桌子上,好方便店主來取。
「沒辦法……」日子總是要過下去,這種辛苦,是他這種有錢人所不能理解的吧?
「哦?」端木溯詞雙手環胸,她自在的神態似乎說明她對眼前這一切都毫不在乎。「這都是為了范亦非。」
「我沒那麼好,自己的生計也要顧啊,哪像你!」她斜瞅著他。
端木溯詞拋過去一句話:「這是妳自找的。」話裡有刺。
范心或偏首看他,「你這話什麼意思?」
「妳該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他回話。
「我不是你,我怎麼知道!」范心或嚷道。
「那只能說明我們無法溝通。」
「哼,誰會跟你這個小氣到家的男人溝通!半點同情心都沒有,還來諷刺人家,可惡!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范心或一口氣說完。
「得罪?」端木溯詞顯得很難以理解這兩個字,嘲諷道:「妳口氣那麼沖,似乎是我得罪了妳!」
范心或雙手扠腰,上前幾步,「你真是沒半句好話!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她忿忿地道:「我還以為我們算是朋友了呢,本打算請你喝一碗粥謝謝你昨晚送我們回家!現在?不必了,一口也不請你!」
「那真是多謝了,不過,妳這個脾氣不怕把客人全都趕走嗎?」她生氣了?瞧那張臉都漲紅了,真是有趣。他不是故意那麼說,只是脫口而出,連自己都管不住。
「要你管。」范心或沒好氣地嚷道。
端木溯詞譏諷地掀起唇角,「范心或,其實妳很小氣,妳知不知道?」他冷然指責,也不怕她朝他噴火。
「誰?」誰小氣了?范心或睜大雙眼,對眼前似乎故意找碴的男人,氣呼呼的。
「妳!」端木溯詞索性說了。不知是故意氣她,還是隨便說說,不過從他隱約含笑的嘴角看來,前者居多。
「我哪有?」
「嗯?」他眼神一定,「什麼東西焦掉了?」
「哎呀!」范心或驚叫地跳起來,急忙衝過去,「可惡……粥糊掉了……」她垂頭喪氣地說。
「再煮過便是了。」端木溯詞不以為然的說,「再者,外頭客人不多,妳多煮也只是浪費而已。」
范心或從失落中抬起頭,先是看看他,又朝外看去,果然客人是少了些。
「雖是浪費了,但夠我們吃好幾天了……」她無限惋惜地說。
聽這口氣,她的日子好像過得很苦。
也是,一個女子帶著孩子,在沒有夫家倚靠的狀況下,慘況完全可以想像。
不過他說過,這是她自找的,所以他也不必為她此時失落的神情表示同情和關心吧?
「浪費便浪費了,妳再哭喪著臉也無用。」端木溯詞直截了當地說。
「我當然知道沒用。」范心或氣呼呼地回頭,指控道:「你是幸災樂禍。」
「幸災樂禍?」真是好心沒好報!端木溯詞覺得她偏激了點,「我是關心妳,妳竟然恩將仇報?」
「誰要你好心!」范心或依然氣呼呼的。
「妳!」端木溯詞為之氣結,忍不住瞪起眼。
范心或偷偷瞧了瞧他,他的表情緊繃,很生氣的樣子。
「對不起……」她道歉地說。
端木溯詞見她如此,忽然間滿腔的怒火消失於無形之中。
「真受不了妳……」她當真讓他措手不及啊。
「對不起,誰教你沒半句好話!」范心或想板起臉,卻破功笑了出來。
「呵呵……」端木溯詞望著她半響,也失笑起來,卻引來她奇怪的眼神。「怎麼?」他訝異地問。
范心或瞧了他一會兒,「沒、沒什麼……」結結巴巴地回頭去舀水倒入鍋裡,一個失神,有一些水潑到外頭,濺濕了她的衣裳,「哎呀……」她手忙腳亂地揮著水漬。
唉,他冷冷的樣子她見多了,但笑容出現在他臉上卻是從沒見過,沒想到他笑起來竟然異常的好看,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小鹿亂撞。
唉,真是立場不堅定,難道她那麼容易被美色所惑嗎?不可能、不可能!
端木溯詞走到她身邊,「好了,別搖了。」他阻止她繼續甩頭,「頭快掉下來了。」
哼,他開的玩笑實在不好笑。
「你還不走?」范心或盯著他半晌,忽然天外飛來這麼一句。
「什麼?」端木溯詞聽不太明白。
「呃……」范心或暗責自己語無倫次,「我是說,你如果有事就先走好了。」
端木溯詞本要替她揮去肩上柴草的手頓住,手勢僵硬了下,才縮回手,「再見。」他頭也不回地掉頭就往外走。
等她意識到身邊沒人時,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啞然望著鋪子前面走過的人群,她呆愣好久,才轉身去處理那鍋燒焦的粥。
☆☆☆☆☆☆☆☆☆☆☆☆☆☆☆☆☆☆☆☆☆☆
「少爺!」端叔喚道。
「嗯!」端木溯詞隨便應答,依然朝前走。
「那個……范姑娘當真是少爺要找的人嗎?」端叔將手上的東西提了提,以免滑落。
今日一早,他就不見少爺的蹤影,好不容易等他回來,卻開口叫他去採買一些東西,說是要去拜訪人家。他問了半天,才問出少爺要去拜訪的是昨天那位搭車的姑娘。
而他之所以這麼叫,是少爺吩咐的,因為他說范姑娘還未成親。
這才對啦,少爺要找的人要是已經成親了,那就不好了。
「是也不是。」端木溯詞的回答摸稜兩可。
「什麼叫是也不是?」端叔聽不明白。
端木溯詞懶懶地掃了他一眼,「等我確定後再告訴你。」說著,人已經站在石府門口,「就是這裡。」是昨夜范心或下車的地方。
「哦!」端叔提著兩大包東西,走上前敲門,然後就在門外等著,並乘機打量週遭一下。
這座石府很是破舊,大門的漆也幾乎都掉光了,光禿禿的兩根柱子看起來年久失修;儘管如此,從外觀看來,還依稀保存了昔日風光的排場。
等了好久,門才被打開,出現在門內的是一位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兩眼混濁無神、一綹青絲垂在胸前的女子。
「找誰?」石雁笙看著門外一老一少,老的慈愛,少的冷峻,皆是陌生人。
「范心或,她在嗎?」端木溯詞直接開口,走到她面前。
石雁笙搖頭,「你們晚點來吧,她送貨去了。」
「送貨?」端木溯詞挑眉,顯得極為驚訝,「她到底找了多少事做?」他低聲喃道。在馬車裡串珠子,早上幫忙煮粥,現在又去送貨……不知該說她厲害還是該替她擔心?他微微一愣,隨即調整心緒。
「少爺,怎麼辦?」端叔問。
端木溯詞思忖了片刻,問:「請問,姑娘是她的什麼人?」
「朋友,你呢?」
「目前是朋友。」他選擇性的回答。
石雁笙靠在門邊,仔細地打量他一下,心裡疑惑萬分。
心或哪裡有什麼朋友?特別是眼前這種看起來像是富貴人家少爺的人;而他的表情也說明了,他不是那種看中人家要追著過來的人。
石雁笙稍稍安心。
「請問姑娘貴姓?」端木溯詞抱拳。
「姓石。」
「石?」端木溯詞驚訝地看著她,「當真姓石?」他的目光不自覺地瞄向她的右手手腕,那裡空無一物,不過卻有一道可疑的痕跡。
「敢問公子貴姓?」石雁笙不答反問。
「在下端木。」
「端木公子。」石雁笙道,「不知她何時回來,你若要找她,還是去街上找找吧。」興許能碰到。
端木溯詞搖頭,「在下可否進去等?」
石雁笙思量著。
「姑娘,我們認識范姑娘啦,哦,還認識范亦非小少爺。」端叔說道,「今天少爺是專程帶了東西來找范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