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席晴
「是玫茜百貨公司的大股東——白奕夫。」她輕描淡寫的口氣,聽不出有任何喜悅。
「我敢說你並不愛那個男人!」她肯定地說。
「說來話長,改天我們再詳聊,我知道你現在很忙,等你從埃及回來,咱們再好好聚聚。」黑吟鈴將話題岔開。
「我怕到時你已為人婦!」
「反正我又不是大姑娘頭一次上花轎,別為我操心。倒是你,自己多注意身體。」
「你覺得身為女人幸福嗎?」梅艷波突然問了句。
黑吟鈐不語,因為她也曾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千萬遍。
「為什麼女人就得屈服於男人之下?為什麼女人就不能當自己的主人?」她終於道出自己的感觸。
這話讓黑吟鈴感到驚詫極了。她們姊妹淘眼中的強悍女子,似乎……變了!
「要我過去一趟嗎?」她趕緊問。
「不用。」梅艷波斷然拒絕。
「唉!你就是這樣。」她瞭解艷波,她是個十分好強的女人,若不是各方面條件都好,以她這種個性,不知會得罪多少人。
「吟鈴,聽到你的聲音,我感到再次充足了電,謝謝你。」她從床上坐了起來,準備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要客氣,你有話想說時,隨時打電話給我。我的手機號碼你還記得吧?」黑吟鈐追問了句。
「當然記得!我還有點事要辦,你到了之後,我會盡速和你聯絡。」她說。
「多保重。」
「你也一樣。」
掛上電話之後,梅艷波連澡也沒沖,又換上另一套黑色衣物,拿出墨鏡、安全帽及機車鑰匙,往飯店的門口走去。
剛從外面辦事回來的悅卜群看見梅艷波,馬上認出她喬裝的身影,當下命令司機跟蹤她的摩托車前行。
心裡有事的梅艷波自然不查有人跟蹤她,一路急駛長達三十分鐘後,彎進一條小山路。
悅卜群的車子熄了大燈緩緩跟蹤她,直到轉角處,才要司機停下來,獨自下了車,跟蹤她走近一棟小而樸實的平房,看著她按了門鈐,迅速進屋,門再度被鎖上。
他不知道梅艷波來這裡做什麼,但一個女人喬裝成這模樣去見的人,八成不能曝光。什麼人不能曝光?男人嗎?
他知道有很多模特兒真正的經濟來源,是來自男人、。難道她也是其中之一?
他忽然有些憤怒,看著手上的表,不安地走來走去,就像一個等著抓奸的丈夫。
屋裡的梅艷波完全不知外邊的情況,只是靜靜地問著年近六十的管家:「我母親今天好嗎?」
「她很好,就是吃得很少,一直待在書桌前打電腦。」馬莉亞回答。
「我去看看她。」說畢,她敲了敲母親的房門。
「進來吧!」阿曼達已聽見女兒的聲音。
她一打開,就看見母親一如馬莉亞所說的坐在書桌前,仍未轉過身子。
「最後一行了,你等我一下。」阿曼達說。
梅艷波坐了下來,靜靜地等著。
母親已在那張桌子上寫了十年的書,她曾多次問母親寫些什麼,她總是笑而不答,久了,她也就不再問了。
母親終於轉過頭來,臉上依舊烙著那場無情大火所留下的印記。
「媽,我來是向您道別的。」她起身走近母親。
「聽說你接了玫茜百貨公司的案子,準備去埃及,甚至更深入沙漠地帶。」阿曼達平穩地說。
看到母親眼中的擔憂,她便上前將她攬在自己的胸前,「我不敢對你說我可以完全避開危險,但我會全力讓自己活著,完好如初地回到你的身邊。」
「瞧你這傻孩子說了什麼話,像是生離死別似的!」阿曼達雖然這麼說,但鼻頭也有些酸。
「媽,你還恨那個人嗎?」看著母親,她突然問道。
阿曼達的手不斷地搓著,不知該怎麼回答她。
「我不逼你,但我若有機會遇見他,一定拿一把火燒殘他!」含恨的眼,道盡她對那個男人的怨怒。
是的,她怨他,即使他是她的生父!
其實,母親從未和她談起他的事,而且,無論她怎麼問,母親每次總是沉默不答,眼裡還流露出令人不解的迷茫眼神,但,她就是認定母親一定恨透了不斷傷害她的他,所以連提也不願提起。
「不!孩子,我們不該……」阿曼達想解釋什麼,梅艷波卻打斷她。
「不該什麼?你看,他害你陷於什麼樣的絕境中,我真的恨他!」她大吼出聲。
「是為了我這張被烙印的臉,還有全身的傷痕嗎?」阿曼達問道。
「媽,他毀了你美好的下半生啊!」她哭了。
「波兒,我的下半生因為有你而燦爛啊!」
「媽,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不管是什麼都不能彌補你所受的苦。」
阿曼達站了起來,因為被燒傷之故,她的身體嚴重變形,站起來只到女兒的肩頭,但她還是伸長手為她拭淚。「別為我哭泣,孩子,我的作品終於完成,你可以看看,看完之後,便會明白我與你所怨恨的那個人,及整個阿拉伯世界文化的因果。我還留了份底稿,若你同意,我們可以將它出版。」她從身後拿出一張磁片,交給女兒。
「媽……」她的聲音仍然哽咽。
「不哭,尤其不要為我哭泣。」阿曼達再次說道。
「嗯。」她點點頭。「你多保重,我必須走了,要是被那只沙豬發現就慘了!」
「你指的是你們這支廣告片的首席攝影師悅卜群嗎?」
「還會有誰!」
「波兒,據我側面瞭解,這個男人在攝影方面很有本事,作品又多為沙漠之作,一般的攝影師是不會長年待在那塊不毛之地,所以他的習性有些弔詭。尤其他身世成謎,連一張近照也不曾刊登過,就更匪夷所思。依我過去多年的經驗與直覺研判,這個男人很可能有阿拉伯人的血統,你要小心點,當然,如果阿拉真主保護,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媽,你還信阿拉?事實證明他沒有保護你,不是嗎?」她訝問,甚至一度認為母親隨外公、外婆上教堂多年,應該改了信仰。
「波兒,記住,這些話不要在外邊說。」阿曼達正經地警告道:「尤其在回教世界裡,你的言行更要小心,免得成為箭靶。」
「我明白。不過,我一直以為你已改信上帝了。」她蹙眉看著母親。
阿曼達笑而不答。
梅艷波知道自己還是弄不懂母親,儘管她遺傳了她的美麗,智慧卻略遜一籌。
揮別了母親、梅艷波再度戴上安全帽,騎著機車往回走,卻發現有車子跟蹤她。
由於看不清是什麼人跟蹤自己,她只好全速前進,誰知,轉角處不知何時立了個障礙牌,她趕忙緊急煞車,整個人因此而摔了出去!
「快叫救護車!」悅卜群對司機低吼,接著火速衝下車,抱起她,「梅艷波!梅艷波!」他試圖喚醒她,不禁自責自己嚇到她了。
她微微撐開雙眸,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模糊影像,扯著嘴角苦笑了下,旋即陷入昏迷……
悅卜群的心跳幾乎跟著停止,他緊緊地摟住她,嗅到來自她身上和著血腥的獨特香氣,不斷自責自己的魯莽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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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艷波一睜開眼睛,便看見自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鼻端還隱隱聞到滿室的藥味,立即想起來自己出了什麼事。
她從母親那裡出來,有人跟蹤她,為了逃離對方,她猛加油門,因此出了車禍。
她依稀記得,當時好像有人叫著她的名字,而且那張臉,好像是悅卜群那個怪胎!
怎麼可能會是他!?八成是被他逼得太緊了,才會在昏迷前還出現幻覺,看到他的人、聽到他的聲音。
她自嘲地搖了搖頭,旋即驚歎不妙!
這下子可好了!她住院,不就給了悅卜群一個大加撻伐自己的機會?
才這麼想,房裡登時出現了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好點了嗎?」悅卜群的聲音沒有高低起伏,完全聽不出他到底是真心關心,還是只是應付一下。
不過,她仍然感到有些詭異。他竟然沒有罵她為何喬裝夜遊?
「還沒有醒過來?」他急在心裡,卻不露聲色。
醫生明明說她沒有傷及腦袋啊!怎麼這會見兒不應不答!?
「醒了。」她說話了。
他這才鬆了口氣,「很好。醫生說你的骨頭沒斷,僅是一些皮外傷,一星期後就會康復,看來拍攝時得讓化妝師為你多上點妝,掩蓋一下疤痕。」
「媒體有沒有大肆報導?」她問。
「這裡是白奕夫的私人醫院,所有消息都會封鎖,怎麼?你感到失望?」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微怒道。
「你不是想上頭條?」
「如果我在你眼中是這樣的人,那麼就趁我受傷不完美時,解約好了!」她努力撐起身子。
「別亂動!」他的心莫名地揪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