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安茉繪
他噙著笑的臉龐似在嘲弄她,她—咬牙,重重吻住他含笑的辱,胡亂沿著他頸項往下親吻,反正就將他對她做過的照本宣科回饋給他,總該對了吧?
她垂落的髮絲在他胸膛上騷動,引起針刺般的異感,她的努力卻像是在蹂躪他,他呻吟了聲,「輕一點,我們是在親熱,不是打架。」他早察覺她沒有經驗,對她的技巧不會有什麼期待,卻越加引起他的好奇。
「為什麼要答應我的要求?元貞值得你這麼犧牲嗎?」
「既然你不能人道,又為什麼要提出這種要求?」他冷冽潔淨,帶著沐浴後的清爽氣味,不至於令她厭惡,來到他胸口時,她頓了下,在昏暗中仔細辨認,他胸口的痕跡是一道靠近心臟的白色小疤。
他聞言大笑,「如果我說是因為對你很感興趣呢?」
她動作一頓,抬眼鎖住他似真似假的笑眼,「那又如何?」
就是這眼神啊。他著迷地欣賞著她堅毅冷酷的眼色,與遙遠記憶中那雙決絕而絕望的眼不同,卻又奇妙地契合。他沙啞問:「換言之,倘若我想追求你,你八成會一口拒絕吧?」
「……當然。」他的眼瞬間洩漏強烈的寂寞,竟令她閃了神,她猝然低頭,繼續假裝取悅他,菱唇輕吻在那道小疤上,她得記牢它的位置,它是絕佳的標記,確保她不會失手。
「你就這麼討厭我?因為我有一半的吸血鬼血統嗎?我可有一半是人,為什麼不因為這一半而接納我?」
「從你殺死我們族人的那一天起,就沒資格再問這問題了。」
「這樣啊……」他黯然輕喟,她在他身上造成的異感逐漸轉為陌生的酥麻快意,往下腹匯聚,令他歎出滿足輕吟。
「所以,我得用手段強奪了。」
他勾起她下巴,深深吻住她,扯掉自己的浴袍,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摸索著她棉質長褲的繫繩。
「等等……」她的驚喘消逝在他掠奪的唇舌間,她試圖推開他開始發熱的身軀,一手緊抓住右腿褲側。
「現在才反悔已經太遲了。」他舔咬她細頸,將腰下的生理反應曖昧地貼住她,「感覺到了嗎?我幾百年的冷感症被你治好了呢,你難道不想試試你造成的效果有多棒?」
「我只是要提醒你,別忘了……保險套。」她發顫,非關情慾,而是緊張,悄悄伸手探入褲側暗袋,在他扯下她長褲的同時,將銀劍抽出,反壓在臂下。
「如果我不想戴呢?」他舔吻她柔軟的胸脯,任全新的慾望感受在體內勃發滋長。他忽然有個瘋狂想法,若能讓她懷孕,她就回不了姬氏一族吧?
她聽而不聞,發汗的掌心握緊銀劍,輕喚:「埃米爾。」
輕柔的語氣,令他倏忽有種錯覺,呼喚他的是多年前那個溫柔善良的小姑娘。
他抬首,注視著她異樣蒼白的嬌顏,與她霧濕的目光交會的瞬間,他胸口猛地劇痛。
他瞳孔陡然收縮,肌肉反射性地繃緊,錯愕地盯著她驚惶的小瞼。
他張唇欲語,卻發不出聲音,身軀頹然墜落,臉龐落於她頸側時,渙散眸光看見她雙手握著他再熟悉不過的純銀小劍,劍刃插入他左胸,直沒至柄。
他沉重地壓著她,靜止不動,似乎……死了。
姬心草劇烈顫抖,仍握著劍柄,眼底湧起淚霧。
成功了,她完成女使交予的任務了,為什麼她感到如此混亂,彷彿做錯了事?
因為她殺了人嗎?
她殺過具有人形的魔物,當時她篤信除惡即是行善,不曾有過動搖;他卻是半人半魔,在剷除他身為惡的部分時,不也同時抹殺了善的可能性?
但何為善,何為惡?以人的角度,自然認為吸血鬼萬惡不赦;對吸血鬼而言,他們不過是依循天性行動。生命的本質原無差異,是人定下界限,分了高低,強把其他生物放進這個框框裡……
她究竟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驀然間,她雙手手腕一緊,被拖至頭頂上方。
她驚愕地看著以為已死的男人抬起臉,他嘴角染血,鬼魅般圓瞠的綠眸暗視著她,喘息沉重。
「你真是一刻都不能掉以輕心啊,親愛的。」刺入他胸口的劍像一根巨大的烙鐵,在他心肺間焚燒翻攪,他握住劍柄,不顧掌心被純銀燒炙出傷痕,將銀劍抽出,反手一擲,銀劍釘入門板。而他的傷口來不及滲血,霎時已然癒合。
他牢牢將她雙手釘在頭頂,眼中笑意與憤恨交纏扭曲,「可惜你和她一樣,都刺偏了。」
她失敗了!她忘了前一刻內心的掙扎,反射性地掐起法印,雙手卻遭他強行拉開。
「別心急,親愛的,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你應該懂吧?」他咧出森冷嗜血的笑,鉗制的力道並不粗暴,卻令她動彈不得。「夜還很長,只要我們繼續做下去,你總會有機會的。」
第四章
空氣中飄浮著歡愛的氣味。
裸身的姬心草裹著毛毯,原本純白的毛毯、床褥,染上多處淡淡紅漬,大多是他的。吸血鬼的體液都呈紅色,包括眼淚與汗水。
埃米爾大掌撩順著她髮絲,似乎慵懶鬆懈,擱在她腰際的手臂卻毫無放鬆的意思。
她雙腮暈紅,背上貼著他燙熱的胸膛,木然盯著床上已拆封的保險套,心緒混亂。
結果發展成她最不想要的局面了——她殺不了他,還被迫履行諾言。
當他拔掉銀劍的剎那,她以為他會在盛怒之下取她性命,他卻只是藉由他的體能優勢,逼她完成彼此的約定。
他沒有弄疼她——除了初次必有的不適,他甚至耐心地等她適應,而後與她共享戰慄的歡愉。
背後的他一逕把玩她及肩青絲,顯然沒有開口的打算。她靜靜道:「為什麼不殺我?」
她設想過可能的情況,他或許想先折辱她一番,再殺死她,但他整晚都很溫柔,溫柔如待情人,溫柔得令她迷惑。
「要殺你,我昨晚就下手了。」他嗓調透著懶洋洋的愛慾氣味,像饜足的貓,「說出來你或許不信,但我對殺人沒什麼興趣。」
「那麼你提出上床的要求,目的是……」就只是為了上床?
「當然就只是想和你共度一夜。我說過對你有興趣,你這麼快就忘了?」他抱緊她溫軟嬌軀,眷戀地深嗅她發間香氣,低喃道:「你好香、好溫暖,我喜歡這樣抱著你。」
他柔情似水的語氣,教她有片刻恍惚,彷彿自己是他珍愛的情人,可隨即又警醒——他天真地以為上了床,前仇舊恨便一筆勾消,怎麼她也忘了責任,和他和平相處?
思及此,姬心草驟然掙脫他,揪著毯子掩身坐起,寒聲道:「既然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你可以把元貞還給我了吧?」
「你急著走?」他捨不得她的軟玉溫香,伸手欲拉回她,她卻縮身避開,同時右掌微抬,運上了五成法力。顯然她認定交易完成,從此兩不相欠,他若敢輕舉妄動,她會給他點苦頭嘗嘗。
「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了?看來我『功夫』不佳,沒能讓你滿意,願意和我化敵為友呢。」在她變瞼發火之前,他自床頭隱密木格取出一塊刻有咒文的橢圓木片,扔給她。
姬心草接住木片,低誦養母教過的咒語,木片發出森森寒氣,化為一團藍光,光芒中央隱約有張俊秀的男性面孔,他臉色無喜無怒,眼神空洞,正是她們姬家的元貞。
「你打算就這樣走了?」
姬心草聞言,防備地看著含笑的埃米爾,「什麼意思?」
「你何不留下來,多陪我幾晚?畢竟,我們剛才配合得挺不錯的,不是嗎?」
他知道自己聽起來有多輕佻,但他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他還挺喜歡這「黏膩又麻煩的肉搏遊戲」,喜歡她抗拒又熱情的反應,如果對象是她,他不介意多來幾次。
姬心草只覺一股熱血湧上腦部。他這態度,分明當她是一夜縱情的對象!她強忍怒氣,目光如炬,沉聲道:「你當我是誰?要人陪你,樓下舞廳多得是,你可以去找她們!我沒有陪你的義務!」
「我不要她們,只要你。」他溫暖的腳掌隔著毯子擱上她小腿,慵懶微笑,欣賞著她怒氣勃勃、凜然難犯的動人模樣。
他昨晚還想摧毀這雙酷似那人的眼眸,現在卻想擁有它。
「我不喜歡強迫人,若要你留下,一定會讓你留得心甘情願。例如,元貞你是拿回去了,可現在腕輪和銀劍都不在你手上,如果我拿到它們,應該可以讓你多留幾個晚上吧?」
他膽敢威脅她!
姬心草怒不可遏,右掌往他左肩重重拍了下去,這一掌她運足了十成法力,只聽喀啦幾聲,他肩骨已被擊碎。
埃米爾卻面不改色,唇邊微笑反而加深,令她慌亂起來,要抽回手,他卻捉住她手腕,緊緊壓在他破碎滲血的肩頭,凝視著她無措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