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岳靖
「是嗎--」皇蓮邦嗤笑一聲,道:「這麼說,妳一定也知道我們裝上追蹤器的玳瑁被殺的事吧--」
揚天蓮搖搖頭。「你要告訴我嗎?」他們年少的事,她不只聽皇廉兮、皇泰清說過,連Luna都曾對她透露過一些,就他--這個已成為她丈夫的男人,也許更該說些事跟她分享,不是嗎?
揚天蓮愣了愣。「你願意告訴我嗎……」再問一次的語氣變得遲疑了。她覺得自己的心態好矛盾,他們是對沒愛的夫妻,有什麼理由,他該跟她分享年少的事?可是他們畢竟是夫妻啊……
她皺起眉,厘不清思緒,默默探手取三明治吃。這五層三明治做得絕妙,內餡清清楚楚,生菜是生菜,肉排是肉排,紅酒醋沙拉醬清爽可辨,沒有混雜,一層一層,看得分明,只是到她嘴裡、到她心底,竟是五味雜陳,亂得可以。
「不好吃嗎?」皇蓮邦坐直身軀,探詢地看她。
揚天蓮搖首,將三明治分一半給他。
皇蓮邦沒接手,逕自又斟了杯酒,湊上嘴直接咬她手裡的三明治。
「那些盜獵者大概以為玳瑁是什麼長壽龜,」他吃完三明治,繼續說:「取走了背甲,居然還烹調肉湯食用,結果全中了毒……我們找回了背甲,每人製作一個紀念晶帶在身邊,好回憶那只可憐的玳瑁。Luna現在戴的眼鏡鏡框就是其中之一,廉兮做了一個平凡的飛機螺旋槳--」
「那是小風車。」揚天蓮不自覺地微笑說道。
皇蓮邦看著她溫柔的笑顏,皺一下眉,一段時間沒再出聲。
揚天蓮對上他的眼睛,問:「你呢?你選擇製成什麼?」
「一對髮簪。」皇蓮邦回答。
這會兒換揚天蓮不說話了。他一個男人,沒有長髮需要用髮簪,想必那時起,或者更早前,他心裡已住了一個長髮女孩。
「至於泰清--」
「是飛鳥銜心的鑰匙圈。」揚天蓮發出嗓音打斷他。
皇蓮邦瞇細眼眸。「妳倒很清楚。」也許,他的嗓音裡有種叫做不是滋味的成分。
他們不再交談,各懷心思望著海灘夜景,靜靜品嚐三明治,喝完一瓶紅酒。
他站起身,說:「今天是最後一個蜜月夜,明早我會回義大利--」
揚天蓮猛然抬頭。「怎麼這麼倉促?」他先前什麼都沒說。
皇蓮邦撇唇。「怎麼,我的妻子覺得蜜月不夠長嗎?」他俯身有些強悍地吻她的唇,說:「放心--妳可以一直住在這兒,想做什麼、玩什麼,吩咐下面的人就行。」
她詫異他的決定,以為自己該跟他回工作崗位的。「我的工作--」
「妳以後不用工作,」她剛出聲,旋即被他打斷。「從我娶妳那一天起,妳只需要專心當我的妻子就行。」
揚天蓮顰眉,又說:「但是廉兮的新作品--」
「我會交代其他人接手。」皇蓮邦回道,語氣有些冷。「工作的事不須再提。」他脫下浴袍,拉起她,往沙灘走。「妳現在應該好好把握與妳丈夫共度的最後一個蜜月夜。」
走到沙灘時,她的浴袍也被脫了,他站在月光下展現剽悍如獸、健美如神的結實軀幹,說:「我們先裸泳,後夜潛。」他走人海裡。
揚天蓮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歎息。他果然不知道她不會游泳……
「天蓮,」突然,他回過頭,低沈的嗓音在海濤聲中出奇清晰。「水肺的發明,讓不會游泳的人,也可以是海底蛟龍嗯?」他說完,依舊定定站在那海水裡,看著她。
揚天蓮凝望著他的臉。他逆光而站,神情曖昧不清,只有那對黑眸引誘著她走向他。
那年,她潛入深海,她的指導員應該是皇廉兮,卻換成了皇蓮邦……
第四章
僕傭送了一把蓮花到房裡來,輕聲細語地告訴揚天蓮,皇蓮邦於黎明時,搭船離開祭家海島了。
揚天蓮頷首,對著簾幕外的人影說她知道。僕傭把落地門打開,清晨新鮮的空氣有海水的味道。
昨晚,她經歷了最激情的一個蜜月夜。她和皇蓮邦,像兩隻海豚一樣,泡在海水裡做愛一整晚。他們一裸泳就不想夜潛了,兩人身體膠黏著,沈浮於宛如盛滿月光的液態容器的夜晚海水中。
她從來不知道夜晚的海水有著不可思議的溫暖,或許是她與他密不可分的關係,她沒感到絲毫寒冷,忘了擔心自己不會游泳,空氣總是在他深吻她時,從他嘴裡渡過來。
他說,還是一絲不掛最自然,他不夜潛了,更不會讓她有機會穿上醜陋的潛水衣,遮蓋美麗身軀。
「蓮邦,我不會游泳……」高潮時,她告訴他。
他滿足地一笑。「很好,以後也別學會--」
「很好,以後也別學會--」揚天蓮在床上翻身,左側臥,素手摸著丈夫睡過的位置,低聲呢喃著。
「夫人,早餐準備好了,您要起床嗎?」一個女傭走到右邊床畔,將放有濕毛巾和早茶的托盤置於床畔桌,隔著簾幕請示揚天蓮。
揚天蓮回身,看著映在簾幕上的人影,溫婉地答道:「謝謝妳。我待會兒就來。」
女傭微微躬身,無聲地退出臥房。
揚天蓮躺回枕頭上,瞇起眼睛,手伸進被子底下,撫過自己柔膩細緻的肌膚,右手停在左手婚戒。「很好,以後也別學會……」她抿動紅唇,嗓音幽微,嘴角泛著淡淡的柔笑,睡了去。
最後一個激情蜜月夜,是通宵達旦的,他們回房休息不到一小時,她聽見丈夫下床的聲音。他進衣物間更衣,出來時,走回床畔,對著半睡半醒的她說:「夢裡有我,親愛的--」
她想問他是否夢裡也有她。兩個不相愛的人,也能夜夜出現在彼此的夢裡嗎?
親愛的,你不該老是說曖昧的話……
親愛的,恐怕我是病了吧,
我的潛意識接受了你的指令--
夢裡竟有你。
揚天蓮清醒過來,美眸望著若隱若現的簾幕隨風拂動。床畔桌上怒放的蓮花正對著她,她撩開簾幕,下床端起花瓶旁的茶杯。
僕傭為她準備的早茶已經冷了,掀起茶杯蓋,依然聞得出人參香味。她沒喝茶,將茶杯放回托盤裡,取了毛巾輕拭臉龐,然後擦手。進浴室前,她披上放在床尾凳的晨衣,起居間的骨董立鍾噹噹噹地連續敲著。揚天蓮旋足,朝雙敞的門扉走過去,進入起居間。
鐘聲還在迴響,長短針迭成一枝箭似的定在十二。
「妳睡了一整個上午--」男性嗓音不疾不徐地劃破鐘響。
揚天蓮沒有驚嚇,像在配合鐘聲餘音消逝一樣,悠緩地轉過身子。
皇廉兮坐在臨窗的Thonet長椅,地毯上兩顆金色抱枕分別被一隻動物放肆的前腿壓住。
「早餐我和聖徒幫妳解決了。」皇廉兮摸摸凸出兩顆抱枕閭的長鼻子。
大狼聖徒懶洋洋地抬頭,饜足地伸出舌頭掃掃鼻端韌皮,即又埋回抱枕中打盹。
揚天蓮走動幾步,窈窕的身形停在斜對壁爐的紫檀木圓桌邊,柔荑往結構優雅的歐式骨董單椅椅背上擱,美眸流轉看了看桌面的空杯空盤。
「等會兒,有人會收。」皇廉兮站起身,面向窗,拉開遮陽簾,看著懸在牆裙的空中花圃。「天氣很好,陽光明艷……」他說著,回身凝視揚天蓮。
揚天蓮點點頭,走向聖徒,屈膝跪坐在地毯上,手指順過牠頸背,說:「聖徒怎麼會跟廉兮在一起?」聖徒是皇蓮邦的寵物,不管到哪兒,皇蓮邦總會帶著牠,不過,除了他們的新婚夜那天,她今天才又見到聖徒。仔細想想,蜜月這一段期間,聖徒完全沒出現在皇蓮邦身邊。
「蓮邦忽略聖徒,實在沒什麼好奇怪。」皇廉兮繞過椅座,蹲了下來,目光落在揚天蓮身上。她的美麗顯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也許,皇蓮邦已在挖掘她……
揚天蓮抬眸,對上皇廉兮那雙黑得透出藍紫色光點的眸子,好一會兒,她低垂臉龐,柔聲低語:「對不起,廉兮……上次跟你的約定--」
「妳早餐沒吃,一定餓了。」皇廉兮打斷她的嗓音,站起身,坐回Thonet長椅裡。「我要他們別幫妳準備午餐--今天,妳跟我到碼頭酒館吧,我等妳換衣服。」他表情溫煦,但沒有笑容。
揚天蓮默默站起身,走進臥室。她知道,皇廉兮等了一個上午--
皇廉兮不像皇泰清。他從來不與人正面衝突,即便他跟皇泰清一樣對她和皇蓮邦的婚姻充滿不認同,但他絕對不會把所有的關係搞僵。
揚天蓮梳理好儀容,走到起居問時,皇廉兮依舊神態平和地坐在窗邊等她。
陽光從窗縫漏進來,皇廉兮離開椅座。「妳好了?」他微微一笑,逕自先往門口走。
「嗯。」揚天蓮在他背後應了聲。
他是看見了--看見了她穿著他送給她的及踝裙裝,可他沒多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那種讓人覺得沒什麼的微微一笑,他已不像第一次見她穿這衣服那樣,把欣忭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