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宋思樵
「你!袁雪瓊,你不覺得你報復和太過火,太惡毒了嗎?我叔叔他待你不薄啊!你怎麼忍心連他也算計在內?」他義憤填膺地大聲斥責她。
袁雪瓊無所謂地輕哼一聲,「他是對我還不錯,不過,他有你這麼一人見異思遷的侄子是他的不幸,而他又隨意聽信我的建議,喝下摻有海洛英的止痛糖漿,更是他最大的不幸,所以只能說是天助我也,也怨不得我心狠手辣,翻臉不認人!」
莫凡毅聽和血脈僨張,怒不可遏,他緊緊握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拳頭,咬牙切齒地告訴自己,如果她不是女人,他早就揮拳相向,擊碎她那張冰冷而獰笑的臉。
「我給你兩天的時間考慮,如果到時候你還拿不定主意,別怪我打電話向有關單位舉發你叔叔吸毒和違反票據法,這是我的電話,兩天後,我靜待你的回音。」語畢,她避開莫凡毅鋒利如刀的目光,扭著纖腰得意洋洋地離開了。
而莫凡毅則像一座僵硬的雕像一般呆立要校門口,臉白得像大理石,久久沒有任何反應。
這是個熱氣四溢的初夏,但,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在寒氣迫人的雪地裡,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而他的心早已碎裂成千片萬片了——
夜深了,夏筠柔望著一桌已冷卻的飯菜,惴惴不安地在屋內來回踱步。
奇怪?都已經十一點我了,莫凡毅怎麼還未回來?打電話到學校詢問,卻說會議早就結束了。
他到底去哪裡了?怎麼也不撥個電話回來?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整個晚上,她都在猜測、恐懼和不安來回輾轉的煎熬中度過。
她的心隨著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響,不停地翻攪著,而恐懼和無助的感覺卻隨著分分秒秒的移動深深戮刺著她緊縮的五臟六腑。
她已經失去了母親,失去了彭鈞達,不能再失去莫凡毅,不能,不能,她慌亂脆弱地含淚告訴自己。
就在她疲憊緊張得再也熬不下去時,她聽到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她的心猛然狂跳著,不假思索地衝向門口。
莫凡毅才剛打開門,夏筠柔就撲進他的懷裡,悲喜交織哭了出來。
莫凡毅被她的淚水和出奇強烈的反應嚇了一跳,他擁著她隱隱顫抖的身軀,憐疼地柔聲問她:「怎麼了?瞧你哭得像個小淚人似的!」
「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害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夏筠柔哽咽著大發嬌嗔。
莫凡毅的心刺痛了一下,「你就這麼黏我啊!要是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你身邊,你怎麼辦呢?」
夏筠柔的臉發白了,「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會不在我身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她緊張兮兮地抓住他的手顫聲問。
莫凡毅的心立刻揪成一團,他發現自己的眼眶發熱了,但,他兀自振作地擠出一絲笑容,「傻孩子,我只是隨口亂提的,我這麼愛你,怎麼捨得離開你呢?你就是拿大棒槌來趕,也趕不走我的。」
夏筠柔終於嬌羞地破涕一笑,渾然不識莫凡毅心中的淒楚悲愴,她愛嬌地偎在他溫暖而充滿男性乾爽氣息的懷抱裡,幽幽然地說:
「你知道我剛剛坐在這裡孤零零等著你,那種孤獨寂寞而被恐懼吞蝕的感覺有多麼恐怖難熬嗎?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愛你,有多離不開你,難怪……有人會說,女人是上帝從男人身上取下的一根肋骨造成的,如果沒有你,我這根肋骨又何以生存呢?」
她這份摯誠而情意纏綿的一番話,像一根無情無深情的鞭子抽得莫凡毅鮮血淋漓,鼻端發酸,一時激動得幾乎把持不住自己僨張複雜的情緒。
天啊!她是這樣純情而纖弱,全心全意、不顧一切地愛著自己,教他怎麼狠得下心割捨?又教他情何以堪啊?
夏筠柔終於察覺到他的異樣了,她仰起臉,不解地輕輕蹙起秀眉問他:
「你怎麼了?為什麼都不說話?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莫凡毅心中一慟,霎時熱淚盈眶了,他像溺水的人一般,死命地擁緊她玲瓏纖盈的身軀,恨不能將她嵌進自己的體內,然後,他俯下頭像狂風掃落葉般,緊緊捕捉住她的紅唇瘋狂而絕望地吻著她,帶著心靈深處的激情和悲痛。
他那強烈而粗暴的需索嚇到了夏筠柔,但,她仍然溫馴地反應著他。
在一陣令人血氣翻湧的擁吻之後,莫凡毅緩緩抬起頭來,望見夏筠柔因他的粗魯崦變得濕潤紅腫的雙唇時,他心底閃過一絲深刻而尖銳的痛楚和愧意。
他無盡溫存地伸手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線,眼中一片淒然。
那份強烈的痛楚震撼了夏筠柔,她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緊蹙的眉峰,「告訴我,凡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你為什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沒什麼,大概是太累了。」他掩飾著,強擠出一絲艱澀的笑容來敷衍她。
「凡毅,我們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鳥,應該患難與共,有事情你可別瞞我,即使是不好的事情,我也願意和你分擔。」
莫凡毅聽了真是痛徹心肺、百感交集,好一個夫妻本是同林鳥,筠柔,你知不知道,下一句接的是什麼?是大難來時也分飛啊!
他在心底痛苦地吶喊著,一陣莫名的寒慄掃過他的胸頭,讓他極度恐慌地再次驟然伸手擁緊了夏筠柔,語音急切而沙啞地喊道:
「筠柔,我愛你,天知道,我是這樣深刻地愛著你,愛得心都碎了!」
然後,他不待夏筠柔從他痛楚的呢喃中甦醒過來,便伸手將她攔腰抱起,大步衝進了臥室。
像發洩什麼,又像想拚命抓住什麼似的,他瘋狂而貪婪地擁著她、吻著也,霸道而蹂躪的吻,像雨點一般灑落在夏筠柔的臉皮、唇上、頸窩——
那份來熱洶洶的熱情焚燒著夏筠柔戰慄的身心,讓她意識錯蒙,只能虛軟如棉地任他需索著……任他粗魯地褪下了自己的衣裳——
夜更深沉了,當激情過後,當夏筠柔已溫存滿足蜷縮在莫凡毅懷中入睡時,兩行清淚卻靜悄悄地從莫凡毅酸澀的眼睛內滾落下來。
擁著心愛的女人,他靜靜享受這種仿若最後一夜的淒楚甜蜜,然後,在天剛亮,晨曦露出餘光的清晨裡,他起床穿衣,邁開鉛重的步履走到電話機旁,拿起話筒撥給了袁雪瓊。
隔天開始,莫凡毅每天都早出晚歸,而且都喝得醉醺醺的,對夏筠柔的眼淚和哀愁他更是視而無睹,而且百般挑剔,態度冷漠而粗魯不耐煩。
他的身上常有刺鼻濃郁的香水味,襯衫也有女人烙印的口紅印,夢中也常常夢囈著其他女人的名字。
夏筠柔一聽就知道他聲聲呼喚的是歡場女子的花名,有露露、娜娜、夢夢,各種花名繽紛的女性芳名從他睡夢的呻吟中串串飄出,撕裂了夏筠柔的心。
她一直忍耐著、包容著,委曲求全、百般遷就地暗暗期盼著莫凡毅會被她的逆來順受感動而知道回心轉意、懸崖勒馬。然而,有一夜,她最後一絲的夢想也跟著撕碎了,撕得她來不及拾起破碎的心就淚流滿腮地奪門而出了。
這一天深夜,夏筠柔神色黯然地坐在客廳的一角,她似乎已經習慣了莫凡毅這種醉生夢死、三更半夜才回家的日子。
雖然,她的心無一刻不飽受痛苦的鞭笞,但,她還是咬緊牙齦,忍著滿腹辛酸,暗自期盼莫凡毅的良心抬判斷。
她不想失去他,所以,她強迫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強迫自己把自尊壓在地上,忍受著莫凡毅一天比一天更乖張、變本加厲的放蕩行為。
她每天夜裡都呆坐在客廳內等待著他的回頭,雖然,過程是那麼漫長而難以煎熬的。
等著,等著,她那張蒼白而疲倦的容顏都僵硬了,而昏沉沉的睡意更不是侵襲著她,讓她難以控制深沉的倦意,蜷縮在沙發上昏然入睡。
但她睡得並不是很安穩,不時輾轉不安地蠕動著身子,然後,在意識模糊中,她聽到了門把轉動的聲音,一陣沉重而踉蹌的腳步聲,夾雜著男女嬉笑的聲音。
她被驚醒了,本能地揉著眼睛,然後,一幕令人嘔心泣血的畫面就活生生地呈現在她不敢置信的視線之內。
那個令她苦苦癡候的莫凡毅竟然敢醉醺醺地把風塵女郎帶回來。
而那個衣著入時、濃妝艷抹的歡場女子大半的身子都靠在莫凡毅的胸懷裡,像一隻慵懶而滿足的貓咪一樣,並不時用一雙示威的目光向她挑釁。
夏筠柔渾身震顫,小小的臉上沒有半絲血色,只是用一雙受傷而淒厲的眸子,定定地刺向他們。
莫凡毅的心比她還痛苦上千倍萬倍,他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抽搐,然後,他咬緊牙根,強迫自己漠視夏筠柔的反應,維持正常的演出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