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緣剪相思

第18頁 文 / 宋思樵

    「你還真是愛她,愛得戰戰兢兢,那我呢?莫凡毅,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莫凡毅目睹她那負傷卻逞強克制的神態,心裡不禁掠過一絲怛惻的歉疚和憐惜。無論如何,袁雪瓊和他總是有過一段情誼,更難得是艷冠群芳、眼高於頂的她,能對他那樣專情和百般遷就,他實在不忍傷她太深。

    可是,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說些空洞、言不由衷的話,不如坦誠相見,讓她對他徹底寒心,唯有這樣,她才會死心,才會想去接納別的男人。

    「雪瓊,老實說,你是個非常美,非常讓人驚艷的女孩子,如果說我不曾為你的美麗迷惑動心過,那是騙人的,但,我對你的感情,只是欣賞和喜歡的成分居多,和對她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沒有你,我仍然可以活得很好,可是沒有她……我的生命將是一片空白,再也……」

    「不要說了,我不要聽,我不要聽!」袁雪瓊大聲而激動地打斷了他,隱忍許久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那張明艷照人的臉龐,充滿了淒楚和怨恨。

    「我很抱歉,雪瓊。」莫凡毅低沉而沙啞地說。

    袁雪瓊知遭電擊般痙攣了一下,她迅速抹去了臉上的斑斑淚痕,挺直背脊,眼睛裡燃燒著一抹凌厲而教人發麻的寒風。

    然後,她面無血色地緩緩開口了,聲音冷酷如冰錐般字字刺進莫凡毅的心坎裡。

    「莫凡毅!我會永遠記得你加諸我身上的傷害和屈辱,有生之年我都會牢牢地記住這筆債,我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地比翼雙飛,你等著瞧,看我袁雪瓊如何向你們索回這筆仇恨!」

    那一字一句所蘊藏的怨毒和恨意,讓莫凡毅聽得心驚肉跳動、背脊發涼。

    他開始有點擔心了,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夏筠柔憂慮,他深知袁雪瓊的個性,她是那種愛恨分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他不禁憂心忡忡地害怕她會去傷害夏筠柔。外表堅強獨立,其實還很單純脆弱的夏筠柔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他該如何去保護她、愛她,而不會讓她再次受到傷害呢?

    袁雪瓊全把他的掛慮看在眼裡,她不禁扭著嘴角笑了,笑得淒厲而嘲謔。

    「怎麼?現在開始擔心了?你慢慢咀嚼這種滋味吧!」她冷笑一下,「我會慢慢等,等著看你來哀求我,等著看你們嘗盡愛情的苦果!」

    莫凡毅皺起眉頭,聽得毛骨悚然,他搖頭低歎了一聲,艱澀地說:

    「雪瓊,難道除了愛情,我們就不會做好朋友嗎?非得弄到反目成仇、干戈相見的地步嗎?」

    袁雪瓊譏誚地揚起下巴笑了,她厲聲告訴他:

    「朋友?莫凡毅,早在你移情別戀,始亂終棄背叛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就沒有什麼情義可言了。」

    莫凡毅的下鄂緊縮了,「我根本沒有移情別戀,因為我從來不曾愛過你,何來『移情』,更何來『別戀』?!」他惱怒而為耐煩地提醒她,被她咄咄逼人的威脅和欲加之罪弄得神經緊繃而心煩意躁。

    袁雪瓊的臉一陣白一陣青,她怨毒地瞪著他,「很好,莫凡毅,你果然夠狠,我們就等著慢慢清算這筆帳吧!」她拎起皮包,已準備開門離去。

    莫凡毅無奈地攢緊眉心,他猶準備做最後的努力,為了他叔叔莫定藩和袁新海的友誼。

    「我送你。」

    袁雪瓊譏屑地挑起了眉毛,「有這個必要嗎?」

    「好歹相識一場,你第一次來台灣,就讓我略盡一下地主之誼吧!」

    袁雪瓊臉上的譏諷更濃了,「你以為我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去遊山玩水嗎?」她冷冷地睥睨了他一眼,「莫凡毅,你不必虛情假意的。」

    莫凡毅苦笑了,看來他和袁雪瓊真的已經絕裂到無可轉圜的地步,憑她這種剛烈驕縱的個性,只怕真會做出一串駭人而不計後果的報告行動來。

    袁雪瓊細細品茗他的苦澀,別有深意地冷冷瞅著他說:

    「再見了,莫凡毅,再見面時,也就是我向你討回這筆債的時候,別忘了,好好保護你的心上人,別讓她太弱不禁風,一碰就碎。」

    「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她,並和她心手相連、並肩作戰。」莫凡毅定定地說,眼神是堅毅而固執的。

    袁雪瓊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但她很快地又倨傲地綻出美麗而冷酷的笑顏,「是嗎?但願你沒有高估自己的防禦力量,再見了,我這一生最愛又最恨的男人!」她迅速吻了他的臉頰一下,不待莫凡毅有所反應,她已翩然離去,留下了一抹淡淡的茉莉花香。

    莫凡毅呆愣原地,撫著臉上那抹餘香猶存的濕熱,心情如萬馬奔騰般翻攪著迷離難解的愁緒。

    他終於擺脫了袁雪瓊對他的苦苦癡纏,但,也激起她熊熊的報復之火,想到她再三揚言的恫嚇威脅,他不能自抑地打了個寒顫,雙眉更是牢牢地攢緊了,突然有種不勝風寒的虛弱感。

    第六章

    看似漫長卻稍縱即逝的暑假結束了。

    夏筠柔始終提不起勇氣找莫凡毅。

    望著掛在房裡那件淺藍色的薄外套,她知道自己是有「充分」的理由去找他,也有從容的台階可下,但,她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再去向莫凡毅赤裸裸地坦白自己的感情。

    以前,她對彭鈞達情竇初開,根本不曾考慮要顧及女性的矜持和含蓄。

    不過,那是因為她知道顏面傷殘的他根本不可能主動接受這一份感情。

    但,莫凡毅不同,他太優秀完美了,她不能再助長他的優勢。但,她也不敢再繼續漠視這份其實早已默默在心底滋長的情愫。

    於是,她用了一點心機,一點足以讓莫凡毅撼動而且會跌破眼鏡的詭計。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話,她相信莫凡毅會按捺不住而轉守為攻,主動來找她的,她如斯堅定地告訴自己!

    開學沒多久,每一個認識夏筠柔的人都在暢談她的改變,一個一百八十度而教人措手不及的蛻變!

    以前那個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霜美人已經不見了,夏筠柔不但一改往昔冷漠沉靜、矜持拘謹的個性作風,對於環繞在身邊的追求都有更是採取來者不拒、照單全收的態度。

    在服飾裝扮上,她更是有著驚人的改變,從樸實典雅的套裝、洋裝改換成追求時尚,大方艷麗的知裙、皮褲。

    她麗質娉婷、嫵媚生風地周旋在所有對她驚為天人而來不及有喘息的愛慕者身邊,像只穿梭於舞會、郊遊、露營的花蝴蝶般,生活過得異常忙碌而多彩多姿。

    對於她判若兩人的巨變,習慧容一方面笑著說她終於開竅了,另一方面又不禁有絲隱憂,生怕夏筠柔會玩火自焚。

    而習烈對她雖然已經死心了,但對於她突出其來的轉變,一頭霧水的他還是掩藏不住自己的翔和憂心,他甚至納悶地去詢問莫凡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莫凡毅的反應更令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他出奇地靜默,靜默得教人懷疑不安;白天,他從容鎮定地上課、做研究,照樣和學生有笑有說的,彷彿是個莫不相關的局外人。

    但,每值深夜,他總是窩在自己的宿舍裡,拚命地抽著煙,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痛楚和嫉妒啃嚙得支離破碎、千瘡百孔了。

    而這些椎心之痛,最後都會化成苦澀的兩個字:筠柔,筠柔——

    每個輾轉反側的夜晚,他被這兩個字深深地折磨著,即使閉上眼,他依然揮不開她的臉她的淚眼凝注,她的楚楚可憐——

    老天!他快瘋了,他真的快崩潰了——

    這些時日,他雖然不曾再見過她,但是,有關她的一切傳聞,他卻是知之甚詳,透過習烈,透過興大吉他研習社的同學,他全都一清二楚。

    剛開始他是震驚、擔憂,然後是痛惜,現在則有很深很深的痛苦。

    聖誕節前夕,當他得悉台大法律系和興大社會系合辦露天的聯歡舞會時,他的內心就無一刻安寧過,整個晚上,他不斷地在屋內來回踱步,不知道抽掉了幾包煙。

    這個該死的夏筠柔,她準會害他得肺癌的!」

    最後,他煩躁地捻熄了剛才點上的一根煙,穿上夾克,打開房門,坐進他那輛酒紅色的豐田轎車,緩緩駛向燈光憧憧的中山北路。

    這是一個狂歡勁舞的夜晚,在露天的草坪上,在繁星閃爍和巨大的探照燈烘托下,一對對相擁而翩翩起舞的年輕男女,臉上都洋溢著青春醉人的笑顏。

    所有的同學都本能地放鬆心情,放鬆四肢和對手凝眸起舞著,任奔放而熱情四散的舞曲帶他們遨遊在令人精神亢奮的節奏裡。

    沒有考試的壓力,沒有對未來的迷惘和苦惱,他們盡興抓住這擺脫一切束縛的快樂和宣洩!

    有人靜靜佇立在舞會的某個幽暗的角落裡,靜靜地、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幕,彷彿是個被世人遺忘的過客一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梭巡著舞會中的每一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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