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烈火娘子

第4頁 文 / 尉菁

    這項提議一說出口,紅袖是第一個拍桌子反對的。

    那時候的她不過十五、六的年紀,是正值盛氣之年;衝著縣太爺拍桌子,說縣太爺只曉得拍馬屁、奉承皇太后,不曉得人間疾苦、不懂得體恤老百姓的行徑或許太過魯莽了點,但是,那時候的紅袖的確是說出了蘇州、祁河絕大仕紳的心聲。

    也或許子任那時本身正有此想法,但卻不敢開口反駁縣太爺的提議,所以他愈發地崇拜紅袖的敢怒敢言,不畏任何強權的魄力。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樣的性子、這樣有魄力的人竟然是一名女子,而身份還只是個丫環!

    在得知紅袖真實的身份後,子任愈發地珍愛這個不一樣的女孩;每次與紅袖在一起,他總能感受她的活力與不平凡。

    他發現每次他的眼光定著在紅袖身上便難以移開時,子任便知曉自己的心是被紅袖給擄獲了。

    他愛她,受她所吸引,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子任的手輕柔地撫上紅袖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發,輕聲地,他問:「紅袖,你沒有想過要離開蘇家?」

    「離開蘇家!」紅袖滿是不解地抬頭。「我為什麼要離開蘇家?」她打從五歲就被賣到蘇家,蘇家就像她的避風港一樣,她才不離開呢。

    「你終究得嫁人的不是嗎?」難道,紅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紅袖搖頭了,她好用力地搖頭說:「不,我不嫁人的;紅袖這一生已經賣給蘇家、賣給了老太君。」那她,怎麼可以嫁人呢?

    「你沒有簽下賣身契,那蘇家便沒有理由長留你;你是個自由身,你還是可以……」

    「不!」紅袖粗聲打斷子任的話。「我不嫁;紅袖是老太君養大的,紅袖才不要離開蘇家,才不要離開老太君呢。」

    紅袖好激動地猛搖頭。她不能想像自己有一天得離開老太君還有青衣、招雲的日子。想想看,她僅有的「親人」都在蘇府,那她若是出嫁了,那麼老太君怎麼辦、還有青衣跟招雲又該怎麼辦?

    不!她不能忍受這樣的結局,所以她才不嫁人呢。

    紅袖狠狠地瞪了子任一眼。「你好壞,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被蘇家趕出門!」

    「紅袖!」他箝住她的雙臂,想要狠狠地晃醒這個行為處事看似精明,然而卻一點都不曉得男女情愛的小妮子;他還想讓她看清他對她的照料不是她所認為的哥兒們情感,而是——是他對她有情、有愛。

    但,子任不敢,因為在還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之前,他一點也不敢逾矩。他怕自己會弄巧成拙,怕自己若在此時表白,那紅袖便要躲他躲得遠遠的了。

    「白大哥,你弄疼我了。」紅袖蹙著一雙黑黑的黛眉,強忍著痛楚。她不明白一向對她好的子任為什麼突然那麼生氣。她只不過說自己永不離開蘇愛、永不嫁人而已,為什麼白大哥會突然變臉,生氣了!

    聽到紅袖的痛呼聲,子任猛然發覺自己失態了,他鬆開她的雙臂,憂心忡忡地追問著:「很痛是不是?」

    「沒有。」紅袖強忍住痛,硬扯出一抹笑來敷衍子任。

    而子任不同錯過她眼神那一閃而過的痛楚。

    他一個張手便拉高紅袖的衣擺。紅紅的五個手指印印在紅袖那潔白的手臂上,子任那憐惜的眼光掃過她的痛,他握住紅袖的手,說:「走,我帶你去敷藥。」

    紅袖嚇呆了。她曾幾何時這麼嬌弱過?她也只不過是握疼了手臂,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還去敷藥吧!

    她急急地想掙開子任的禁錮,奈何的是,子任比她孔武有力,比氣力她是永遠不及他,所以紅袖只好轉為哀求。

    「白大哥,我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啦,我的手並不會很痛。」

    子任頭也不回地反駁著。「都已經紅成那個樣子了,怎麼可能不痛。」他靠著比她強壯的身軀拉她進屋,硬要她乖乖地坐著;而他折身進屋拿了家中珍藏的冰雪紅玉膏,再折身回來,蹲下身子與坐著的紅袖齊高;子任將那冰雪紅玉膏輕輕地為紅袖給抹上。

    剛抹上的時候紅袖直覺得痛,她覺得被塗上藥膏的手臂好像被火烙印過似的,痛得令她受不了;但才須臾的時間,突然一陣冰涼刷過那層肌膚,泌涼地直透進她的肌膚裡。

    當紅袖再低頭瞧瞧自己的手臂時,剛剛的紅腫已不存在。

    「哇!」禁不住地,紅袖大大地歎了一口讚歎聲。「這是什麼藥膏啊!好厲害。」

    「這是取自天山上的嚴雪加上煨養千年的血玉和合而成的冰雪紅玉膏,可食、可抹,是專治一些非創傷的內傷。」

    聽子任這麼一說,紅袖眼裡的驚歎更深了。她眸光裡閃爍著不可置信,而子任卻寵溺地將小瓷瓶交付到紅袖手中。

    紅袖瞠大了眼,問:「這,要給我的是嗎?」

    子任微微頷首點頭,而眼裡漾滿了似水般的柔情。

    紅袖全然無知子任對她的情意,她心滿滿的只有這叫冰雪紅玉膏的奇異東西。

    ???

    好無聊,好無聊,真的好無聊哦。待在白家的這幾天,紅袖已經把建築河真正所需的合理成本結算過一次,對於收購河堤旁的土地,也只剩下劉家那一片林子還擺不平;而劉老爺在蘇州城又是有名的難纏之人,所以整件工程也就這麼停擺不動,害得她近日來無聊得要死。

    不,不行!紅袖突然站了起來。

    擺平劉老爺的事宜不能單靠地區鄉紳的幫忙,她必須更積極一點,至少這樣才可以讓劉老爺知道建築河堤是刻不容緩的事;或許——她該親自去一趟劉家。

    說走就走,紅袖馬上站起身來,往子任為她備著的客房跑去。

    不料跑得太急的紅袖,「碰碰碰」的,她的身子撞上另一副軀體。

    她抬眼一看。

    是白大哥!

    她開心地昂起頭問他:「你今天一整天都跑哪去了?怎麼我一大早就看不到你人影?」

    她找尋他的急切模樣讓子任的心整個暖了起來。原來他白子任在她梁紅袖的心中仍有一絲絲的地位,她找不著他,看不到他人影,她仍舊會著急。

    紅袖見子任徑是含笑不語,又急急地去扯他的衣擺,問:「你有沒有去找劉老爺?他有沒有說要把那片林子賣給我們?」她在意的、憂心的仍是她不能擺平建築河堤的事。

    自從兩年前雲樓從紅袖手中奪走那宗生意起,紅袖便立誓她今生絕不再失去任何一宗生意。

    子任的目光明顯地黯淡了下來。

    原來紅袖在乎的不是他,而是河堤的事。早說這小妮子對男女情愛還不開竅,此時又怎可能為他犯相思!

    「唉呀!」紅袖沒耐性了。「你別老是不吭聲嘛,你到底有沒有去找劉老爺嘛?」

    「有。」

    「找著了?」她的目光閃爍著耀人的光彩,熠熠生亮。

    「沒有。」

    「沒有!」她好失望。「為什麼會沒有見到他的人呢?」

    「他的家僕說他不在。」

    不在?「這會不會是劉老爺的推拖之詞呢?會不會是他根本就不想見我們?會不會是——」

    「不會的,劉老爺不是會拐著彎說話的人;他如果不想見我們,他會直說的。」子任拍拍紅袖的肩說。「劉老爺是真的有事出門了。」

    「那,他的家僕有沒有說他去哪了?」

    「萬芳閣。」

    萬芳閣?

    紅袖突然露齒一笑,燦美如花地說:「那咱們就去萬芳閣找他去。」這樣才顯現出他們的積極與做事的果決,絕不拖泥帶水。

    子任猛然拉住她的步伐。「你不可以去萬芳閣。」

    「為什麼?」

    「因為——」那是個煙花地,不是個女孩能去的地方。奈何的是,子任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當紅袖知道萬芳閣是個煙花地時,她要去的決心一定會更堅強。

    「因為什麼嘛?」紅袖沒好氣地睨望著子任。「你說不說?」

    子任三緘其口,逕是搖頭當啞巴。

    「不說!」她也氣了,「好,那我自個兒去探個明白,不勞煩你。」說完,她掙開子任的箝制,轉身就想跑出去。這祁河縣雖大不大,她不信沒他白子任在,她梁紅袖會找不到那個叫「萬芳閣」的地方。

    子任長手長腳地追到她,擋在她面前。「你不可以去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是哪種地方?」她挑高了眉問他。「到底是有什麼地方不能讓我去的?」

    「煙花地,柳胡同。」

    煙花地!柳胡同!

    噢,瞭解。「就是那種專給男人去,不給女人去的地方,是不是?」紅袖眨巴著靈動的長眼睫,好興奮地追問著。從她開始打理蘇家生意那天起,她就想闖闖煙花地,看看男人們為什麼老喜歡往那個地方跑,而現在就有個好機會可以讓她登門開開眼界,她哪有錯失機會,不去逛一逛地道理!

    子任知道這樣的表情是代表著什麼涵意,他冷冷地打斷紅袖的興奮道:「不行,你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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