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韋伶
「很好,你既知道我是『教授』,下地獄見閻王時,至少知道殺你的人是誰。」他凶聲斥罵作勢要補她一槍。竟敢踢他的小弟弟,這輩子他還沒這麼狼狽過!
阮兮葵錯愕不已,除了他們針鋒相對的情勢外,更訝於他殘暴酷虐的脾氣,與她所想像的根本大相逕庭。
「小心!」她的右側迅即竄出幾道身影,一捕捉到對方高舉的鐵棒,她即刻以腳掃倒厲衛皇,讓他免遭波及,但她受傷的肩膀卻再遭重擊,結結實實挨了一記悶棍。
一聲劇響,夾雜著濃濃的火藥味,在她的痛徹入骨的同時,槍聲響起,她看見了厲衛皇的臉,一張盛怒的臉,就在她跌入無底深淵之前……
第二章
蘭新酒店
「她的傷勢如何?」厲衛皇慵懶地躺在沙發裡,半啟著眼眸,不存任何仁慈地望著床上的阮兮葵。
奇怪的女人,他明明要殺她,她為何還反過來救他?拜她所賜,他多殺了一個可憐的男人,打傷了三個人。
「不要緊,沒傷及要害。」紀書文熟練地為阮兮葵療傷包紮,近距離的槍擊可能在她的肩膀留下醜陋的疤痕,不過沒死在厲衛皇的槍下,她已經算是命大了。
「搜她皮包,調查一下她的身份。」厲衛皇開口,眼眸直視她裸露在外的白皙背部,她是誰?為何認識他?
「在搜她的皮包之前,我想你會對這東西有興趣。」紀書文不慌不忙取出在她身上找到的手槍,轉遞給他。「綁在她右大腿上,很意外她會有這樣武器,它並不適合淑女佩戴。」
「挺有趣的,也許這趟香港之行會風起雲湧、多姿多采。」厲衛皇平平地說,掌中的左輪手槍令他聯想起他的勞力士表,三萬八千元港幣他會記得追討的。
「那不在我們計劃中,也許該將她交給警方,沒必要節外生枝。」紀書文說,拾起桌上的皮包仔細搜查著,然後,他勾起了一抹淺笑。「真教人意外,看來你還是她的偶像。」
「嗯?」厲衛皇接過他手中的彩色近照,原本晶亮的黑眸開始變得深邃,這無疑是張偷拍的照片,拒絕成為別人鏡頭下的傀儡,是他不曾變過的原則之一,何時教人給偷拍了還不自覺?
紀書文看出他的狐疑,平鋪直敘地解釋:「如果我記得沒錯,這是你兩個月前來香港時的照片,當時因揀了一筆意外之財,所以特別得意洋洋。」他語氣調侃。
「你倒比我還清楚。」警告意味濃厚。
「抱歉。」紀書文似笑非笑。
他還不清楚厲衛皇的個性嗎?一牽涉到錢就認真,分明錙銖必較,卻不許別人提,徹頭徹尾的鴕鳥心態。
「混帳東西,算你識趣,否則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厲衛皇粗聲地喝道,鬆開束著長髮的銀色帶子,起身往另一個房間走。「二十分後替我端杯咖啡上來,你先回房吧!」他交代完,走進浴室沐浴。
「知道了。」紀書文抿了微笑退下。
浴室的水聲淅淅瀝瀝,不斷從房間的另一頭傳來,不和諧的律調使昏迷的阮兮葵醒來。一睜開眼睛,她緩緩地坐了起來,遲疑地環看了一下四周,她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不過衝著肩膀上的繃帶,她想她是安全的。
溜下床,她想移身到沙發,豈料才一站直身,傷口劇烈的疼痛即令她挫折地跌在地上,全身的力氣像在瞬間被抽光了一樣。
涔著疲倦的汗霧,她不放棄想再起身,但連試了幾次都沒成功,非但沙發去不了,現在就連床也回不去,只能一屁股坐在床邊氣吁吁,鬱悶至極。
單手枕在床上,她挑眉想自己竟也有落難的時候?
在意大利,有五位哥哥呵護她,別說遭人槍擊了,就連摔倒都不曾發生過;到了香港,因為上有姊下有妹,兩個愛出鋒頭的激進份子,任務依然輪不到她出,她只管在家做「剩閒人」就行了。
呵,沒想到這會兒,養尊處優的公主終於落難了,挺新鮮的。
她很能苦中作樂。
在床畔趴了大半晌,因為什麼事也不能做,再加上傷口的痛楚,她開始昏昏欲睡,調了一下姿態,她好整以暇小睡起來,瀟灑得很。
暈黃燈光下,厲衛皇穿著睡袍,以毛巾擦拭著濕漉的頭髮走回房間,卻意外瞧見他的客人坐在地上熟睡。
黑色的瞳孔閃過一絲光澤,他悶聲不響地坐在床畔,由上而下睨視阮兮葵。
她有一張美麗的臉龐,鑲著典雅的眼簾,眼瞼上則覆有像小扇子一般的濃密睫毛,小巧的鼻配上菱型美唇,怎麼看都是一個美人胚子。
撥開她的長髮,他大膽端詳她引人暇想的身段。
說實在的,他很高興紀書文將她的衣服脫得差不多,只留一件絲綢襯衣罩著她,此刻襯衣的肩帶美好地垂在她的手臂上,真是秀色可餐極了。
他的手不規矩地撫過她的脖子滑落到鎖骨,這樣的騷動擾醒了阮兮葵,眼一睜開,迎上的即是他桀驁不馴、線條完美的俊臉,差點沒讓她跳起來。
「『教授』?」
「你是誰?」他開門見山問道,收回放肆的目光,盯上她的眼瞳,那雙夜星彷彿要望進她的靈魂一般。
「是你救我的嗎?」凝視著他額前那束深亮的綠發,她不答反問,腦海中尚盤繞著他狂獅般的身影。
「廢話!如果不是看在你替我挨了一棍的分上,我早一槍轟爆你的頭!」訴及慘痛經驗,他不免要提高音量斥責,嫌惡又輕蔑的態度完全表露無遺。
阮兮葵被他吼得閉起眼睛,直到他罵完後才迎向他。
「我誤以為你是來追殺我的人,所以一有空隙就反擊,實在是情勢所逼,不能怪我。」發出柔美悅耳的嗓音,她輕妙地說,伸出雙手等著他扶起自己。
只要是紳士,都不會忍心見虛弱的美人孤立無援,不是嗎?她想。
但厲衛皇不是紳士,他只是漠然地瞪著她。「我再問你一次,你究竟是誰?」
「阮兮葵,意大利國籍,前陣子受騙給人賣去妓院,直到今天才逃出來,你在銅鑼灣廣場看到的那些就是來捉我回去的。」她可憐兮兮地回答,垂下眼瞼正努力擠出淚水。
聰明如她,算準他會追問她的身份,索性扯起賺人熱淚的身世大謊言。總不能坦承自己是來偷情報的吧!她狡猾地想。
「哦?既然如此你為何知道我是誰?為何留有我的照片?我可不記得跟哪個人口販子有交情。」他冷靜尖銳地問。
早知道你會這樣問!阮兮葵古靈精怪地想。
絞起雙手,她故作淒涼地說:「妓院裡多的是三教九流的人,要知道你的事並不難,至於那張照片也是客人送我的。」瞧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字字句句莫不淒苦,強嘛!
「滾吧!」厲衛皇一瞬不瞬地盯住她,沒來由地突然對她縱聲暴吼。
去他的她的雞鴨一群,關他啥事?就算她擁有一把左輪手槍、一張偷拍的照片又如何?她根本不可能對他造成威脅,他想睡覺了,沒時間跟她磨蹭!
「啊?」她愣住了。
「聽不懂嗎?我叫你滾!Getouthere,Idonwanttoseeyouanymore!」他不可一世地掃過她,十足十的不屑。
阮兮葵目瞪口呆又傻眼,好個不按牌理出牌的暴躁男人,她原本計劃撒個彌天大謊博得他的同情心,讓他收留她一晚,好讓她有時間在他身上裝竊聽器,這逐客令一下,豈不壞了她整盤棋?
不成,不成,在喜宴上等不到他,好不容易在銅鑼灣廣場遇著,這樣可遇不可求的機會,怎可讓它溜走?
「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身無分文,出了這裡我就要露宿街頭了。」鼻頭一酸,她唱作俱佳賴上他。「香港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我一出去恐怕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哈!」這會兒他又怪異地笑了,阮兮葵撫著胸口,真會被他嚇死。「多謝你的提醒,差點讓你給跑了。阮小姐,你在銅鑼灣廣場撞壞我的勞力士,請你立刻賠我三萬八千元港幣,一分也不許少。」他精神抖擻。
「勞力士?什麼勞力士?」她恍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你該不會想賴帳?」他一把揪起她的襯衣,惡狠狠地將她提到面前。
「不,不是。」阮兮葵矢口否認,三魂七魄飛了一半。「只是……只是我真的沒錢,要不你留我一晚,明天一早我立刻去籌錢還你。」緩兵之計,雖然她很不想認帳。
毋需多餘言語,厲衛皇拂手一扔,大力將她丟開。
「記住你說的話,明天下午我回來要看到那筆錢放在桌上,若是沒有或是你敢逃走,你放心,就算翻遍香港我也會把你揪出來,親自推你上另一條賊船,聽見沒有?」
「聽到了。」天啊,她的骨頭快散了,這個綠發大惡魔,沒血、沒淚、沒同情心,也不想想她身負重傷,竟像扔布袋一樣將她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