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韋伶
「夠了。」莽古爾突然出聲喝止。
「你這是?」煒雪狐疑地收手。
瞟了寧兒一眼,莽古爾張狂地笑道:「貝勒爺,從你剛才的表現,我相信你真如你所說一般的卑鄙。方才只是試探你罷了,喜寧格格的魂我不要了,這麼美的女人讓她變成活死人太暴殮天物,我現在要她的人。」
煒雪一愣,愕然抬頭,卻看到莽古爾邪邪一彎笑意。
「這個格格新娘是你?我而娶,現在讓給我理所當然。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小一個妻室不值得你對我怒目相向,你的榮華富貴還仰仗著本大爺呢!出去吧,在子時以前,替我攝得第二十一條魂魄,等待多時的祭祀法陣在今晚展開。」
握緊拳頭。「好。」他轉身要走。
「煒雪?」寧兒快崩潰了,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個噩夢。「你……真的要將我讓給他?你的佔有慾……到哪裡去了?你不是連歌玄貝勒碰我一下,都忿恨不平,氣得跟我翻臉,你的佔有慾到哪裡去了?到哪裡去了?說──你說──你說──」
她突然哭喊地質問斥喝,在一聲聲沉痛的狂嘯中,是陰霾的記憶侵凌。
她最害怕的黑影在她心中重新形成了,她彷彿看見自己八年前的模樣,為了錢被自己最相信的人背棄,一個傻得可憐的小妓女。
不、不要,她不再是妓女,請不要這樣對她……「我無話可說,我相信你熬得過來。」他漠不關心的視線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她幾乎不記得眼前的男子,伴著潸潸而下的淚雨,她的聲音戛止,雙手垂下,徐徐往後退開幾步,倏忽腿軟地住下滑跪在地。
大叔好高好壯,一直壓著我,我好害怕,我打他、踢他,可是他的力氣比我大,反過來壓住我、毆打我,我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不哭,我的寧兒一宣很堅強不是嗎?
「──原來這才是你要的堅強,堅強的出賣靈魂或肉體。」
「寧……」煒雪右手不禁抬起,然終究被他壓下。
她的一切全令他悸痛,但他不能。
「我的丈夫……一個讓我無可自拔深深愛上的男人,」她無神的啞嗓,推高額前的髮絲。「原來只是另一個大媽,如出一轍的欺瞞我、利用我、傷害我、粉碎我一切的夢想與付出。
我的人生是什麼?一場接一場重複上演的猴戲,到死還得被剝皮抽魂,可笑、可悲極了……」
她想笑,但笑不出來,所以她只能輕輕的耳語,輕輕的哭泣。
煒雪忍痛地閉上雙眼,迫不及待想趕緊結束這折磨。而唯一的辦法,是他必須揚長而去。
當他再開口時,他毅然決然地說:「莽古爾,午夜以前我一定替你找到第二十一個活祭品,你放心!」
莽古爾聳肩。「有勞你了,你的付出與效命,我銘記在心。」
煒雪不再多說一個字,一抹暗暗的凝望後,冽然轉身離去。
「煒雪──」
一聲揉碎人心的哭喊,喚不回他遠去的身影,卻徹底瓦解她的幻夢。寧兒的希望在?那間完全毀滅了……
第九章
「小梅離開。」煒雪前腳一走,莽古爾立刻遣退小梅。
「是。」
小梅揚唇一笑,惡意睨了跪坐在地的寧兒一眼,遂驕縱地走出房間,徒留她跟莽古爾獨處一室。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你仍有一點不捨之情。」他像她的所有人,優越地拉起她。
寧兒呆愣地定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她的眼睛看不見眼前任何東西,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一顆心只是放任的下沉,沈到好深、好深的角落。
腦中反覆閃過的畫面,儘是她與煒雪朝夕相處的記憶,她親眼看著自己如何在他手中從一個自卑的小丫環,變成一個沉醉微妙愛情的女人,她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以為找到一個她能放心留下的一個地方。
沒想到還是錯了,她配不上這些美好的事,注定得不到,注定要失去。她才詫異烏鴉真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原來……是她奢求了。
她擺脫不了賤命,命運在繞了一大圈之後,還是回到原點。
「看開點,喜寧格格。讓妻妾侍奉權貴以求榮致富的手段,在咱們大清皇朝的國政裡並不稀奇,多的是這類的例子,我不過是將它用在你身上罷了,別太青天霹靂。」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傾身親吻她的芳澤。
寧兒生硬嚥下喉頭的不適,面無表情地合上眼,一道淚痕眨出眼眶,倏地滑下臉龐掉落在空中。
「這……可是一般所謂的『拜干親』?」她問。
「沒錯。」
感覺到一股微微接近她頸邊的掌溫,她更加抿緊雙眸,整個人渾身是傷。
他的撫摸對她而言是椎心刺骨的撒鹽,一把一把地撒在她血肉模糊的傷口上,就快逼死她……莽古爾摟緊她的腰身,濕嘴狂縱地在她嘴上來回磨蹭吮吻,愈吻愈重,幾乎快將她的唇蹂躪到破皮的地步。
「拜干親有兩種情況:一是攀附顯貴者?乾爹,自?乾兒,二是送上自己的妻妾女兒,投其所好,比如現在的你。」
他兩手一轉,利落橫抱起她,往內室走去。
「現在的我嗎?是啊,我終於了悟,徹徹底底的。」
她終於了悟歌玄讓她拜干親的用意,他是追捕煒雪的人,自然明白成為煒雪妻子所將付出的代價。故而,明明是英俊威武的煒雪貝勒,到了他口中卻成了奇醜不堪。他存心保護喜葳格格,不讓格格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所以由她拜淳親王做乾爹,由她來遭受所有折難。
好自私,好可怕的男人!
原來當初他口裡的「醜陋的真相」,只說了一半,格格新娘,背負的不單是喪命的危險,還包括──出賣!
「真的?如此一來,就請你合作點,把你最嬌艷的模樣展現給我看。」
不等她回話,莽古爾迅速覆上另一個火熱的吻,宛如一頭出柙的猛獸在她身上予取予求。
寧兒雙眼迷離,在他身下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了無生氣地躺著。
他越躁進,她就越僵化,內心深處那層黑暗面一點一點的吞噬她,微弱的低泣、發顫的四肢,連她都感到自己的呼吸逐漸淺促紊亂,她就快崩潰了。
「教我一首詩。」
「詩?好雅致。」他哼聲一笑,撐起上身扒開褂袍,再一手甩得老遠。
「那一首詩裡提到『陳三願』,我想學它。」
「長命女。格格,在下以為,比它更適合拿來助興咱們現在這種氣氛多的是,你為什麼執意要學這首呢?」他灼熱的氣息在她耳畔輕呵,邪笑地推開層層衫物,露出她雪白的肌膚。
「煒雪念過。」可惜她聽得太模糊,只隱約記住了那三個字。
「又是他,你還真死心塌地。」莽古爾不在意地調侃她,倒也不羈地吟念出來。「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他傾頭往下移,被她紅色肚兜下的豐滿胸形深深吸引。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隨著他的詩句唸唸有詞,寧兒在他忙著解她的衣帶時,不慌不忙拔出髻上的木釵子。
「唯……『長命女』不長命,一心只想尋死。」她絕望而柔聲地說。
「你說什麼?」
莽古爾抬頭,正好看見她一把將木釵子對準自己的胸口刺入,急冒而出的鮮血頓時有如湧泉一般,從她的口腔、胸腔噴出,染紅她的頸顎。
莽古爾反射性地彈坐起來,興致勃勃的臉垮了下來,高張的慾火全消。
「搞什麼,這麼不識好歹。」他跳下床,用力扯回袍子,陰霾地扣著衣扣。「來人,上妓院給我找個女人回來,讓我消火消火!」
寧兒喉間一陣低哽,聽著他如此吼著忿然地走出房間,這才放鬆緊繃的軀體。
她動彈不得地躺在床上,面白如灰,體溫似冰,暗紅的血液仍在流著,愈流愈濃稠,愈流愈大量,她深呼吸、再呼吸,一個十分簡單的動作,現在做起來卻好吃力。
終於,維持生命的氣息被堵在胸口,無法抵達唇瓣,她累得撐不開眼皮,這才任由意志沉沉睡去。
血泊漫過了床沿,滴落地面……*>*>*>廣渠門外,精銳的禁旅八旗兵,在嵐旭貝勒領率下,轟轟烈烈地疾奔在黃土域中。
蹄震四方,威赫天地,捲起滾滾風沙。
「農舍裡的邪教人數估計百餘人,由他們的體魄來看,大部分是身懷武藝的壯漢。」煒雪一路快馬疾馳,奔往郊外山拗的邪教賊窩。
「哼,有皇上的諭旨在,我一定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嵐旭瞇起深沉的雙眼,豪情萬丈地揚喝。
「男丈女女都不能放過,這群邪教所做之事完全是逆天而行,不將他們趕盡殺絕,隨時有興風作浪之虞,尤其是魔頭莽古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