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溫妮
好幾個鐘頭過去了,但醫生一直沒有要結束手術的跡象,門外的三人,就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他們所聊的話題,也全都繞著任孅孅打轉。
「烈大哥,我姐會沒事吧?」任傑畢竟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內心的恐懼,很容易就被人看穿。
「我要保的人,沒有死的自由!就算是她自己想死,我也不准,即使要跟死神搶人,我也非搶贏不可。」歐陽烈輕輕地開口答道,但他語氣中的堅決,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動搖的。
是的,他早已對自己發誓,他再也不要看到他想保護的生命,在他眼前消逝,即使是死神來搶也不給!
而孅孅,則是這些年來,惟一令他心動的人,在他還沒有開口說出,自己的心意之前,他絕對不會准許她擅自離開他。
不知時間又過去多久,中間,歐陽浩天曾派人送了飲水和食物來,但歐陽烈卻什麼也吃不下,只要一想到她還躺在裡面受苦,歐陽烈多想代她承受這些苦難!
當手術結束時,已是夜半時分,兩名醫生幾乎是精疲力竭,只差幾公厘的微小距離,子彈就會射穿心臟,因此,這回的手術簡直是場與死神的拔河賽。
「她還好嗎?」看到醫生終於結束手術,歐陽烈也顧不得疲累,只想確定她還好好的活著。
「手術相當成功,但要小心傷口感染的問題,她現在的抵抗力太弱了。」醫生據實以告,如果情況允許,他希望能讓傷者移到設備較齊的大型醫院,但她實在太虛弱了,隨意移動反而變得危險。
「我們可以進去看她嗎?」這是任父最關心的問題,他必須親眼看到他的寶貝女兒平安無事。
「非常抱歉,我們必須再觀察一晚,才能決定能不能讓你們進入病房。」所有可能散播病菌的管道,他們都得想辦法徹底隔離,誰教這個小醫院,連個加護病房都沒有呢?!
「烈老闆,你的傷口怎麼裂開了?!」醫生之一注意到,裡在歐陽烈臂上的白色紗布,不知何時已染上血跡,再看那血跡的狀態,傷口恐怕已經裂開好一陣子了。
「這點小傷不必理會,你們現在的心思,只要放在孅孅身上就好了。」歐陽烈並不在意身上的傷口,只希望任孅孅能早日康復。
「烈老闆,如果你不讓我處理你的傷口,即使明天可以探望裡頭那位小姐,我也會禁止你去探望。因為你的傷口可能會發炎,導致那位小姐受到感染。」醫生正色警告著歐陽烈。
聞言,歐陽烈不免有些氣結,但一想到可能會影響到任孅孅,他也不得不當個安分的病人。
翌日
身體好痛……
為什麼她會覺得這麼虛弱呢……
水……她好想要喝水……
鼻間吸入的氣味,是醫院特有的消毒藥水味。
她是在醫院裡嗎?
任孅孅想知道自己在哪裡,但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力氣似乎全都流失掉了,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
好不容易,她終於睜開了眼睛,但純白的天花板,卻完全無法勾起自己的任何印象。她到底是在哪裡啊?
「……醒了!她醒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任孅孅耳際響起,好像是弟弟任傑的聲音。
「孅孅——孅孅你終於醒了,你差點嚇死爸爸了。」任父幾乎要飄出男兒淚,但任父終究還是忍住了。
「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身體痛不痛?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任傑也擠到床邊,張大眼打量姐姐的模樣,一張嘴也不得間,像連珠炮似的猛問著問題。
「……啊……呀……呃……」任孅孅張口想要說話,卻只發出破碎的音節,喉嚨好幹,她好像好久沒有喝水了。
「她需要一點水潤喉。」一個好聽的男聲說道,接著,一枝沾滿了清水的棉花棒,降在她的唇上,仔細地滋潤她乾燥的唇片。
任孅孅貪婪地吞入每一滴水液,但這些水還不夠,她還是好渴、好渴,她需要更多的水。她勉力抬手做出拿杯子喝水的動作,但男人卻只是搖了搖頭。
「……水……」許是剛才的水起了作用,她的聲音不再沙啞難辨。
「不行,你才剛動完手術,猛灌水對你沒有好處。」
任孅孅瞇起眼,想看清男人的樣貌,事實上,她現在看每個人都是三頭六臂,壓根兒沒瞧清楚對方的面孔。
她努力眨眼、再眨眼,視線總算稍稍對準了焦,她看清那個男人的臉了。
「你……是誰?」
她的話,像是一顆大石,在眾人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上,又激起一片漣漪……
第九章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啊?
任孅孅一邊吃著父親為她費心烹煮、容易入口的稀飯,眼角卻不由得直往,坐在角落的那個男人瞟去。
她努力搜尋腦中的每一張臉孔,卻沒有這個男人的。
她不認得他,但他卻說是自己的情人?!
任孅孅無法判斷地說的話是真或假,因為醫生說她在中彈倒地時,頭部受到了撞擊,而導致局部性的失憶,除了那個男人,她的記憶也停留在兩個多月前。
喪失記憶,的確是讓任孅孅感到不安,但最讓她坐立難安的,卻是眼前那個理首於文件中的男人。
驀地,男人抬起頭,黑耀石般的眸,定定鎖住她的眼。
他發現自己在偷看他了!
「嚇——」任孅孅心一驚,險些打翻手中的碗。
她真的好怕他、好怕他渾身幅射而出的驚人氣勢,當他的眸對上她時,她總要以為自己的心臟隨時會跳出來……
像這樣的男人,她怎麼可能會與他交往呢?!
男人沒有開口,只是再度低下頭,重新埋首於文件之中。
住院快一個月了,但她卻很少聽他開口,尤其在得知她忘了他之後,他又更加沉默,總是靜靜地待在病房內,有時候,任孅孅都要忘了房裡還有這號人物。
但當她需要人協助時,他又會一聲不聽地為她打理好一切,任孅孅雖然很感激他的費心,可對他的害怕卻沒有因此而減少。
以龜速吃完了碗中的稀飯,但仍然飢腸轆轆的她,才想再添一碗,他已先一步接下她的動作,當他把碗遞給她時,兩人的指尖不經意相觸,任孅孅就像只受驚的小兔兒,手中的碗一時沒捧穩,便直接打翻在她膝上的薄被上頭。
「對、對不起。」任孅孅驚慌失措地道歉,只是一個小小的碰觸,為什麼她要這麼大驚小怪呢?!任孅孅感到有些自責,他一定被她傷害了。
「沒事的。」男人淡淡地說道。撲克牌臉上永遠只有那一號表情,讓任孅孅怎麼也猜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男人利落地抽走了那條薄被,又為她重新添好稀飯,這一回,他把碗放在餐桌上。接著,男人便把薄被帶走,準備拿到外頭清洗。
看著男人的背影,任孅孅突然覺得那背影看起來好落寞……
「啊……」也不知怎的,任孅孅已開口喚他。
「還有事嗎?」男人回過頭,似乎覺得任孅孅的反應很特別,畢竟,這一個月來,她從沒主動對他開口。
「那個……謝謝。」不知道自己喚他是為什麼,最後,任孅孅只能尷尬地對他道謝。為什麼她會想要叫他呢?!自己明明是那麼怕他不是嗎?!
男人輕輕點了個頭,走出病房,留給她滿室的寂靜。
即使他已經離開,但任孅孅的視線卻不受控制地,一直沒從門扇離開過。
她的確是很怕那個男人,但她有多怕他,她就有多注意他。
這兩者的份量,是相同的。
對於「情人」這個說法,漸漸地,她有些相信了,如果他倆不是情人的話,他為什麼願意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
那個男人不是他中物,從她所受到的醫療照顧就看得出來,這絕非普通的有錢人所能提供的,但平凡如她,又是怎麼得到他的溫柔對待?!
任孅孅覺得好疑惑。
小小的喀啦聲,表示他回來了,任孅孅抬起頭,看向他。
「怎麼了?」男人問道。小人兒今天似乎特別反常,自從她受傷以來,她躲著他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像現在,一副等著他回來的模樣?
「我……」任孅孅張著口,一時間也不知自己該怎麼開始。「歐陽烈,我想要問你,我們……是怎麼認識的?我和你又是怎麼開始交往的?」
這是一個開始,如果他們真的是情人的話,她必須學著重新認識他。
聞言,歐陽烈唇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痕,在他等待了這麼久之後,她終於願意正視他了嗎?
看到歐陽烈難得的微笑,任孅孅不由得愣住了,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感覺上,似乎也不再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在她的床尾處坐下,並重新在她膝上蓋上一條新的薄被,細心地為兩人留下一點距離,沒有因為她的示好,而貿然地靠近她,因為他知道,這段日子以來,她一直都很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