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斐雅
「男女授受不親,請公子自愛。」施茗嫵被他的魯莽嚇到了,可是神情仍然十分鎮定。
石鐵風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的種種特質都和宋縭一樣,但某些時候,他又覺得宋縭不是這樣,至少宋縭不會拒他於千里之外,她不會這麼冷漠。
「方纔冒犯之處,請姑娘見諒。」石鐵風低著頭,心事重重。
「看在公子思念故人的份上,我不會介意,如果公子不趕時間,可以移駕藍茗嫵用茶。」
施茗嫵擺出了個邀請的手勢,石鐵風禁不住這樣的邀約,立刻跟著她移步到另外一間小屋。
茗嫵不過是藍月軒裡的一間小竹屋,但地點卻是藍月軒裡唯一可以窺見藍月湖全貌的地方,正因為如此,茗嫵的涼意特別濃稠。茗嫵裡的小桌上已經擺上了一壺剛沏好的茶,施茗嫵準備好茶具,馬上就衝出一壺香茗。
「鐵觀音,你嘗嘗。」右手端著杯子,左手撩著右手的袖口,她氣質萬千的將茶奉到石鐵風面前。「公子,請用茶。」
她知道石鐵風一直在看她,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眼光便鮮少離開過,但她不為所動,態度仍然從容。
「公子肩上背著包袱,莫非要遠行?」她主動打開話匣子。
石鐵風看了眼肩上的東西,接著把包袱放到另一張椅子上。
「實則不然,我是打算回我的居所。」如果她要演戲,他陪她,直到她承認她是宋縭為止。
「原來公子不是藍月縣的人。」施茗嫵恍然大悟。
「我猜施姑娘也不是藍月縣的人。」他將一步步把她的秘密套出來,非讓她親口承認是宋縭不可,奇怪的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沒見到大哥石鐵雲?其實他不想見到大哥,不過既然宋縭在這裡,大哥應該也在這裡才對,他們為什麼離開家鄉?爹娘不知怎麼了?
「何以見得?」施茗嫵也為自己倒了杯茶。
「從姑娘的口音不難聽出。」這裡離黑石村少說也有幾百里遠,隔了一村又一村、一縣又一縣,她的口音並非此地的腔調,但也沒有黑石村的獨特風味。
「是嗎?我倒從未注意過。不過公子說得沒錯,我的確不是藍月縣的人。」石鐵風的眼睛為之一亮。
「我的口音恐怕是揉合了各地的習慣吧!」施茗嫵又說。
「為什麼?」本以為她就要承認了,但她存心要隱瞞,怎麼會如此容易就範?
「我無父無母,從小在各地流浪,人家講什麼話,我就學什麼,口音自然是沒一個准的。」見石鐵風的杯子空了,她馬上幫他斟滿。
「流浪?」宋縭小時候不也流浪過嗎?但是她還有母親啊!
「不流浪討飯吃,誰養我呢?」
施茗嫵的臉上的確有滄桑的味道,尤其說到這裡,那味道更濃了。石鐵風忍不住又把宋縭拿出來比較,宋縭雖然多愁,但沒有這種歷盡滄桑的感覺。這幾年她發生了什麼事?她的頭髮仍和未嫁的少女一樣披洩而下,記得她成親的第二天就綰髮了,怎麼又……
「公子一定無法想像,何不說說你自己?還不知道公子貴姓大名?」
「石鐵風,我沒有什麼故事,倒是姑娘的際遇很特別。一個流浪的小孩竟然能夠在藍月縣開起首屈一指的藍月軒,我很好奇。」他的確想知道,她怎麼會擁有藍月軒的。
「或許正如公子所說的際遇奇特吧!我曾經苦到墮落風塵——」
「啊!」石鐵風沒有辦法掩飾他的驚愕,她曾經淪落風塵!是真的嗎?還是為了要懲罰他才騙他的,這讓他良心不安。
「在那種困苦的時候,女人的身體就是本錢。也正因為如此,我才學會了琴棋書畫的技藝,來娛樂喜歡上妓院尋歡又想要才女的男人。」施茗嫵面無表情的訴說著往事,好像事不關己。
「別說了。」是他自己要問的,但是他實在聽不下去。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大哥呢?如果她說的都是實話,那麼這些事應該是這幾年發生的。除非……除非她真的不是宋縭,如果她真的有過這樣的際遇,他寧願她只是一個和宋縭長得很像的人。
「很殘酷?你說過我的際遇特別,沒錯,在妓院裡我認識了一個人,一個改變我一生的人,如果不是她,今天不會有藍月軒的存在。」她永遠感激那個人給了她重生的機會。
「誰?」如果真的有這個人,他或許可以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公子喜歡逛窯子嗎?」施茗嫵大膽的問,彷彿她真的曾經是歡場女子。
石鐵風被問傻了,如果是宋縭,這種話她是說不出口的。但是如果她曾經經歷過那些事,也不難說明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如果公子不喜歡,就算我說出來,公子也未必知道。」把他逼到啞口無言,她竟有些快意。
「姑娘不說,怎知我不認識呢?」
「京城的妓院裡有個叫湮湮的女子,就是她幫我的。」說到恩人的名字,施茗嫵的神色又是另一副樣子。她永遠忘不了湮湮對她的恩惠,即使多年不見,她們還是有書信往返,不過湮湮回她的信只是隻字片語而已。在她的印象裡,湮湮是個謎樣的女人,她雖然與湮湮感情甚篤,卻從不曾自以為瞭解湮湮。
「湮湮?」的確是個陌生的名字。
「今天我說了太多,不想再多言,公子既然還要趕路,小女子不敢久留,請回吧!」施茗嫵突然站了起來。
「縭……施姑娘……」
不理會石鐵風的叫喚,施茗嫵消失在長廊的盡頭。石鐵風拔腿想追去,但一出茗嫵,卻被門口的室隆攔個正著。
「公子,請回吧!」
不想和藍月軒的任何人有衝突,石鐵風轉回茗嫵拿起自己的東西。如今讓他見到了這個似是又不是宋縭的人,藍月縣……他不會這麼快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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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黃的月色下,潛龍客棧裡只剩幾個客房還有燈火搖曳,石鐵風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下,第十度細瀆程遠給他的飛鴿傳書。
湮湮,真的有這個女人,她就在京城附近的一家妓院裡。這麼說來,施茗嫵所說的是真的!
沒想到她曾在京城附近待過,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他們沒有機會碰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使她離鄉背井?大哥呢?還有許多疑問需要澄清。
湮湮,他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個杜撰的名字,這個女人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但是她卻牽扯著宋縭的一段過去,她真的在那種地方待過?如果沒有,她又怎麼知道湮湮這一個人?
他在藍月軒待了十天,十天以來他寅時去,戌時離開,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因為他一直躲在暗處。十天了,他日夜守著藍月軒,知道藍月軒其實有很多客人,而裡面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包括那個小女孩。
他一直守在施茗嫵的附近,雖然看得清楚她的臉,但沒辦法聽清楚她和別人在說些什麼。他本想從暗處查探,看看施茗嫵會不會在他背後變成宋縭。可是這十天來,施茗嫵還是施茗嫵,宋縭始終不曾出現,因為他怎麼也找不到她眉心的胎記。
藍月軒裡的四個人他都見過,他們相處得十分融洽,也非常瞭解彼此,不像是剛認識的,那麼宋縭到這裡多久了?
施茗嫵,當藍月在他帶來的畫上題字時,他非常疑惑,也一度以為宋縭真的不在此地,直到親眼見到施茗嫵。這幾天他念著施茗嫵的名字,突然有個發現——施茗嫵倒過來念不就是無名氏?!
畫是宋縭畫的沒有錯,宋縭、施茗嫵和無名氏是同一個人,只是至今他仍然想不透,她是怎麼把眉心上的胎記弄掉的?還有,她怎麼會隻身一個人在這裡?他一定要弄清楚這一切,絕不帶著滿筐的疑問離開。
從他十天來的觀察得知,想要介入藍月軒的生活不太容易,但如果不接近施茗嫵,他要如何揭開她喬裝的面紗?施茗嫵防備心強、藍月機靈、室隆護主心切,藍月軒的人感情就像一個圓一樣周密,他唯一的機會也許是那個小女孩——雨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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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石鐵風抱著灰頭土臉的雨霓走進藍月軒的第一重小竹屋時,正在劈材的室隆看見了,馬上丟下手中的斧頭。
「雨霓?她怎麼了?」室隆緊張的抱過石鐵風手上的雨霓。
「我在外面遇到她,她跌到獵人捕獸的洞裡面去了。」幸好他及時經過那裡。他沒想到這個小女孩竟製造了一個機會給他,讓他再次名正言順的進到藍月軒。
他跟隨抱著雨霓的室隆來到一個顯然屬於這個小女孩的房間,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感覺,彷彿自己曾經來過這裡,但他確定他不曾來過,隨後他發現,這個房間的佈置和宋縭在黑石村石家的別院有八成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