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齊萱
孝安聽了突然抽身離開了他的懷抱,她想笑,想大聲的笑,結果卻只是面露淒楚,聲帶哽咽的說:「駱司奇,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我是光,你是影,我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的,即便我們想在一起。也應該由你棄暗投明,而沒有叫我捨明就暗的道理。」
然後她指著門,故意別開臉去,不看司奇說:「你請吧。我曾說我從來沒有怕過你,但你知道當時那句話我只說了一半嗎?現在我告訴你另外一半。」
「什麼?」司奇已來到了她的眼前。
於是孝安綬緩抬起頭來,望著他那雙沉鬱的眸子,誠實的表白:「我怕的從來就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每次跟你在一起。我就會管不住這一顆。」她指著胸膛說:「一直往你奔去的心。」
「孝安。」
她退後一步,再度指向門說:「什麼都不要再說了。還是請你走吧,而從你踏出這個門後,我將只祈求上天一件事,求他讓你只會栽在我一人手中。黑社會的,我一定要親手銬了你!」
司奇深深凝望,最後終於長歎一聲:「我等著,女警官,永永遠遠等著你來銬我。」
「原來咱們雷大警官家並不住在台北,」司奇人一走進啟鵬他們家的小偏廳。就聽見程勳的調侃。「這一送,才會送上兩個多、快三個小時。」
司奇只是撇一下嘴唇。根本沒去理會他。「我看這個人就是平常喝多了找調的『波士頓酸酒』、『蘇格蘭酸酒』、『琴酸酒』、『救火員酸酒』等等,今天講話才會這麼酸溜溜的,那好,今天我就專門為碩人一人服務。什麼都不必再幫你搖了,未來的程大委員。」
「啟鵬。」碩人突然面帶嬌羞喜色的輕喚丈夫。
「呃,嗯。司奇,」啟鵬露出難得一見、興奮莫名到近乎手足無措的表情,這一來。反而惹得兩位多年好友也跟著好奇起來。「碩人現在不能喝酒。」
「不能喝酒,為什麼?」
「因為,」啟鵬乾脆攬著已換回家居便服的妻子,開心不已的宣佈:「再過七個多月,我們就要升格做爸爸媽媽。而你們兩個,自然也就跟著升格做乾爹了。」
程勳和司奇在對視一愣後,馬上不的而同的歡呼起來。「太好了!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咱們就快有個小風雲了呢!」
司奇的妙喻,立刻引來啟鵬和程勳的共鳴,程勳且乘機道:「這麼好的消息,哪裡可以不舉杯慶視?碩人不能喝,我們三個可以啊,走、走、走,啟鵬,到你酒窖裡去拿瓶陳年好酒上來,喝它個『乾』!」
「程勳,人家是藉酒裝瘋,你怎麼來個趁火打劫呢?喂,」啟鵬急忙追過去,一迭聲的喊:「程勳,程勳?你這個不折不扣的程瘋子……」
笑著目送他們離去以後,碩人才轉過身來。接受了司奇由衷的祝賀。「恭喜你們,碩人,你瞧,我沒騙你吧,你這道彩虹的彼端,不但有啟鵬的真情摯愛。還有小啟鵬、小碩人。」
「謝謝你。不過我還是最喜歡你剛才說的『小風雲』,我彩虹的彼端,好像真的什麼都有了。那你呢?司奇。」
「我什麼?」
「老問題啊,在你彩虹的彼端,又有著什麼樣的期盼?你當時並沒有回答我,」她以無限溫柔的眼神仰望著他說:「是雷孝安,對不對?」
「我不是也已經跟你說過了,黑夜裡,連彩虹都沒有,如何還能夠奢想到彼端的種種?」
「司奇……」碩人頓覺滿心不忍。
「更何況,」他停頓了一下,顯示那是連他自己都不太願意提及的事情。「林兆瑞打算在他公司一年一度的聯歡會上,把他的侄女介紹給我,在這敏感時刻、緊要關頭,你想我怎麼還可以把孝安捲入更詭譎、更危險的漩渦裡?」
「所以,」碩人的臉上立刻浮現了悟疼惜的表情。「剛剛你是想辦法讓她對你死心去了,是不是?才會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我果然還是沒有說錯,你終究是風影海中,犧牲最大的一個。」
「心甘情願的奉獻,永遠不叫犧牲,碩人,噓,」他比個噤聲的手勢說:「這是屬於你和啟鵬的重要時刻,千萬別為我而掃了大家的興嗯?你聽,他們已經上來了。」
在他們三人舉杯碰觸的「鏘鏘」聲中,大概只有碩人感受到了司奇那如霧影般無邊的森冷寂寞吧!她知道那是唯有心愛人的填實。才能消失的空虛角落啊!
第五章
執國內保險業主導地位,擁有的土地幅員之廣,更曾被媒體形容為:「絕對有實力在暗地裡賣掉台灣」的林家,舉辦起聯歡晚會來,自是盛況可期。
媒體以那樣聳動的比喻來形容林家的財勢。或有為吸引讀者注意。而稍加誇張的成分。但今晚假自家大樓舉行的晚宴。尤其是三百多坪大頂層豪華的情況。用「冠蓋雲集、衣鬢香影」來涵蓋。可就再貼切不過了。
精簡再精簡過後的賓客人數,仍在一千兩百名左右,而也只有林兆瑞真正看重的官商兩界朋友,與自家親人,和公司內高級主管,才有資格置身頂樓,其他企業內員工,則依部門各別分散在其下的十九層樓內。
正因為這樣的安排,讓林氏集團全體人員幾已齊聚一樓。也就難怪有人會在背後戲言:「如果在宴會席中,突然闖進一批像電影『終極警探』第一集裡的歹徒,林兆瑞可就真要大喊救命。有再多的保險也賠不夠了。」
而既然是以保險業起家,又以保險為企業主體,林氏家族就斷無不做好各項萬全準備的道理。
憑著林兆瑞與政界人士友好的關係,再加上前來道賀致喜,視林氏企業業務蒸蒸日上,再創佳績的達官顯要絡繹不絕,除了保全公司的人員幾乎傾巢而出之外,連孝安所屬的單位亦全員侍命,穿著便衣。散落在賓客當中,隨時保持警戒。
「孝安。看到你左前方那顆紅寶石了沒?也不曉得是真的假的?」
聽到隊員史佩珍從耳機傳來的聲音,孝安不禁忍住笑意,壓低聲線回答:「我不曉得那顆『紅蛋』是真是假,倒覺得那條金鏈起碼有三斤重,實在難為了她可憐的脖子。」
佩珍聞言隨即咯咯狂笑起來。
「小瘋子,你在什麼地方?主兒然笑得如此囂張,小心待會兒挨隊長刮。」
「刮什麼啊?我又沒鬍子,不過孝安,」她突然把一向尖銳聒噪的嗓子壓得低低。「我這位於還真算得上是『景觀一流』,你要不要也過來轉一下?」
「是不是林家所有的帥哥都湧到你那一區去了?」
「副隊長真是料事如神,不過有件事你說錯了。」
「什麼?」坦白說今晚這趟任務,對於孝安來說,實在是既簡單又乏味,幸好隊員們均頗諳自得其樂之道,否則還真會悶死人。
「林家、施家、乃至於許家這些單身漢,剛剛乍看時,好像都還『可以』,害得本姑娘差點都想下場獻藝了。」
「有何不可?反正今晚隊上所有人的禮服費用,都是林氏付的。隊長也不介意大夥兒盡量『寓公於樂』,你身材又好,不展現一下高超的舞藝,實在可惜。」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在會場右前方,也就是他們『大本營』的位置,來,把你的眼光照過來、照過來。」
「幹嘛,打胃藥廣告啊,」孝安終於被她那仿白廣告的聲調給逗笑開來。「看到你了,我最性感的警官。」
佩珍挑的是吊帶蓬裙的粉紅紗衣,讓她的青春氣息完全展露無遺。「說性感、論嫵媚,可沒有人比得上我們的副隊長,你沒看今天大夥兒集合,一看到你那襲高領削肩又開高叉的黑色絲絨澧服時。口水都差點要流滿一地了嗎?」
「佩——珍——」孝安拉長了聲音叫道。
「好、好、好,言歸正傳,只是後來一位真正的帥哥出場,我的天啊!孝安,不騙你,他酷斃了,若非我們受過定力訓練,我大概真的會當場拜倒在他的黑色禮褲下。」
「少沒出息了,女人膝下可是有鑽石的,沒事你幹嘛亂跪一通?過去主動邀他跳一支舞,不就得了。」
「可惜。」佩珍的聲量陡然一降,口氣也跟著沮喪起來。「他好像被內定了。」
「哦?被誰內定了?」
「你自己看吧。現在舞池不是清出來了?就是要讓給他們兩人一舞訂情的。龍池公司董事長長女——林燕琳,和原王朝企業負責人……」
接下來佩珍再說了些什麼,孝安已經完全都聽不見了。因為她的眼中、腦裡儘是那令她中心搖搖的畫面。
是。他是個令在場一般男士均相形矢色的俊逸男子,迥異於上次見面時的自然蓬鬆,今晚他的頭愛再度全往後梳,露出他寬闊的額頭、摺摺生輝的眸子、挺直的鼻樑和那曾吻得她心醉神述的優美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