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齊萱
然而這段火辣辣的戀情,同時也帶來驚疑不定的心情。像在離開這裡的前一天晚上,爾飛才擁著她,在星空下的露台上跳了幾乎一整晚的舞,說什麼也捨不得放開她似的,等到今早動身離開時,坐在勞斯萊斯中準備陪她上機場的人,卻只有雷伊夫婦而已。
車行一半,舒晨終於忍不住的問道:「雷伊,艾莎,爾飛……不,是亞歷山大,」舒晨猛然想起,「爾飛」這個中文名字,只屬於他們兩人獨處時使用,至於他那念起來拗口的阿拉伯名字,舒晨根本就從沒認真的想記起來過。「亞歷山大到哪裡去了?」
雷伊夫婦互望一眼,然後由艾莎開口回答道:「主人說他有事必須出外一趟,可能得去一、兩個月吧!」
「一、兩個月!」舒晨簡直不敢相信他可以就這樣不告而別。難道說這一個多月來的點點滴滴,對他來說,根本只是一段人生小插曲而已?
雷伊看出她的黯然神傷,趕緊說:「樓小姐,主人也是臨時才決定的,所以——」不說還好,說了倒像是爾飛刻意要避開她似的,雷伊被妻子撞了一下,連忙住口,但已難掩失言的尷尬。
舒晨見因為自己的關係,反惹得他們夫婦不安,遂強忍住心中的委屈,望向車窗外,不再多言。
一周前她便已知道,自己是在位於舊金山及洛杉磯之間的度假聖地蒙特利半島上。其間爾飛也曾多次想帶她到克林·伊斯威特曾任市長的卡莫爾市逛逛,但沉溺在愛情蜜汁中的舒晨,卻否決了爾飛的提議。對她來說,只要能與爾飛一起晨迎朝陽夜觀星,便已是最最幸福的事了。
***
與艾莎相擁而別後,舒晨踏上飛機,赫然發現這並不是一般的客機,而是仿如一間尋常人家住宅的專機,機艙內備有臥房、客廳、浴室、小型健身房、辦公室,儼然是一棟「空中之屋」。在寬敞的座椅上,擺有一束紫色的玫瑰花。舒晨迫不及待的抱起那五十朵左右的花束,發現裡頭還夾有一張卡片,翻開來便是爾飛那蒼勁有力的中文。
舒晨:
此花名為『紫夫人』,艷陽下搖曳生姿,倍添嬌弱,讓我想起清麗的你,也願它們陪你一路平安抵達紐約。
爾飛
玫瑰花固然討人喜歡,但僅止於此,仍無法化解舒晨鬱悶的心情,她只得懷抱玫瑰,升上高空,往東飛行。
半小時之後,空服員之一過來問她可覺得舒適?
「非常好,」舒晨說:「請代我向那位優秀的駕駛員道謝。」
「樓小姐,我們的機長說,不知道他有沒有那個榮幸,能請您到駕駛艙內參觀一下?」空服員笑容可掬的邀請道。
舒晨一聽,頗感興趣的說:「可以嗎?」
「當然可以,」她說:「樓小姐請跟我來。」
舒晨走進駕駛艙,只見面前一大堆的儀表,頓時有眼花撩亂之感,而空服員早已退開了。
機長在將飛機轉為自動駕駛之後,才慢慢轉過身來說:「怎麼樣,我的駕駛技術還可以吧?」
「爾飛!」舒晨大喜過望的叫道:「怎麼會是你?」
他把舒晨拉過來,坐進自己懷中後說:「怎麼不會是我?你以為我能夠放心讓你一個人回紐約去?」
「但是……但是……你昨晚為什麼沒說呢?」她將雙手繞到爾飛的頭後說。
「如果我昨晚就跟你說了,」爾飛俯過頭來低語:「那今早還看得到你為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嗎?」
「什麼?原來你是存心要教人難受的,難道看我傷心,你會開心嗎?」
其實爾飛是在考慮了好幾個晚上,發現自己實在捨不得和她分開後,才下定決心要陪她一起回紐約,打算在見過她蛄姑、姑丈後,再偕她一起飛往英國,向母親道明前因後果,以求解決之道。
「誰說的?就是因為見不得你傷心,我才會決定陪你一起回紐約去啊!有我在,你姑姑、姑丈也比較不會怪你這陣子的曠課,對不對?」
曠課?對了!學校已經開學許久了。「爾飛,自從和你在一起後,我的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你一個人而已,其他的事全部都讓我給拋到腦後去了,」她不禁有些憂心忡忡的說:「我對你……的愛一放便已難收,你說該怎麼辦才好?」
「我看我還是把飛機交給他們去開,」爾飛照例避開了這個敏感的話題說:「為了彌補你早上所受的驚嚇,在這趟六個小時的航程中,就由我來為你這個小公主服務,你看好不好?」
舒晨也發現到,每次提到牽扯較為寬廣的問題時,他便會閃避開去。聰明的她,對此現象並不是不覺得不適,但戀愛中的女人常常都願意自動裝傻,年輕的舒晨又何嘗能夠例外?
「你自己說的,可不能賴帳喔!」
「嗯!絕不賴帳。」爾飛肯定的說。
「那……我們來打勾勾。」舒晨放下右手,獨伸出小指頭。
「我比較喜歡跟你的雙唇訂契約。」說著爾飛的雙唇便霸氣十足的覆蓋下來,吻去了舒晨所有殘存的余慮。
***
十月份的紐約正值秋高氣爽的日子,紅葉翻飛,美不勝收。甫自中國大陸歸來的桐君,乍聞侄女要休學半年的消息時,難免有些驚詫,或許是因為舒晨從小到大循規蹈矩,從不曾讓他們夫妻操過一丁點兒心的關係。如今她突然做出休學,又交了個俊美且富有異常的男友的驚人之舉,一時之間實在很難讓人接受。
然後桐君畢竟也曾年輕過,加上她和學舜老早便有決心,要讓舒晨在自由自在的環境中長大,凡事都會專重她保證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而且薩爾飛不但儀表不凡,相貌堂堂,家世學歷又都好得讓人難以挑出缺點來,也就難怪他們的小舒晨會一頭栽進情網,難以自拔了。
而舒晨在獲得姑姑和姑丈的諒解之後,更加快樂得如一隻飛上枝頭的小鳥。回到紐約的半個多月裡,只要爾飛有空,他們一定偕伴出遊。
她雖然是在紐約長大的,但這顆「大蘋果」自一九四○年六月法國淪入德軍手中之後,很快的便取代巴黎,成為世界的文藝中心。並且以其旺盛的生命力、豐富的財力和無與倫比的包容力,吸引來自全球各地的藝術家,和古往今來的藝術品。經年累月,都有看不完、賞不厭的表演和展覽,別說是區區十幾年了,恐怕再逛上一輩子,舒晨也不會嫌厭的,更何況現在還有爾飛相陪?
所以他們白天走訪大都會博物館、現代美術館、古根漢美術館、布魯克林博物館,看裡頭豐富且珍貴的收藏品,也到永遠吸引人的蘇荷區去參觀各畫廊;晚上則分別到百老匯去看歌舞劇,到林肯中心去欣賞芭蕾舞或聽歌劇,到卡內基去聽音樂會,甚至到四十七街,全紐約最聞名的USA舞廳去跳舞,在這個外型單是深暗色的看板上畫一對巨大眼睛的舞廳中,舒晨和爾飛憑其精湛的舞技,贏得不少艷羨的眼光。
他們通常是搭乘有司機駕駛的勞斯萊斯,偶爾也由爾飛自己開蓮花跑車出遊,有一、兩次,甚至是拗不過舒晨的要求而去搭地鐵。
若要舒晨形容這一段日子,她只覺得自己很快樂,幾乎快要樂到極點了。
在紐約,爾飛如她所料的,又在曼哈頓上好住宅區中擁有一棟華廈,佔地雖沒有加州那幢宅第大,但在寸土寸金的紐約,依然十分懾人。而舒晨也相信,在他們下周赴英與他的母親見過面後,「神秘之星」的難題必能獲得解決。總之她覺得在二十一年的生命當中,她還沒像此刻這麼快樂過。
這一天他們約好要出去逛逛,沒有什麼特定的目的地,逛到哪裡就算哪裡,反正本來到哪裡去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相愛的兩人可以常在一起。
相愛?這個字眼一在心中浮現,便被舒晨自己劃上問號。她肯定自己深愛著爾飛,雖然姑姑也曾為兩人才認識不久詢問過她。
「姑姑,我愛他,雖然我們七月初時才在狄斯耐樂園中認識,」為了不讓桐君夫妻擔心,所以她早就和爾飛商量過,不把琅王千樓的事對他們提起。「但我知道我愛他,他就是我等待已久的那個人。」
桐君在看了她良久以後,只說了一句:「舒晨,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不要忘記姑丈和姑姑一直都在這裡,在身邊陪著你、守著你,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但是……有可能發生什麼事呢?
舒晨無暇再往下想,匆匆換上爾飛在她拒絕接受昂貴的珠寶首飾後,硬要她買下的一件深藍毛料短窄裙,上罩一條織有白條粗紋的透明紗裙,形成藍白相間的效果,上身是一件翻白領扣白扣的深藍色背心,最後再搭配翻出白色袖口的同色西裝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