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王子的東方情人

第6頁 文 / 齊萱

    「殿下,」雷伊盯住他看了一會兒之後說:「你有沒有說真話,阿拉真神會知道。」

    艾達墨斯仰頭大笑說:「我覺得要騙你比瞞它還難哩!」知道雷伊最無法忍受別人拿他的宗教信仰來開玩笑,艾達墨斯趕快轉話題說:「明天叫艾莎幫樓小姐準備泳裝,帶她到這裡來,我要看看她對於那塊翡翠,到底有多深的感情?」

    雷伊知道是告退的時候了,在道過晚安後,便悄然離去,留下艾達墨斯一個人,想到那被他囚禁在此的樓舒晨,他的一顆心突然轉熱,眼神卻跟著變冷。矛盾?是的,在二十八年的生命中,矛盾幾乎已成了他心靈衝突的最佳寫照。

    他深愛著自己的國家,卻無法忍受那風俗習慣的閉塞。

    他很尊崇父王,因他力挽狂瀾,將當年動亂連連、民生凋蔽的祖國建設成一富裕小國,卻無法接受他傳統的阿拉伯男性作風。

    他眼見父母深愛彼此,心靈相契,卻又必須面對父母分離,導致一家四口長年分隔兩地的事實。

    他渴望與哥哥禍福與其,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樂,但是由於成長環境的不同,兩人之間的隔閡,好似有越來越擴大的趨勢。

    他雖貴為王子,卻一心嚮往無拘無束的平民生活,希望像牛津大學裡那些同學一樣,在自由追求學術之後,也能自由尋覓適合自己的工作。

    他尤其渴望能夠自由結交女伴,自由選擇未來的人生伴侶,而不需要依從王室的規定,非得娶皇室貴族之女為正妻不可。

    正妻,說到正妻,他的內心更是一陣絞痛,在別人眼中是回教叛徒的他,其實從未覺得別種宗教能夠取代他對回教的推崇,然而那允許一夫多妻的制度,卻是令母親鬱鬱終日的主因,所以他才會在人前擺出不嚴守教規的樣子,聊表心中的抗議。

    正因為內心充斥著大多的矛盾,他才會在上次與父王碰面時,與他訂下那賭氣成分濃厚的協議——

    「艾達墨斯,我只有你與艾菲索斯兩個兒子,你還是回來幫幫我和你兄長的忙吧!」

    「然後整日活在權勢的追逐中,活在王室的紛爭中,活在後宮妃嬪的爭寵奪愛中?不,父王,當年母親既然已為我挑選了另一條路,我就沒有再走回頭路的道理。」

    「回到自己的國家叫做回頭路?」修帕裡大喝一聲道:「難道你忍心看我在七十高齡的現在,仍為國事操勞?難道你忍心把所有的重擔都推到艾菲索斯的肩頭上?」

    「媽媽說中國人曾說:『鐘鼎山林,各有所好』,哥哥喜歡大權在握,我和他志趣不同。」「是嗎?換做你是當年的我,恐怕就由不得你選擇了。」

    他知道當年曾祖父被暗殺時,因祖父精神失常,所以自小便被曾祖父寄予厚望的父親,在十八歲那一年就即王位。當時國內人口僅有一百八十萬,軍隊也不過兩萬多,疆土狹小,氣候乾燥,四周環伺的國家,又都對薩拉丁虎視耽耽,企圖要將它變成阿拉伯大公國的一個附庸。

    但父親擁有過人的精力與智慧。坦克、噴射機他都能駕駛,都能開,一有戰事發生,立刻身先士卒的跑到前方去督戰,不氣餒、不怯懦、不畏縮,堅決保持薩拉丁王國的自由和獨立,一面請英國訓練他的部隊,一面接受一年三千萬的美援,終於將國家從一片窮困之中拉拔出來,也贏得了人民的愛戴和軍隊的擁護。

    也許身處當年的困境,就算他再不願意,恐怕也得挑起重擔。但今非昔比,更何況他不是身為獨子的父親,有一個對從政充滿抱負的兄長,讓他更想、也更有藉口渴望變成自由之身。

    「但我終究不是您,父王,我有權選擇自己要走的路!」

    修帕裡嚴厲的眼神往他身上一掃,因觸及他那雙酷似愛妃的綠眸,怒氣頓消,雙肩也為之一頹。

    「艾達墨斯,你這麼不願做菲薩爾家族的一員嗎?你難道不覺得薩拉丁如風的大漠十分迷人?這是阿拉真神賜予我們的土地,也是我們責無旁貸的義務。」

    「父王,」艾達墨斯一臉的沉痛。「我對這片土地和子民的愛,絕不會比您及哥哥少上一分,我只是厭倦了『王子』這個身份,那就像中國神話『西遊記』的緊頭箍一樣,束縛得我已快喘不過氣來。父王,人各有志,當年您既然都肯讓母親回到英國去生活了,現在又為什麼非要我回來參政不可?」

    修帕裡再看了小兒子好一會兒,深深歎口氣,眼神突然變得幽深難測。

    「艾達墨斯,在這世上,你母親對你而言,算是十分重要的人吧!」

    「當然,父王,您為什麼會這麼問?」

    「既然如此,那我要你為她及為我去做一件事,如果這件事你能辦成,我或許就可以考慮讓你成為平民之身。」

    艾達墨斯乍聞此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這也許是他此生唯一的機會,說什麼也不能夠輕易放過。

    「你知道你母親最鍾愛的首飾是哪項吧?」

    「知道,是當年外公從中國赴英任大使時,隨身攜帶出來的髮簪,純金打造,簪子本身有鏤空的飛鳳圖形,簪尾鑲嵌一塊他們稱為『老坑玻璃種』的上等翡翠,下頭還有分組下垂的穗狀串飾。當年母親嫁給您時,外婆將這支髮簪送給她,後來她要返回英國之前,又把髮簪留了下來。」

    「那根髮簪……」修帕裡現出十分難以啟口的樣子。「掉了。」

    「掉了?」艾達墨斯既驚且怒。「怎麼會掉?父王平時不都收藏在母親的寢宮內,只待母親每年十二月回來過生日時,才拿出來給她佩戴嗎?」

    「沒錯,你只知道這些,卻不知道我常常在夜深人靜時拿出來把玩,睹物思人,想像你母親雲發綰成髻,插上那根髮簪,走起路時,垂珠跟著搖動的曼妙身影。上個月的某個夜裡,我拿出來欣賞後忘了收回去,隔天再回去找時已遍尋不著。」

    「父王是要我把東西找回來?」

    修帕裡讚賞道:「不愧是我的兒子,這麼明白我的心意。對,我要你幫我把髮簪找回來,為了不讓你母親傷心,我沒有辦法大張旗鼓的找。你既有心想做個平民,那在找的過程中,就也不許使用特權,看看你有沒有辦法在褪去『王子』的外衣後,仍能展現自己生活的實力。艾達墨斯,現在是四月末,我給你半年的時間,如果你能在十一月初找回『神秘之星』,趕上十二月供你母親佩戴,那我就同意考慮,不再強迫你回來參與政務。」

    這幾個月來,他踏遍各國著名往的珠寶店,尋找名為「神秘之星」的那塊心形翡翠,卻遍尋不著。大家都說聽過薩拉丁王國的修帕裡親王,在無數珍奇異寶的首飾中,獨鍾一根鑲有罕見的心形翡翠的髮簪,而親眼見到的人卻少之又少。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之時,忽然有手下來報,說在洛衫磯的狄斯耐樂園中,曾見到一名東方少女胸前的項鏈墜子類似「神秘之星」。艾達墨斯抱著一絲希望飛過來一看,發現那果然真的是自己拚命在找的翡翠,只是原來的髮簪已被改造成項鏈墜子。

    然而隨著尋獲失物的喜悅而來的,卻是他深受那名少女吸引的震撼。

    樓舒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三年級的學生,二十一歲,個子不高,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左右,長得也不美艷,但唇紅齒白,雙眼又大又圓又亮,笑容尤其甜美。每次她陪樂園內的孩子們開懷大笑時,那熱力及亮度直可與加州的陽光爭輝。艾達墨斯雖然一再以「我是來找翡翠」、「我是來確定翡翠真偽」自我寬慰,內心深處卻埋藏著自己偶爾也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其實,他是為那笑容而來的。這一輩子,他還沒有看過那麼燦爛、那麼開懷、那麼毫無保留的笑容,和她的笑容比起來,「神秘之星」反倒成了陪襯的配角而已。

    艾達墨斯再狠狠灌一口酒,恨自己二十八年來,從不曾為女子起一絲波紋的心湖,竟會任由樓舒晨投下一顆巨石而晃動不安。

    「我的條件很簡單,你把髮簪追回,盜賊送過來任我處置,你就有機會變成一介平民。」

    如果自己的心願,必須靠交出樓舒晨來達成,他可忍心?

    艾達墨斯的眼中閃過痛苦的神情,驀然脫去外袍,躍進溫水游泳池中奮泳起來,但求能暫時忘掉那些惱人的問題。

    ***

    把舒晨帶到游泳室中後,艾莎便退出去了,留下她一個人留在廣闊的池邊。

    舒晨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大得不可思議的室內泳池,甚至隔著一面落地長窗,直通室外。這地方她是越待越迷糊了,不管綁她來的人是誰,顯然都不窮,那要她這張肉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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