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齊萱
方敏啞然,心意顯然已經開始動搖,而青雲的處理則更加明快,馬上轉頭問能安:「於姑娘人呢?」
經歷了昨夜,自覺和水涵的關係已令非昔比的能安,答的話竟是:「居夫人。」
「什麼?」
「我說她現在的身份是居夫人,我居能安的妻子,不再是於姑娘。」
「小安,你發什麼癲,這時候還在爭這等瑣事,問你水涵現在人呢?」方敏擺出她師姐的威風來問」
從進門到現在,能安終於首度洩氣,頹然坐下來低語:「我不知道。」
「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不知道?」
「就是她現在人在哪裡,我不知道,昨晚我實在是……太累了,一覺便睡到過午,醒來時已不見水涵身影,正想出門去問問甘寧時,我們這不分青紅皂白的大師兄已然大駕光臨,接下來……接下來的事,你們應該都已經知道。」
「她擄了玲瓏,一起走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能安大力抗辯。
想不到這次開口反駁他的人,並非步險,而是方敏。「可能,當然可能。」
三雙神情各異,卻一樣犀利的眼睛,立刻全數轉向她。
「小安,在我們三人之中,誰辨識聲音的能力最好?」
雖然搞不清楚她為什麼會突然有此一問,但能安依舊據實回答:「當然是大師兄。」
「那如果我告訴你,早在你成親之前,師兄就曾經聽過於水涵的聲音,你怎麼說?」
「你們有事瞞我。」
「不,」步險否認。「是在事情尚未明朗化之前,不想光憑臆測,傷及無辜。」
「你們最好先把話說清楚。」步險的解釋,顯然完全無法降低能安心中的不滿。
「我看還是由我這個『聲癡』來說明好了,」青雲趕緊出面打圓場。「說我是聲癡,絕不誇張,光看去年敏兒以『梅哲』身份接近我時,僅在聲音上做了些改變,便輕易騙過我一事,即可知曉。」
「向大捕頭,可不可以請你直接說重點。」能安不耐煩的表示。
方敏蹙眉,反倒是青雲舉手示意她噤聲,並輕輕搖頭,顯示自己並不介意。
「重點就在於我以前很可能也與於水涵交過手,卻沒步險辨識聲音的能力,所以對於她的其實身份,起先竟完全沒有產生懷疑。」
「什麼真實身份?」
「天啊,」步險已經完全失去耐性。「小安,你不會真以為於水涵是她自稱的平凡漁家女吧?」
「我……」想為她辯護,又先自語塞。
方敏心頭突然一跳:老天爺,不會吧?短短十幾天,不會就讓能安其正愛上了那個於水涵吧!還有……老天!他們已成親十幾天,如果、萬一、要是……不,依能安的個性,加上於水涵的「有所為而為」,那他們必不可能至今猶是一對掛名夫妻!
「敏兒,敏兒?」
「呃,」一直到丈夫伸手搖了她兩下,方敏才恍若大夢初醒般說:「你叫我?」
「是啊,把你到江南去調查的事跟能安說說吧。」
「有結果了?」步險搶先問道:「答案呢?是或不是?」
「我不知道,」青雲應道:「她說要等你回來,再找玲瓏一起過來商量因應對策,懶得跟我先說一遍。」
「那就快說呀!」能安實在受不了他們再三打啞謎的說話方式。
「於水涵是海蚊幫的蚊龍。」
能安聞言,整個人馬上彈跳起來,本想大斥荒唐,並嘲笑方敏數聲,不料聲音全梗在喉中,反成滑稽的「咕咕」與「咯咯」。
「你們……你們……」
步險趕緊走過去扣住他雙肩,按他坐下。「青雲,給他一杯茶。」
但方敏遞過來的卻是酒壺。「葡萄酒,也許不夠烈,但應已足夠讓你鎮定下來,喝!多喝幾口。」
連灌五口後,能安的身子果然不再打顫,終於稍稍平靜下來了。
「師姐,剛剛你說……說水涵她是……?」
他企盼的眼神雖令她不安,可是事實就是事實,況且能安也不能一直被瞞在鼓裡。
於是方敏再度重複:「於水涵是江南沿海一帶,素來享有『盛名』的海蚊幫的蚊龍,也就是俗稱的海盜頭子。」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的事,這太荒謬了,蚊龍……不是個男人嗎?海盜頭子,不應該都是生得一臉橫向的粗胖男子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我的水涵?」
最後一句終於也喚起了其他兩名男子的注意力,隨即交換驚詫的眼神。
「小安,你……」
「師姐,」能安對於步險的呼喚,根本置若罔聞,甚至完全不顧忌一旁的青雲,伸手便拉住了方敏道:「快跟我說,說這一切全是你們編造出來,是你們聯合起來開我玩笑的諾言,你說呀,師姐!」
「能安,」方敏嬌叱:「那於水涵究竟有何過人的魅力,竟讓你懷疑起自家兄姐的感情與誠信。」
一語驚醒夢中人,能安霎時鬆開她的手,面色如土。「這麼說,一切都是真的羅!她的確是個海盜婆子,確實別有居心,也確實……確實擄走了玲
剛才一直逼著要他承認水涵「罪行」的步險,
如今得到他預期的答案,反而又不忍心起來,馬上倒過來勸慰他:「小安,或許只是巧合,只是她們兩人剛好都各自外出,事情並非我們想像的那樣,不是……」
「不。」他以簡單的一個字,打斷了步險。
「小安?」
「事情一定如你想像的那樣,玲瓏如果真的失綜不見,水涵必定難脫干係。」
「能安,」見他起身即往外走,青雲忙問道:「你要到哪裡去?」
「渤海。」回頭望向他們的,是除了臉色猶有些蒼白之外,其他各方面看來,幾與平常無異的能安。
「到渤海去幹什麼?」方敏追問。
能安卻只和步險對看了一眼,隨即默然離去。
「小安,能安,居能安!」方敏幾近氣急敗壞,企圖追上。
「讓他去吧。」卻被青雲給拉住。
「但是——」
「敏敏,」步險回過頭來問:「難道你忘了能安初初學武的事了?」
感覺到妻子原本僵硬的身子,在聽完這句話後,馬上鬆弛,反倒換青雲不解起來。
而方敏則不忘為他釋疑。「一叔從來不限定我們用什麼武器,但能安卻一直獨鍾情於斧鈸,剛開始練時,當然免不了弄得頭破血流,五姨看不過去,曾屢屢要他換樣武器。」
「但他總是搖頭拒絕,」步險接續道:「說:『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
「他要回渤海去追查源頭。」青雲明白了。
「那我們現在呢?」方敏轉問步險:「師兄,難道就只能在這坐等消息,什麼也不做?」
「當然不是。」他舉步就要走。
「步險,」青雲喚住他道:「有沒有想過,玲瓏失蹤的事,最應該先通知誰?」
他當然想過。「她的母親,上官夫人。」
「天啊!」方敏代他憂心。「這一關,可不好過。」
☆☆☆
「啟航!」水涵一聲令下,於飆便率領眾人用力拉起帆兒,順風而行。
她接著轉下甲板,迎面碰上於颯便問:「醒過來沒
「早就醒了。」應聲的是玲瓏。
水涵挑挑眉毛示意於颯離去,獨自一人人內,與坐在床上的玲瓏正面相對。
「沒暈船?」
「你費盡苦心把我綁來,應該不會只為了想看我會不會暈船吧。」
「你倒是鎮定。」
「我只是曉得驚慌無益。」
「你放心,我無意傷害你。」
玲瓏望著一身男裝打扮,身手俐落的水涵,沉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於水涵。」
「不,我要知道的.並不僅僅是你的姓名。」
「海蛟幫的蛟龍。」
她瞪大了眼睛。「你捉錯人了。」
水涵為她的天真發笑。『』你以為我想捉的人是朱雀?」
「難道不是?聽說她曾重創你兩名手下。」
「說手下,未免太抬舉他們,」水涵撇撇唇道:「我海蛟幫內,可容不得那種採花淫賊,當時就算朱雀沒有處置他們,回到幫內,被我發現這等情事,照樣饒不得。」
「不是敏姐,那是因為步險羅,因為他普上過你的船,拿回一樣物件。」
「宵小行為,竟被你美化成如此,上官玲瓏,你也太會維護情郎了吧?」
眼前的於水涵裝扮雖異,長相卻依舊,自己為什麼偏偏覺得她十分陌生呢?
前些日子,她們不是才有說有笑的嗎?從水涵轉述給她聽的話中,玲攏甚至可以肯定她和能安未來必會相愛,說不定此刻就是一對對彼此已暗生情絛的佳侶;為什麼一夕之間,又全然改變了呢?
水涵見她滿臉疑惑,以為她還在想著危步險的事,便進一步解釋道:「那一船的貨,我是整批搶,而危步險偷的,只是其中一條翡翠辣子,雖然價值不菲,我倒還沒吝嗇到會因此而和他計較的地步。」
「是原物主托他去取回的。」玲瓏再度強調。
「我知道,」水涵笑了。「我知道,不就是高官夫人,私下績贈情夫的陳腔爛調嗎?這情夫且是她丈夫的手下,所以東西絕不能曝光,不能流到市面上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