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齊萱
能安已不想去追究那名隱士是誰,甚至是滯真有其人了,眼前他只想知道:「你沒有後悔?」
在那一剎那,水涵赫然發現和聰明的人對談。實在是一件過癮至極的事。
他不問她:那你想清楚了嗎?因為若沒有想清楚,就根本不會與他成親,只問:你有沒有後悔?
而這個深深撼動她心靈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好像」已在不知不當中,甚受他吸弓!的丈夫。
這個發現讓水涵吃驚,進而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如今已是騎虎難下,水涵只好硬著頭皮說:「沒有,有的,只是驕傲。」
「驕傲?」這下換能安愕然。
「是的,」敞開心胸,她決定講一次真話。「能夠身為白虎之妻,不應該覺得驕傲嗎?」
「水涵!」能安猛然將她帶人自己懷中,難抑激動道:「我真是個幸運兒。」
是嗎?偎在他胸膛上的水涵默然反問:是嗎?成能安,你當真這麼想,這麼以為?
「我真想好好與你談談,」能安修忽拉開距離,扣住她的肩膀,一臉興奮的表示。「你呢?是否也願意跟我說些什麼?」
「願意。」但不是用嘴說,而是以行動直接表示,水涵頓感心底一陣抽痛。
「那我們就這麼說定,嗯?」
仰望他俊朗的面龐、發亮的雙眸和優美的唇形,水涵更加不捨,索性閉上,重重點頭,「好,就這麼說定。」
她沒想到能安竟會趁她閉上眼睛之際,吻上了她的雙唇。
或許是因為清楚她的青澀,所以這一吻僅如蜻蜒點水,在她因驚詫而睜開雙眼時,能安已然抽回身子。
「一切,都等我回來再說。」她顫抖的雙唇與身子,令他幾難自制。
可惜你回來時,我已經不在;水涵在心底說,但真正出口的卻是:「你一定會平安歸來,是不是?答應我,你一定會平安歸來。」
「你在擔心什麼?」
「能安!」水涵忍不住輕扯住他的襟領,怪他這時還與她嘻皮笑臉。
「我保證,」見她首度面露驚惶神色,能安終究不忍,立即滿口答應:「我一定毫髮不損的平安歸來。」
而水涵的反應,則是在鬆了口氣後,立刻依人他的懷中,緊緊的抱住他,彷彿想將這美好的ˍ刻,永遠烙印在自己的心版上似的。
能安則覺得她這反應稚氣可愛,一邊輕笑出聲,一邊包攏雙的將她留在臂彎內,輕聲說道:「成親真好,有你這樣的妻子真好。」
他根本不知道堅持不肯上席九坤那裡去給他看腿傷,是因為她的腳沒瘸而不是她所稱的于氏家規——新嫁娘得在夫家待滿一整個月,才能開始出外探親訪友。
他根本不知道在曉得青龍、朱雀於她成親的隔日,即分別出遠門「辦事」時,她是怎樣的謝天謝地。
他更不知道聽聞他也要出外數日,她的心情瞬間轉化,變得多麼得複雜,既驚且喜,還滲雜了不該有的難捨與痛楚。
居能安啊,居能安,水涵在心底歎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想要擄走上官玲瓏,還有哪個時刻比得上現在更加適當與方便?
難得青龍、白虎、朱雀盡皆不在汴京,日日均有公幹纏身的向青雲,更不在她擔心之列,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於是送能安出門後,水涵即刻為原訂計劃忙碌起來,一切都順利,也都稱心,眼看著那上官玲瓏就要成為她的囊中了,能安偏於此時現身!
「我想念你。」能安的回答,再簡單不過。
但一時之間,水涵竟還回不過神來。「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念你,幾乎是一出家門,一看不到你開始,我就深深思念起你來,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腦海裡打轉。」
「能安……」她的雙唇無聲的懦動,雙方卻感應到了那份悸動。
「這些話,可只能當我們的閨中蜜語講幄,」能安忽然自嘲道:「不然若被我那冷酷十足的師兄或英氣逼人的師姊聽去,還不曉得要如何取笑我呢。」
「你認為跟我講這些,很丟人嗎?」明知道不該站在這裡跟他打情罵俏,明知道應該把話帶開,明知道再繼續這樣扯下去,後果可能不堪想像,但是……當情之所鍾時,何曾聽過那些「明知道」派得上用場?
在下一瞬間,水涵山被能安帶人懷中,鬆了口氣的歎息,更令她的眼眶立時微微發燙。「不,一點兒也不,但有些話、某些話,我只想講給你一人講。」
夠了,一個女人,還需要聽到她的男人說什麼,才能令她心滿意足呢?
「我真正想吃的,其實是——」他執起她的下巴,表情古怪,眼神炙熱……
「能安!」覺得心情也開始有些異樣的水涵急忙輕歎著打斷他。
而他則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好,你就去幫我看看還有什麼可吃的,記住啊,剩什麼,我吃什麼,要不許你再重新起灶煮食。」
「為什麼?」
「那麼浪費時間。」他別有所指。
水涵當然聽性了,立刻面似焰火。「能安!」還伴隨著一記跺腳。
能安看了大喜過望。「水涵,你的左腿……」
不好!「好了,」急中生智,只得這樣強解。「早跟你說過,這次腿傷不嚴重,假以時日便會好,你偏不信,天天急著帶我去看大夫,告訴你,從小到大,我最怕看大夫了。」最後一句,可是不折不扣的老實話。
「太好了。」能安馬上說:「既然你不打自招,那往後有機會,我可得善加利用。」
「你真討厭。」水涵嗔道。
「言不由衷,」能安則取笑她,並說:「對了,可不可以看看有誰還沒睡?」
「我啊,我還沒,」水涵調皮的說:「可以幫你提水過來。」
能安露出不可思義的表情,「連我想泡個澡,你都知道?」
「不然如何做你的妻?」她巧笑倩兮,不讓能安再有口的機會,快速出門而去,獨留下一臉神往的能安,猶自怔怔的盯住空空如也的門框瞧。
而水涵當然不會真的親自提水,白虎居內,自有輪更的僕傭可以代過分,等她端著四色小萊與一碗熱粥,一碗湯麵進屋時,正見能安跨出浴桶。
水涵臉上一熱,正為不知退出門快,或低頭放下餐盤快為難時,能安的反應已經更快,他急急忙忙坐回浴桶,都沒有連帶濺起小小水花。
不過這一連串的動作,都沒有水涵的眼睛快。只見她把餐盤往窗旁幾上一放,立刻奪到浴桶前說:「能安,快起來。」
「我口齒不夠清晰嗎?還是你除了背傷之外,連耳朵都受了傷。」
「水涵。」
「難怪急著支開我。」她有些「受傷」的表示。
「不是這樣的,而是怕你——」
「怕我什麼?怪你不守信用?」
「不過——」能安啞然失笑,隨即反應。「我是毫『發』未損呀,三千根煩惱絲,根根在,不信的話。」他甚至用手撩起一絕來,「你可以數數看。」
水涵已轉身去取過棉袍,並拉開來擋住自己的視線。「我保證不偷看,這樣你可以放心起來了嗎?」
能安發出低沉的笑聲,起身背對她,先流暢的套上棉袍,然後再一邊繫上腰帶,一邊說:「頭髮還濕著呢,夫人。」
「那你還不快坐下。」水涵拉著他來到几旁。「坐下來吃,」
「頭髮……」
「交給我吧。」說著已經拿起布巾來輕拍他散開的頭髮,再以牛角梳子梳開,專注的神情,就彷彿手中正在做的,是普天之下最重要的一件事。
等到她將能安猶半濕的頭髮編成一根鬆鬆的長辦後,才發現他不曉得已側身看了她多久了。
「全吃光了?這麼快?」水涵咋舌。
「不然豈不辜負了你深夜下廚的美意?」
「怎麼知道我是做的?」
「肯定是你。」
「哦?」
「有你的味道,我絕不至於認錯。」
心底響起警訊,但水涵卻不想理會地,實在是因為在過往二十五年的歲月當中,從未曾出現過如此刻這般甜蜜的時光,教她怎麼捨得叫停?
「走。」她輕輕扯動他的手說。
「到哪兒去?」能安則由著她拉。
「房裡,」為免他胡亂揣想,趕緊補一句:「金創藥在我房裡,不是嗎?」
「小傷,何需用藥?」嘴裡這麼說,雙腳卻仍跟著她進自成親那夜以後,便不曾再來過的「洞房」。
讓他坐上四柱大床後,水涵卻說:「再怎麼小的傷,也不能治,給我瞧瞧。」
「水涵,真的不礙事,剛剛全是因為經熱水浸泡,才會滲出血絲,現在一定止了,你還是別看,免得嚇著了你。」
「這點小傷就想嚇著我?」水涵失笑。「我又不是什麼養在深閨的千金大小姐,若要比誰身上的代辦處痕多,恐怕連你都不是對手。」
能安無奈,只得輕聳雙肩,將棉袍褲至腰間,水涵立即為那道雖不深,卻又細又長傷口敷上藥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