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祁歡
諶青坐在好友路易斯克的面前,等待檢驗報告的分析,以及決定何時開始進行手術。
「不要隱瞞我。」諶青略顯緊張。
路易斯克頓了頓。」成功機率並不大。」
「……」諶青不語,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如果能早個幾年……」路易斯克話中已有些許答案。
「難道現在的醫術做不到?」
「她傷了神經,而且是最難處理的部分,只要稍有閃失怕連最基本的擺動都會出現問題。」
「那你的建議是?」
「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或更少,事實上要恢復成受傷前的樣子連我們也頗感壓力。」
「只有二十……」諶青忖思。
「不過我們會盡力而為,如果能恢復那當然是最好,如果手術並沒有想像中順利,我們起碼會努力讓她維持原樣,而不是更糟。」
「我不想做沒有把握的事。」
「那她的意思是如何?」路易斯克問道。
「她——」
「我們應該告訴她。」
「先不要,讓我再考慮一下。」
其實路易斯克也知道諶青不認輸的個性,這個手術對他來說,說是個未知數也不為過。
想當時諶青在若母面前信誓旦旦,而今成功的機會卻微乎其微,他到底該不該冒這個險?
不,他不該有冒險的感覺,因為從小到大他做任何事都有把握,在他的生命中可以說沒有什麼事難得倒他,可是今天這一刻他為什麼有一絲心慌的感覺呢?
莫名其妙的恐懼席捲而來,他為什麼這麼在乎她呢?大不了他不能和她一較長短而已,不需要這麼執著、在意的……
若海塵除了檢查之外,就是待在房間裡,除非是用餐時間若海塵才會離開,這個房間對若海塵而言不僅是棲息之所,更是她逃避諶青唯一的安全之地。
若海塵以為只要少見他、少聽他說話、少與他交談就能讓心情平靜些。天曉得當成她離開他需要多大的勇氣,好不容易才決定要忘記他,老天卻拿她開玩笑,讓原本對她不屑一顧的諶青現在卻一頭熱地要治好她。她不懂,她真的不懂,諶青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她能再愛嗎?
就在若海塵陷入掙扎與迷茫時,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請進。」若海塵柔柔的嗓音悅耳動聽。
諶青推門而入,但卻在門口怔住,眼前可人兒肩上自然散著大波浪捲,跟以往總是綁著兩條辮子的她截然不同,臉頰撲著粉嫩的玫瑰紅,醉人甜美的成熟模樣教人砰然心動。
諶青假裝是被一進門的地毯絆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頭又抬頭,自然流暢毫無破綻。
見來者是諶青,若海塵也怔了怔,雖然愛已成往事但仍教她不知所措。
「有事嗎?」若海塵訥訥地問道。
「我是來告訴你三天後動手術。」諶青還是決定試一試,而他知道他會成功的。
「我知道了。」自從若海塵點頭答應來到德國後,對於所有的安排她都沒有異議,因為她知道在諶青面前任何意見都不足以被採納,除了接受,還是接受。
見若海塵這麼輕而易舉的接受,諶青的心裡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失落感,他現在竟然希望若海塵能與他爭執,讓他多少感受到一點「人氣」,而不是傀儡娃娃。
若海塵應諾後便不再吭半言說半語,靜默詭異的空氣教人無法呼吸,但這對若海塵來說卻有如家常便飯,她在樂團所受德冷淡與污辱尚不及此十分之一,比起諶青,若海塵更顯得安然自若。
這像是一場耐力之戰,誰先離開誰就輸了。
「你不許對我這麼冷淡。」諶青沒有選擇離去而是以他慣有的主人姿態溢出他的不滿。
若海塵斂了斂眸,沒有答話的意思。
這樣的輕蔑舉止令諶青十分不悅,忽而抑不住的怒火讓諶青有了逾矩的行為。
「看著我。」諶青粗魯地支起若海塵的下顎,讓她正眼瞧他。
若海塵雖然與他四眼相視,但空洞的眼神中沒有熱度,這只是單純的配合,而且配合得相當不情願。
諶青松開手腕,他突然想從這種敵對關係逃開。
「我先走了,不打擾你,為了讓手術順利一點,我希望你多休息,增加身體的復原和抵抗能力。」
見諶青松手,若海塵心中也升起一股悵然若失之感,他的確沒興趣再羞辱她了。
手術如期在三天後舉行,諶青在手術房旁的準備室觀看整個手術的情形。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手術仍持續進行著……
八個小時過去了,諶青的信心也一點一滴的消失,這對他來說是未曾體會過的,如果手術失敗了,將是他人生中首次也是最大的打擊。
現在的他甚至比若海塵更擔心手術的結果。
十個小時過去,路易斯克終於從手術室出來。
「如何?」還不待路易斯克開口,諶青搶先一步焦急地詢問。
路易斯克搖搖頭。」我們都盡力了。」
「新世紀交響樂團」在諶青高超的領導才能下,展現著前所未有的水準,這一回的表現,正好為巡迴做好了很好的暖身。
「你放心,還是維持原樣。」
諶青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情況仍不如他想像,不完美的事追究還是出現了。
「諶青,抱歉,還是讓你失望了。」
「……」諶青不語,
來到若海塵的休息室,此刻的她尚未甦醒,諶青看著這無血色的她竟心生憐愛,他似乎可以感受到自從她手受傷以來,飽受多少身心折磨,就連這次手術的安排也是如此。他沒有讓她參與討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強迫她默默接受。
若海塵緊閉的眼皮有甦醒似的抿動,稍稍適應亮光後,眼微微睜開。好似睡了一生一世,若海塵覺得眼皮有千斤重,全身也有麻痺後疼痛的副作用,尤其是動手術的手臂,酸麻刺痛令人難耐。
若海塵因手術後的疼痛而悶呼了幾聲,在一旁的諶青趕緊按了呼叫鈕,找來醫生與護士。
醫生、護士匆匆趕來。」有哪裡出問題了嗎?「
「她似乎很不舒服。」諶青急急地說。
醫生檢查後鬆了一口氣。」沒什麼大礙,只是手術後的疼痛,這是麻藥退後自然的現象。」
「原來如此。」
「這幾天都會這樣,若小姐要忍耐一下。」語畢,醫生再為她打一劑消炎止痛針後離去。
若海塵心想,她只不過是輕呼一聲罷了,這樣的疼痛她還能接受,只是剛才諶青眼中那一閃即逝的心疼令若海塵心驚,是她看錯了嗎?
若海塵頭輕輕點,她果然是看錯了,眼中只有自己的諶青怎容得下別人。
諶青一直考慮著要不要告訴若海塵手術失敗的事,那接下來呢?回國?還是繼續治療?直到完全康復為止。但如果回國了,如何向若海塵的母親交代?
不願服輸的諶青只得繼續走下去。
「等你休息恢復夠了以後,我們馬上起程去加拿大,進行第二階段的治療。」諶青不得不編這樣的謊言,不知怎麼了,在若海塵面前他就是輸不起。
若海塵不疑有他,只是靜靜地等待他的安排,其實手傷到底能不能痊癒她心裡清楚,但也許心中和諶青一樣存著希望,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害怕,所以她不想詢問過程、也不想知道結果,待一切結束後她再決定是喜是悲。
若海塵從頭到尾都是這麼溫,反而讓諶青很不舒服。
「難道你不好奇手術是否成功嗎?「
「那不重要。」若海塵口是心非。
「你為什麼總將自己看得比一粒塵土還不如。」諶青不喜歡若海塵對自己抱持著這麼漠視輕忽的態度。
「在你眼中,我的確是。」難道他忘了自己曾做過的種種嗎?她若海塵是不會忘記的。
諶青不否認他的確是傷過她,只是不知道他竟然傷她這麼深,這麼深。
他不想彌補,只想全心全意地專注在醫治她的手上。
「早點休息吧!」諶青也首次不再堅持爭辯,他一點也沒發現在他內心深處有一處柔軟的地方為若海塵所有,並且慢慢擴大。
第九章
加拿大正值寒冷的冬季,若海塵坐在火爐前取暖,諶青則在書房聯絡他在加拿大的朋友。
「韋德,明天的檢查準備好了嗎?」
「Noproblem,myfriend。problem,my。」
「謝謝你,我明天九點就到。
「Seeyoutomorrow。」
若海塵來到熟悉的檢查室,蒼白冰冷的牆是多麼拒人於千里之外,鐵包皮的醫療設備竟操縱著人的生命,而她是不是也得在此一搏。
若海塵靜靜地做完每一項檢查,事實上在與德國慕尼黑所做的檢查是大同小異,但若海塵十分配合醫生的種種要求。
三天後報告出爐,諶青仍舊沒有讓若海塵參與。
「韋德,情況如何?」諶青已較第一次釋懷,對於報告的結果他不再要求百分百成功的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