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方情濃
「小敏。」他抓住她的手臂,用力的搖晃她的身體,可沒用,她依然迷失在自己的恐懼之中,走不出來。
「小敏!!」沒辦法,他只得以她最熟悉、也最激烈的方式,斷然將恐懼趕出她的體內,誘她回神。
起初夏湘敏感覺不到他在吻她,一直到她熟悉的唇舌在她芳腔裡打轉,她才認清這是她愛人的味道,並因此而哭了。
「怎麼辦,納西?」她無助的攀住邵仲秋,啞聲啜泣。「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了。」公司、車子、房子……曾經她以為這些可以永久,直到它們即將成為幻影,她才瞭解它們的可貴。
「沒關係的,小敏,你可以從頭來過。」他安慰她。
「怎麼從頭來過?」她的傷痛赤裸裸。「我從小嬌生慣養,什麼都不會,做什麼事都是別人安排得好好,你要我如何重新來過?」
或許她這麼激動不是沒有道理的,她自小養尊處優,生活優渥的程度不下於他,原本她也有機會東山再起,如果他沒出現,她也不至於這麼痛苦,眼神這麼迷惘。
「總是會有辦法的。」受內心油然生起的罪惡感影響所及,他的聲調轉趨粗嗄,沒辦法告訴她實情。
「能有什麼辦法?」實情就是她完了,只是他不忍心說出來而已。
「小敏……」邵仲秋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的歉意,或許他也不是真心想道歉,只是她此刻的神情太脆弱,教人忍不住跟著難過罷了。
「我現在只有你了。」像個即將溺死的人一樣攀著浮木,她把他摟得好緊。「我失去了一切,公司即將易主,不久的將來房子也會被拍賣,只有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夏湘敏不是故意要提醒他對她的虧欠,但邵仲秋就是忍不住顫了一下。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不對,納西?」她雙手緊掐住他的手臂,抬頭望著他。「你說過絕不離開我,會一直、一直陪我,你可不要說謊。」
或許是因為一下子失去太多東西,夏湘敏竟像個找不到父母的孩子,一直巴住邵仲秋不放,緊張的神情,將她的恐懼完全表現出來。
邵仲秋靜靜地看著她,欲言又止。他對她的虧欠不只是弄垮她的公司,還有他即將離去的事實。他的目標已經達到,該是離去的時候。一家公司不能太久沒有老闆,他這個負責人確實也該回去照顧公司,然而,他的眼底卻浮現出不捨。
這是他待在此地的最後一晚,過了今晚,運氣好的話,他們只會是陌生人;運氣差的話,將會成為仇人,只有此時此刻,他們還是戀人。
「納西?」夏湘敏不知道他何以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的望著她。
既是戀人,就讓他盡戀人的義務吧!就當是他欠她的,就當是自己也掉入了陷阱,狂歡一回。
伸出雙手將她攔腰抱起,邵仲秋決定什麼都下去想,只想著如何度過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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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上,天空下起滂沱大雨,路上的行人都閃躲不及。
「砰!」
天際劃過一道閃電,接著響起一聲轟天巨雷。路上每個行人都遮住耳朵,唯獨躲在大屋子裡面的夏湘敏不受影響。
事實上,她還沈浸在昨晚的幸福中,陷入綺麗幻想。
昨天,她像瘋了一樣的,對著納西又哭又鬧,想想真不好意思。幸虧納西一點都不介意,不但下怪她,還體貼地安撫她的情緒,她方能平靜下來。
想起他是如何安撫她的情緒,夏湘敏又是一陣臉紅心跳,難以自已。
他用盡各種方式和她做愛,瘋狂的程度,彷彿昨晚是他們相聚的最後一夜。他無窮的精力,逼得她連聲求饒,直喊不要了。可他充耳不聞,仍是捉住她的粉臀,一再地進擊,一直把她帶到高潮。
夏湘敏想不透昨晚他怎麼那麼熱情,不過她很滿意就是了。
嘴角泛起一股神秘的笑容,她全身酸痛的下床,每走一步,就越能感受邵仲秋的精力。
她走到鏡子前,拉開睡衣看自己的身體。雪白的肌膚到處是吻痕,她稱之為「愛的印記」,她好愛納西,相信納西也一樣愛她……
奇怪,納西呢?
猛然記起一直不見人影的邵仲秋,夏湘敏停下檢視的動作,拉好睡衣,下樓找邵仲秋。
她找了許久,甚至透過廣播,看他有沒有在SPA中心或是溫室,不過沒有回音,夏湘敏只得放棄。
可能是去買東西了。
夏湘敏猜想邵仲秋只是短暫外出,很快就會回來,就不刻意放在心上,逕自上樓梳妝打扮,想辦法掩飾頸上的吻痕。等她打理完畢,又是一個鐘頭以後的事,他一樣沒有回家。
她低頭看看腕間的表,上面的指針指向十點的方向。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們天快亮才入睡,那他不就沒有睡覺,就出去了?
夏湘敏想不出來他為何一大早出門,早餐家裡就有了,犯不著出門買,也許去散步吧!
不想表現出一副不信自己丈夫、疑神疑鬼的護婦模樣,夏湘敏決定先去公司。就算公司不能再經營下去,還是有許多事有待處理,她下能像只鴕鳥似的躲在家裡,還是得勇敢面對事實。
抱持著水來土掩、兵來將擋的樂觀心態,夏湘敏到公司處理後績的問題,吳明偉也一直在她身邊幫她。等他們方能從一堆報表和帳單中稍作休息,已經是下午五點鐘的事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小敏,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見她一臉疲憊,一直槌肩膀,吳明偉乾脆放人。
「嗯。」她感激的點點頭,好遺憾自己不能愛他,他是個好人。
「好好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不要太晚睡了。」吳明偉的原意只是關心,沒想到竟誤打誤撞,說到她的痛處。
「我先走了。」她拿起皮包,快速的溜走。同時心裡想,他要是知道她玩到快天亮才就寢,不知會作何感想,一定把她痛斥一頓。
想到讓她忘記憂愁的人,此刻就在家裡等她。夏湘敏不禁加緊腳步,飛快的衝回家裡,未料家中卻一樣冰冷。
納西仍然沒有回家,這是怎麼回事?
愣愣地注視著空無一人的屋子,夏湘敏飯廳也找,視聽中心也去,但就是下見邵仲秋的影子。
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個畫面,邵仲秋被一群小混混包圍,威脅著要他離開她,甚至動刀動槍,他敵不過倒在血泊之中,然後、然後就……
納西!
腦中全然被失去邵仲秋的恐懼塞滿,夏湘敏轉身衝出門外,開始狂奔起來。.
她忘了開車,像個找不到玩具的小女孩,沿著大街小巷一直尋找邵仲秋的下落。
她去他提過的書店,沒找著。她去他說過很美的公園,也沒看到他。她甚至一家咖啡館、一家咖啡館的詢問,有沒有看見一個長得很高大的美少年?
眾人都搖頭,並用同情的眼光打量著她。她看起來快急瘋了,心形的臉上沾滿了細小的汗珠,沿著臉頰兩側滑滴滑落,看樣子,已經找了一段很長的時間。
夏湘敏失望的道謝,走出咖啡館坐在路邊的櫥窗前發呆。一個多月以前,她也和納西一起逛過這家店,看過相同的櫥窗,可現在他卻不見了……
他不見了!
彷彿是遭受雷擊,夏湘敏忍不住開始顫抖,逐漸面對這個事實。納西不見了,她要去報警……對,她要去報警!
總算想起尋人的正常程序,夏湘敏一路衝進警察局,巍巍顫顫的說要報失蹤人口。
「你冷靜一點,小姐。」警察看見她的額頭一直冒汗,身體一直發抖,就教她深呼吸。
「好。」她照著對方說的深呼吸,情況是有好一點了,但仍十分緊張。
「你說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警察拿出筆紙,開始做筆錄。
「納、納西。」她顫抖的說。
好怪的名字。
「姓什麼?」警察接著問,而夏湘敏答不出話。
「我不知道。」她搖頭。
「住哪裡?」
「我家。」
「我的意思是,他是哪裡人,你知道嗎?」
「不知道。」
「在做什麼?」
「我不知道。」
「有沒有父母或是兄弟姊妹之類的?」
「我不知道。」
「有沒有相片?一
「沒有,只有一張畫……」
此時外頭又下起滂沱大雨,風雨交加,雷聲隆隆,一如警察局內受挫的心情。
「小姐。」警察重重的放下筆,無奈的歎氣。「你這樣一問三不知,又沒有任何資料,我們無法幫你。」
警察同情的看著夏湘敏,此時此刻的她猶如一個失心人,眼神茫然到看不見任何東西,包括他手上的傘。
「拿著吧,外頭正下著大雨。」警察好心地將雨傘遞給她,她搖搖頭,拒絕警察的好意,一個人走進滂沱大雨之中。
雨唰唰地下著,像簾幕,又像來自地獄的黑焰,將她完全籠罩,迷失在台北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