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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方情濃

    房子既然是要自己住的,理當挑選品質佳、信譽好的建築公司,住起來也比較能放心。

    久未推出新案子的永良建設,一推出案子,竟然就引起搶購。單單第一天,就賣出近一成的佳績,樂壞了所有員工。

    「我們公司存續有望了!」

    吳明偉笑吟吟的對所有公司同仁宣佈,他們的房子已銷售近一成,雖是預售性質,但按照這個情形發展下去,光收訂金,就有可能足夠墊付第一期的工程款,相當值得慶賀。

    夏湘敏當然也很高興,畢竟她把所有資產都押在這次的案子上頭,是一個很大的賭注,如今眼看著就要賭贏了,怎能不教人欣喜?

    為此,她歡天喜地的跑回家,迫不及待的告訴邵仲秋這個消息。

    「納西、納西!」她一進門,就忍不住丟下手中所有東西,對著他又抱又吻。

    邵仲秋莫名其妙地看著巴在他身上的小人兒,自從他們發生關係以來,她的表現就越來越像小孩子,既愚蠢又可笑,同時也很可愛。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這麼高興?」這段日子她不是笑就是哭,從來沒看過她這麼興奮。

    「我們不用搬家了!」這就是她興奮的原因。「我們的房子賣得很好,極有可能一次彌補掉以前的虧損,銀行也會繼續貸款給我們。」啦啦啦!

    「等一下,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一句也沒聽懂。」只看見她樂得跟小鳥似的。

    「我說,我們的房子賣出去了。」她笑得好開心。「我們公司推出一個新的案子,今天剛推出第一天,就賣出了將近一成。現在樣品屋那邊的電話還響個不停,公司也是。」

    「你是說,你們公司推出新的案子?」邵仲秋的臉色微微刷白。

    「對啊!」納西的反應好奇怪。「我們公司最近一直秘密策劃一個叫做『人間天堂』的案子,這計劃從我父親還沒過世之前就開始進行了,直到現在,才能推出。」都是錢的問題。

    「我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邵仲秋無法相信她的保密功夫居然這麼到家,連他這個枕邊人都瞞。

    「因為沒必要嘛!」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自己也不太懂得其中的細節,而且你也不關心,幹麼沒事找事做?」

    夏湘敏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他們根本從不聊公司的事。一來是他們忙著談情說愛,二來他也從不過問,一副干卿底事的模樣。

    邵仲秋的確就像她說的那樣;從不干涉。因為他怕問得太多,會引起懷疑,因此盡量少開口,沒想到卻發生今日的狀況。

    該死,這就是閉門造車的結果。唯今之計,只有盡力補救。

    「至少我們不必擔心會被趕出門。」她鬆了一口氣。「我已經把所有資產抵押出去,包括這棟房子。希望這次的銷售佳績,可以為我們公司帶來一線生機,我就滿足了……納西,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呆呆的。

    夏湘敏滔滔不絕講了一大串,才發現她的愛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啊?」他回神。「我有在聽,只是在想事情。」想怎麼扭轉局面。

    「想什麼事?」她很好奇他的表情,他很少發呆的。

    「想怎麼幫你慶祝啊!」他口蜜腹劍的逗她開心,她霎時臉紅得像蘋果,摟住他喃喃撒嬌。

    「討厭。」怎麼一大早就在暗示這種事,她都快累死了。

    他們像往常一樣甜蜜,不同的是,他半夜爬起來打電話,交代底下人一些事情。

    三天後,情況丕變。

    各大報紙的頭版,都刊登了永良建設偷工減料的消息。甚至還有工人出來作證,說他親眼看見工頭未按照正常比例施灌混凝土,鋼筋數量也不對,模板的數量也有短缺,一時眾說紛雲,引起社會很大震撼。

    於是乎,電視、八卦雜誌、街頭巷尾,到處流傳著這項傳言。面對這不實的指控,夏湘敏除了忙著應付記者的採訪之外,還得忙著應付退屋的人潮——那些聽信謠言的消費者,全都要求拿回訂金。

    在她幾乎不吃不睡連續忙碌了一個禮拜後,她崩遺了。

    接二連三排山倒海而來的嚴重打擊,注定了她必須失敗的命運,她已無法保住公司。

    「納西!」再也無法獨自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夏湘敏拋下一切,匆匆趕回家,躲進邵仲秋的懷中尋求庇護。

    「怎麼了,小敏,你怎麼哭得跟淚人兒一樣?」邵仲秋用手撐起她的雙頰,看她眼底的紅絲,她已經被多日來的紛擾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的公司……保不住了!」她哭得岔氣。「明偉剛剛告訴我,有一大堆人嚷著要退訂金,我們公司的前途很不樂觀,叫我要有心理準備。而且銀行、銀行……」

    「銀行怎麼樣?」

    「銀行說不能再繼續貸款給我們,要沒收我所有的抵押品!」想到她父親畢生的心血,就要這樣消失不見,夏湘敏不禁悲從中來,哭得更厲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假裝關心的問。「你不是說房子賣得很好,怎麼才下過幾天,就完全變樣?」

    「我也不知道,納西。」她也一樣莫名其妙。「原本一切很順利,可不知為什麼,竟傳出了我們偷工減料的清息。各大報紙、八卦雜誌,甚至媒體都爭相報導這個不實的指控,還有工人出來作證,害得我都下知道怎麼應付。」她原本就不是一個屬於鏡頭前的人,面對媒體的逼問,只會更加慌亂,連帶害慘了公司。

    「都沒人相信你嗎?」

    她搖頭。

    「我已經盡力解釋,可是那些消費者仍下肯相信這些是流言,仍是要求拿回訂金。」大概是這些年來發生過太多不肖廠商偷工減料的工安事件,大家才會那麼害怕。

    夏湘敏所有的恐懼與迷惘,清清楚楚反映在她的表情上,和她疲憊的眼神組合成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任何人看了都會心疼。

    邵仲秋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這一刻,他也不免猶豫。她所面臨的這些狀況,都是他安排的。是他命人放出這個消息,買通媒體大幅報導,目的就是擊垮她。至於銀行,則是本來就現實,與他無關。

    「你打算怎麼辦,小敏?」他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利益。

    「你是說公司嗎?」

    他點頭。

    「一定要賣掉。」她的表情十分淒楚。「有一家建設公司,對我父親的公司一直很有興趣,我父親還沒過世之前,就一直探問訂購的可能性,但被我父親拒絕了。」

    「現在呢?」他緊接著問。

    「現在……」她的眼神淨是茫然。「現在我非得把公司賣給對方不可,不然就得解散公司,公司裡的員工都跟著我父親好幾十年了,我不能讓他們一下子失去工作。」

    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勝負已經很明顯了。夏湘敏輸,邵仲秋獲勝;他是永遠的贏家。

    拖了這麼久,他終於可以把最想要的東西拿到手,按理說他應該高興,可他卻為她臉上的神情而感到心痛,甚至有些心虛。

    「我是個失敗者,納西。」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的掙扎,她忍不住自嘲。「我是個不長進的女兒,工作上一事無成也就算了,可連我父親最後的交代,我都做下到。」讓他蒙羞。

    「小敏……」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夏湘敏,她看起來就像一個失魂的人。

    「我對不起他,納西。」她越說越激動,越覺得丟臉。「我父親那麼疼愛我,我要什麼,他就買什麼,可我連他唯一的願望都做下到,我算什麼女兒?」

    「小敏……」她痛苦的神情令他不忍,她看起來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我保不住公司,納西!」她痛苦的攀住他,哭泣喊叫。「他臨終前唯一的遺言,就是叫我保住公司,不要將它賣掉,可是我連他為我母親建的房子都保不住,是下是很丟臉?」

    「你別這麼說,這不是你的錯……」

    「那是誰的錯?」她已然崩潰,任何人的話都聽不進去。

    「小敏。」面對她失序的表現,他只得盡力安撫,卻無效。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她仍舊責怪自己。「如果我父親不要過世就好了,如果我父親把遺產留給別人,或許公司今天的狀況就不會這麼糟,都是我太笨。」

    「小敏!」他不明白她為什麼一定要將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攬,在他來看,無論是誰繼承夏振新的遺產,這都是必然的結局。

    「我對不起我父親。」她進一步喃喃自語。「我斷送了我父親畢生的心血,他一定會責怪我,晚上不讓我睡覺……」

    真正不讓她睡覺的是她對夏振新的承諾,那些承諾每晚化為幽靈,夜夜糾纏著她,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會忘記。

    這就是她何以如此依賴他的原因,因為只有他,才能帶給她短暫的寧靜,才能,甚至連他的呼喊都聽不見,他必須拉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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