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方潔
來真的?
她一愣,被人拖著走,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直望著白玉寒,又是不敢相信,又是微微生氣,等到了中途,她才像突然想到似地開始大叫:「你答應過我的……」不過聲音很快就消失在長廊盡頭。
常君惠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淡淡地問:「芙蓉宮的人已經找上門來了,你打算怎麼做?」
遲遲未聽見白玉寒的回答,他轉頭挑眉。
「我有主意。」白玉寒的眼神同樣落在靳蝶兒消失的方向,臉上的表情很難猜測他心裡有什麼想法,但他的唇角卻慢慢漾出了笑意。
常君惠不喜歡這種笑容。
「什麼主意?」
白玉寒將食指放在唇上,對他一笑。
「保密。」
他聞言搖頭,轉身就走。
「喂!放我出去!」
西院那廂突然一陣震天吼聲,守在房門外頭眼守衛互看一眼,低頭搖了搖腦袋,不約而同地掏出布條塞住耳朵。
「放我出去!」裡頭不時傳來大叫聲,還有一些拍打門窗的聲音。「你們聽見了沒有?!」
自靳蝶兒被丟進這個房間起,這地方就沒一刻安靜過;過不了一刻鐘,她就撬開了鎖,準備逃亡,只是步伐還來不及跟出去,就被兩名守衛一人一個臂膀給架了回來。
既然逃亡不成,乾脆來個精神抗戰,從方才到現在已經連續喊了一個時辰,聲音由之前的宏亮,慢慢轉為微弱,最後變成嘶啞。
「放我出去!」在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奮力喊出之後,她終於放棄,喘著氣坐在椅子上。
「累了?」房門被輕輕推開,白玉寒氣定神閒地走了進來,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教人看了就一肚子火!
她累得趴倒在桌上不想動,用眼神強烈譴責他。
「你答應過不關我的!」
白玉寒聞言聳肩。
「那是在你還沒陣前倒戈時說的話,此一時彼一時也。」語氣裡連一絲抱歉也沒有。
她沒好氣地說:「說話不算話就是說話不算話,沒有什麼理由可以講的,那些都是借口!」
他挑了一個位子坐下,對她挑眉。
「難道你認為你跑去通風報訊沒有錯嗎?」他提醒她:「別忘了你可是帶罪之身。」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她還想為自己辯解,卻在接觸他的眼神之後,自知理虧的低下聲音去。
「怎樣?」
她含糊地解釋:「我只是不希望她被殺……」
白玉寒聞言,輕輕搖頭。
「對方可是來殺你的刺客,你這樣濫用同情心,有一天會害了你自己。」
「她不是壞人,」她還在替關映日辯解。「我看得出來。」
「哦?」他挑眉。「從哪裡?」
靳蝶兒看了他一會兒,直起身子,指著自己的眼睛說:「眼神!」她頓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了什麼,鬼崇地環顧四週一遍之後,又接著說:「像那個冰人那樣的眼神,才真的叫壞人!」
他聞言不禁失笑。
「你以此作為判斷,怕是不十分準確。」
對他不以為然的態度,她並不以為件,反而以一種「曉以大義」的口吻道:「師父曾經說過,要知道一個人心裡想什麼,看他的眼神就曉得啦!如果她真的要殺我,才不會對我手下留情。」
想起方纔那驚險的一幕,白玉寒也不得不承認,若非那名殺手在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她這條小命恐怕不保。
見他對她的這番話無法反駁,靳蝶兒揚揚得意地下了結論:「所以嘍,我想她一定是有什麼苦衷,也許是被逼的呢。」
他聞言搖頭。
「你太天真了,也許她只是失手而已。」
「我知道我是對的!」對於這點,她倒是很堅持。
白玉寒無意和她爭論這個問題。
「不管你是對的還是錯的,下一次你不會這麼幸運……」這句話顯然還有下文。
「所以?」她很配合地接著問。
他的嘴角揚起。
「所以『請』你——」這個請字特意加重了語氣。「就乖乖待在這裡,以避免有什麼危險。」
她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
「我不要!」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他的語氣裡破天荒多了一絲認真。「誰也不曉得下一個殺手會不會出現或是什麼時候出現,我和君惠不可能時時在你身邊保護你的安全。」
「幹嘛擔心我的安全?」她實在不懂。「我可以保護自己,何況我不過是你一個小小的犯人罷了,不用這麼費心吧?」
他聞言斂去笑容,難得地端出了一張正經的臉孔。
「你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什麼意思?」她偏了偏頭,柳眉微皺。
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這句話好像隱含著某種她無法理解的訊息?而且他那百年難得一見的正經表情,更使得這句話顯得更加詭異。
她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下意識地和他保持適當的距離,但他卻隨著她的腳步移動,將她一把攬入懷中。
他在她頭頂上方輕聲說:「意思是我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
當她的臉接觸到他結實的胸膛時,她的心跳登時亂了拍子,又開始不聽指揮地狂跳了起來,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回來了。
天啊!她到底是中了什麼邪?
「你的意思是說……」她輕輕地、不確定地問:「你關心我的安危?」她抬頭想看他的表情,卻只能看見白淨的下巴。
「也許……還不止這些。」接著是一陣很長的沉默。
外頭的守衛奇怪房間裡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此安靜,好奇地探了探頭,從門縫望進去,臉上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趕快輕手輕腳把門關上之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站崗。
「你該不是又在耍我吧?」在一陣沉默過後,她突然一把推開白玉寒,用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他。「我可不會再上當了。」
這實在也不能怪她,畢竟她已經當了很久的傻瓜了。一個人被耍太多次就容易變得疑神疑鬼、不相信人。
「你怎麼會這麼想?」
他看著她的表情雖然還是帶笑,但裡頭卻多了一些苦笑的成份,甚至看來還有些受傷害。
她不禁一時語塞,心裡還真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掄起拳頭,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頭,提醒自己別搞錯了,她才是那個被人耍著玩的無辜受害者,而眼前這個男人正是那個罪魁禍首。
別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趁著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他突然握住她的手,以柔得不能再柔、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道:「雖然我不敢妄自對你說愛,但你對我而言的確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她傻傻地看著自己被他握住的手,無言以對。
到底中邪的是她還是他?
「你又在開玩笑了。」她甩開他的手,又被他捉了回去。
「我是說真的。」他一臉笑意地看著她,笑得說有多甜就有多甜。「我從來沒有對一個人有過這樣的感覺,你是第一個。」
她的嘴巴微張,愣愣地瞪著他。
他在說什麼?她怎麼一點都聽不懂?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知道,但那些字組成一句話之後,怎麼又變得這麼難懂了?
什麼她對他而言是很特別的人?他那令人眩目的笑容又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她啊?
這是他的新把戲嗎?
他該不是在暗示她,他對她有意思吧?
對於她的反應,他感到十分的滿意;微微一笑之後,將她的手放開,笑道:「我會再來看你。」
他走了之後,足足有半個時辰的時間,靳蝶兒仍保持那個姿勢動也不動,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那離家出走的魂魄才終於自己走了回來。
「你對我而言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夢中,一雙柔情似水的雙眸緊緊盯著她,那張美到不像話的臉龐也距她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哇……」她猛然大叫一聲,突然坐起身子,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流了一身的冷汗。
這算什麼?惡夢的一種嗎?怎麼連睡個覺都不得安寧啊?
她抬起手臂,以袖拭去一臉冷汗。想到早上白玉寒望著她的模樣,臉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到底他在想些什麼?她實在不懂,這樣逗著她玩很有趣嗎?她才不要上當!
她掀開棉被下床,燃起蠟燭,慢慢走到桌前倒茶。水柱傾倒的聲音穩定了她的情緒,才剛舉杯就口,房門被輕輕推開。
當看見來者是誰的時候,她嚇了一大跳,差點弄翻手中的茶杯。
「怎麼是你?!」天啊!居然是那個才在她夢中出現過的傢伙。「三更半夜你不好好待在床上睡覺,跑到外面來嚇人啊?而且你還特別喜歡穿白衣服……」她一邊嘀咕,一邊拖出椅子坐下。「有一天我會被你活活嚇死!」
他靜靜地踱到桌旁,對她一笑。
「我瞧見你房裡還亮著,所以過來看看。」
靳蝶兒沒有看他,一口氣喝光杯中的茶。
「謝啦!但是下次你要進來之前麻煩出個聲,我很膽小的。」